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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骨千叶琉璃灯》第二十章:一波未平,前尘往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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银白的月光照过,一身玉白的毛似雪,肩上背上隐隐见有血痕,鹰喙裂开了一半,鼻往外喷着粗气,嘴里还叼着仙魔残骸,撕扯着甩来甩去,额上两只淡金色的龙角越发醒目,背上一对黑色羽翼服帖地收着。

我从来没觉得大妖怪有这么好看,这么亲切过。

它将嘴里的残骸嚼了嚼,甩了出去,呸了一口,上下扫了我两眼嚎道“叶七,你个鳖孙儿,要死抓紧,你看老子这身上一道道的伤,不来救你都不成。”说完哼唧着俯下身子说,“赶紧上来,我暂时将它们束缚住寒冰中,我这原身只能维持一刻钟,寒冰也就只能维持一刻钟。”

我按着肩上伤口,咬牙翻上去,银弓小妖也正想跟着爬上去坐着,大妖怪一瞪,小妖默默地收回抬起来的腿,转而紧抱着大妖怪的爪子。

两翼一扇,当即腾空,我望着下面绵延不断的银白天地,望不到尽头的尸骸,心中未免一惊,若是今晚单我一人,尤恐凶多吉少。

我十分讨好地抱紧了大妖怪的脖子,它对于我亲昵的动作回头瞟了一眼,立马鸡皮疙瘩开始哆嗦,飞两下哆嗦一下,引得抱爪子的小妖险被抖掉,渴求的眼光频频往上看。

几个呼吸间眼看就要到客栈了,大妖怪突然缩水般的急剧变小,最终停留在兔子模样,掉在我怀里,快速地钻进了我腰间百宝袋里,那小妖又回作仆从模样,我俩一同急急地坠在客栈门前路旁的茉莉堆里,压平了一片茉莉。

客栈店主三两步跳出来,满脸横肉都扭曲在了一处,只听得他撒泼似的哭坐在地,求爹爹告奶奶地嚷着“欸,哪里没得好玩吃喝,哪里要命你毁哪里。”嚎哭间,几个虎背熊腰的伙计扶起他来,一路叨叨念念,将我两拖回店里去了。

本以为毁坏他人门前大片花草少不得一顿毒打,谁料店主只是黑了脸将我们送回房间,只是派了两个面相凶悍的站在门外。

小妖扶着遍体鳞伤的我,勉强推开门入内,只瞧着火红的松鼠枕着我的冰纱玉丝衫蜷作一团在令仪大夫怀中睡着,他正细细地在为祁汜上药,正扶着他灌下一盅药去,隐隐有一团似有似无的金缕线沿着药慢慢入了喉,在心脏晕染开,金气再缓缓渗入五脏六腑。眼见着祁汜呼吸渐平稳,脸色也红润了起来,眉头稍动,见此,我稍稍宽了些心。

我一个纵身,左手作爪状,一把掐住了他咽喉,小妖虚空中抓出了银弓,箭头正对着令仪大夫,打扇子的小妖一副吓傻的模样,看着我手里头动作,令仪大夫却不慌不忙地将手里的药盅搁在近旁桌上,将怀里的松鼠慢慢放到床沿边,似笑非笑地看着我,说:“千叶茉白,你竟没死,苍天真是无眼。”

我觉得他可能没感觉到,我虽然现在外面看上去是很落魄,可我手下却还是能轻易掐死他的,我手上微微再用了些劲儿,他面上有些发白了,依旧没事儿人似的,桃花潋滟的眼眸投向我,向我伸着手。

大概,这世上颠扑不破的理儿就是,光脚的不怕穿鞋的,不要脸的怕不要命的吧。

我松了手上的劲儿,收回手来按着自己右肩上的伤口,问:“我何曾同你有过节?”

令仪大夫整了整理领子,给自己沏了一杯茶,再给我倒上了一杯,推到我面前,说:“尝尝。”

我口舌燥热难耐,身骨却寒冷无比,想想要是毒药自也不必费这般功夫,抬手一饮而尽,清澈见底的清凉瞬间沿着咽下去的茶水,滋润了四肢百骸,他微微抿了一口,说:“你这病人性命已无大碍,答应我的条件,可能兑现了?”

我脱口而出:“要什么?”

