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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京棋局》第三十章 恨不相逢未嫁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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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琮双目微烁,摇首,“并非如此,仅是好奇罢了。”

“王爷心思窦明,此等小事岂能困扰于你?”

陆琮见她唇线轻扬,极致讽意,却丝毫不恼,强撑起病躯,如此,靠她又近了一分。

“王妃笑煞了,本王也不过一介凡人罢了,如何能洞悉万事?”

他蓦地凑近她,见她慌张后退,俊容便染上一抹侃笑。

“本王竟不知王妃竟如斯胆小。”

低嗤几许,又目不转睛地望着她,眼神不似寻常冷漠而是达及眼底柔和笑意,牵连出几缕情绪让她心湖入玦荡起层层涟漪。

她怔怔站于屋中,与他遥隔几尺,听他于病榻上兀自低喃:“真是像极了她。”

她盯着他,看他微笑承于春恩生来自暖,仿若是世间最美好的事物,而俗世疮痍何处能有如此的美好,一切不过表相迷离。

她垂下目光,犹自冷然,“王爷说得可是前王妃?”

她听他黯然叹息,语气饱含着无限怅惘的回忆,“她端庄,贤惠,善解人意,无论是谁,都比不上她,可惜,红颜薄命,最终死在权欲争斗中。”

她心绪潮涌几欲冷笑,话语不可自已地蘸满蛰痛,“权欲争斗?王爷是指丞相大人?可王爷曾想,若她仅嫁朝中大臣公子而非王爷,岂能落得如厮凄惨地步?”

他抬起头来,看见她的美目乍然涌现无限情绪,复被一水抹静,变得极致冷漠,他蓦然笑了,不似喜也不似怒,“圣上赐亲岂是本王所能干预?”

她摇头道:“王爷七窍玲珑心,算得皇上疑贰于你,借着行刺一事以丹砂之毒将自己摘了干净,可不谓是扰乱圣明。”

陆琮阴沉下来目光,已然作怒,“王妃此话不得胡说。”她却笑了,“王爷成大事者,何故拘于此等小节。”

“这并非小节,而是祸从口出,王妃久处军营,远于庙堂,鲜少经历那些诡谲腹剑,自然不懂其中弊窦,忘了‘隔墙有耳’一说。”

他似乎十分着急,故动辄了心绪,致累己身,喘息不止。

她恍若未闻,目光冰冷地看着日光浮影掠彩,“王爷该吃药了,我去叫中涓前来侍奉。”

说罢兀自转头,陆琮在她身后朗声问道:“你可知为何皇上让你于宫中侍候?”

她听见他的话,却依旧不为所动的离去。

廊腰缦回之处,有一小声传呼,“禹王妃。”

少年稚嫩脸庞,带着雨后清新的记忆扑面而来,白弋微一滞愣,尔后颔首道:“九皇子。”

陆君朝她抱拳,礼仪从容端正,俊秀二字已在他棱骨分明的脸上初步显现。

“四哥受疾,四嫂日夜忧心恐惧,如今蒙获皇恩侍候左右,需付出全心全力,如此,便更应怜惜自身,少量悲恸才是。”

白弋奇怪地看他,语气薄凉,“九皇子是想劝诫我好生待你四哥?”

陆君面色煞白,“九弟并非此意,驻留此地只是想排解四嫂心中的悲意罢了。”

“悲意?”

她顾见陆君于瑟瑟抖动的树荫站立如松,神色诚挚仿佛能濯尽世间所有的污秽。

“初揆四嫂,美目熠熠,顾盼生辉,双眉却仿若薄罩阴翳不得逸散,此后言行谈论中,四嫂神情虽极致冷漠,可一双妙目神情皆被四哥牵引,四哥嗔则四嫂嗔,四哥喜则四嫂喜,见四哥遭遇假意虚情亦为他不忿,如此才自觉四嫂内心抑郁难纾,妄想替四嫂排解。”

白弋内心大动,倏尔扎入过往,当年陆琮身受病扰,自己则徘徊病榻照顾,于阑珊而动的帷幕下目光忧深,亦为他半夜呼痛而痛,多次夜里仓皇寻药,传呼大夫,直至他身子渐好才终睡得安稳觉。

那一幕幕好似随着陆君的一句句逐渐沉降愈至窒息,等待她从回忆的深湖趔趄爬起,却发觉那些旧痂汩汩冒着脓血,一寸寸地腐蚀百骸将她蛰得疼痛无比,连语气亦怀无端怨望。

“九皇子幼承大儒,应比旁人深知,揣度他人心思非礼也。”

陆君垂下眸子,敛去深思,回道:“虽非礼也,却合乎情谊。”

她心中突冷,她一介破家亡躯如何不是因皇家导致,如今却同她谈论情谊,“九皇子既是忧心四王爷,便去圣上那处诚情,求得一纸‘侍奉左右’的谕旨,可不皆大欢喜?却独到我这耍嘴皮子,是欲何为?”

陆君叹息,“四嫂过虑了,九弟仅是出于一番好心,无甚其它。”

她不由嗤笑,“你何种心思惟自明晰,不必与我澄清,我虽自侍懿威,却不过一介戚畹罢了,九皇子日后类似言谈还望谨言慎行。”

陆君终是抬起头,“四嫂?”