他微微地笑,眼里却是些凉意,说:“你的命。”

我握得手里茶杯硌得生疼,想来,我千叶茉白闯荡天下也是说一不二地人,今朝阴沟里翻船也是自当有时,既已承诺,自是不必多说。

我抬了抬手,小妖思索再三才收回了银弓。

我索性坦荡荡闭了眼说,“你请,绝不还手。”

黑暗里,听得他沉沉地回了句,“好。”,刀刃的寒光在眼前掠过,耳边传来惊呼声。

打扇的小妖惊得大声尖叫一声,以扇掩面不敢看,小妖银弓拉满,一箭而去,令仪大夫虚晃一招,侧身躲过,回手一刀扎下,当刻大妖怪从百宝袋里一跃而出,稳在我肩头,张嘴咬住了匕首,另有一火红长鞭也缠绕其上,往外拉拽着,顺着鞭子目光往外扫去,外间一女子一身火红的裙裾,像是燃烧着的凤尾花,那桃花醉成的眼,唇色极淡,好似那玉白过渡到浅红,羞涩打着朵儿含苞待放将开未开的桃花瓣,这不就是入村时见到的那位姑娘吗?

她面上略显焦急,又夹杂着些愠怒,怒气汹汹开口道“令仪,不许你伤他分毫!”

令仪大夫抽不动手里的匕首,僵持道:“阿姊,国破家亡,皆是拜他魔域所赐,即是落到我手里,这便是他的命数。”,他将匕首再往下半寸朝着我咽喉刺来,火红的长鞭瞬间舞动起来,她往后一拉一甩,这匕首便脱手而出,钉到墙上,发出一声嗡鸣。

令仪大夫手一抖,每个指缝间都夹着三根银针,朝我面门而来。

小妖手持银弓,护在我面前,弓面旋转得似陀螺一般,叮叮叮几声,挡过了扑面而来的银针。

令仪大夫正要再投飞针,一旁火红的长鞭飞舞着隔开了我们。

我既不躲也不逃,坐定了看他俩来回拆招,小妖警惕地拉满了弓,护在我身旁。

我并非过于镇定,实则,我满身的伤一战之后已经耗去了大半心力,此刻我眼皮有些沉重,像是失血过多的征兆。

我撑着头看着眼前来回晃动的人影,大妖怪还扯着我的耳朵站在我的肩头,缓缓地一下一下地摸着我的头,往我痛处呼着寒气,于我缓上一缓,像是我每次病了不肯吃药那样哄我。

我右手胳膊冰冷的垂着,使不上劲来,只好拿左手撑着头,迷迷糊糊地看着眼前一红一白,姊弟二人争来斗去。

脑子里像是一锅粥一般绞着,想来,这肩上的伤大抵有毒罢,不被刺死怕也是逃不过了,只可叹刚逃出来,又陷在这,好在祁汜已无大碍,毒气往上再走了走,我脑子好像有些混乱了,回忆阵线一样在脑海里不停的穿插着。

一会儿是小时候,有个好看的姐姐总是来偷偷送礼物,进不来城门,只塞了金叶子让魔兵转交,那时候我最是欢喜,大哥总是把礼物转送给我,一件也不留,但却总是抱着我站在定坤城高高的城楼边,一言不发,只是远远地望着那姑娘兴高采烈地来,低声叹气地走,隔日又兴高采烈地来,如此往复。

一晃又是魔域水牢中的场景,铺天盖地的都是我大哥和南海鲛人国公主的婚事消息,那姑娘化了个面貌来打探消息,谁料我使坏告诉巡城的焱致远将军有探子,不日就将她捉来牢中,每日我隔着牢房栏杆强迫她听我聊天,讲到我大哥,她桃花般的眼睛就总是噙满了笑,月牙弯弯地眯起眼睛听我讲,我往往故意磕着炒松子,有一搭没一搭地讲到我大哥和鲛人国公主的亲事,她便愁眉苦脸,以头撞墙,面如死灰。

一转又是北隅战场上,北隅国君的二弟弑兄窜位,国内动荡,父君领兵一扫众多城池,即到了北隅王城,下了令,降国则俘,违逆则死。

那北隅新国君,早跪了地捧着国书来降,只是这城中余有的北隅原国君的两位子女却是宁死不降,往常大哥只要是带着我上战场,再大的阵仗也只是从容应对,此次大哥接了令,却是长长久久地皱着眉头,看着令牌发呆。

我见着那一身红衣像极了天边的晚霞,站在对面远处最高的瞭望台上,只是望着大哥,而大哥也站在军帐外,远远地望着她,虽领了军令,却并未发兵。

我好想明白了什么,唤了小白带上小茉铃千里传音唤来南沫,骗他予我做寿,这傻小子用海晶珠生了漫天的雾气,伸手不见五指,笼了北隅国,我乔装成大哥亲信前去,她只欣喜若狂地反复问我,“当真是他叫你来的,当真?”,大哥领兵行至城下之时,北隅国一干人已经被我放走了。

一晃,又是大哥和我站在城楼,大哥望着城门,再也没有的那一缕红色,他望着远方,却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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