庭中春风自生,将他衣衽撩得高高,亦将白弋额前刘海吹得纤纤飞舞,如此她双目中刻骨冰冷终是清晰可视。

他突觉可笑,是了,那人早已消香玉陨,她所住的居所亦生满闲花蔓草,虚镛寥落,宝镜布尘,是无处可叙说的悲凉惨景。

而这人,不过,是有着与之相似的面庞罢了。

他抬起双手作揖像是捧着碎裂的赤心,却在看向她时,眼神再无缱绻、孺慕之情。

“禹王妃所言极是,吾受教了。”

说罢匆匆退去,犹如日落之际的潮汐,瞬息涌上又迅急退下,徒留白弋一人站于春恩下静默无言。

病榻中的陆琮咳疾反复,萧青捧茶献上,他浅啜一口,“陆君还在外头?”

萧青摇头,“九殿下与王妃说了数句便铩羽而归了。”

陆琮俊颜上毫无半分情绪,擒着玉杯,双目锁视洞开的朱窗,“九弟为前王妃身死消沉连日,每逢府中叩见本王,总是会行至临烟苑停驻片刻,十分情真意挚。”

萧青皱眉道:“九殿下这样未免逾矩了,毕竟名分上前王妃是他的四嫂,王爷体恤宽量,并不代表旁人也会如此,万一传出什么悖论,岂不污了王爷清誉,害了前王妃清白,并牵累九殿下。”

陆琮将玉杯虚晃,见杯内茶叶附壁,于滚滚茶汤上垂死挣扎,蓦地道:“查出什么了吗?”

语气内敛颇有不满,萧青如坠冰窖,忐忑回道,“查出来了,是萧红,她私自拦截王妃信鸽,销毁信迹。”

他将玉杯递回,语气淡然如在叙说今时天气,“上次成亲时私佩利剑,如今又妄自越矩意图悖逆主子,如此奴才不仁不忠,再留身边已是祸害,”他看向萧青,双目炯炯犹如火炬将萧青全身上下探照分明,一字一顿敲在他心上,“你明白了吗?”

素来冷冽的萧青此刻觳觫伏惟,“属下明白了。”

心中却十分笃定,王爷无非记恨着从前之事罢了,也想借此提点自己几句,头顶却传来陆琮清幽声音,“罢了,且念她跟随本王多年,只料她是一时猪油蒙心才行至于此,废去她武功足矣。”

萧青瞪目,不由进劝,“王爷,这是比杀之犹苦……”

陆琮却神色冷然,“本王让她侍奉王妃,这般几日便出此等差错,要是任由她猖獗下去,岂不是要爬至本王头上?替本王做主?奴才就应当有奴才的奴性,万莫有其它的妄想,废了她的武功也好令她安心侍奉王妃。”

说罢,他转眸望向屏风,“王妃意下如何?”

萧青转头,见一袭宫衫翩动,白弋不涉喜悲的面容映着屏风松鹤清丽显现,他低目行礼,“属下拜见王妃。”

白弋佯若不闻,愈行愈近,衣袂翻飞,态度湛然若谪仙下凡,陆琮转过头目达萧青,温和细语,“这是萧青,本王的暗卫。”

白弋并未转头而是道:“上次进宫时便知晓了。”

陆琮又道:“萧红本也是本王的暗卫,本王将她拨去于你是想让她暗中佑护着你,没想此人心思颇多,不服管教,如此便不可厚待了。”

白弋点点头,目光淡然地掠过屏风外的一干宫侍,拍手遣她们入内,然后道:“王爷该吃药了。”

陆琮这才恍然自己早已过了喝药的时辰,遂执玉盏欲喝。

萧青在旁小声道:“王爷尊躯,还是让属下替殿下尝试滚沸罢。”

陆琮道:“无妨。”

继而仰头喝尽,入口的苦涩将他俊容扭曲一二分,其中一宫侍端水上前伺候他漱口,待吐尽嘴中苦味,他才挥手屏退所有宫女,留下萧青与白弋。

他望着她完美无瑕的面庞,问道:“本王让你去废了萧红武功可好?”

白弋微露诧异,“王爷要断自家事务,为何让我出面?让我去当那个恶人?”

陆琮谪仙容颜染上薄笑,丝毫不怒她将自己作外人的态度,“杨晓恪在玄武街冲撞于你,你便削去他半只耳,而萧红数次顶撞你,你心中岂非无气?况你是会在意自己是否是恶人吗?”

白弋幽声道:“王爷忘了,圣上让我于宫中随侍王爷左右,故而出不得宫,亦不能去废其武功。”

“且让她自在几天也无妨。”他又望向她,讳莫如深地道,“你亦可以让你的人代行也可。”

“王爷是想借机引蛇出洞?”

她悠然转身,落座于正前处交杌之上,右手交叠左手,清风徐来,将她散落青丝拂动、

“我既让他寻晚上时机将丹砂投送于你,便自有他不可谋面之故,王爷想与我交易,便应少点奇心才是。”

陆琮盯着她交叠的素手半晌方抬头笑道:“是本王错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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