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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京棋局》第六章 一汀烟雨亭飘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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市集果如毓秀所想,熙来攘往,肩摩毂击,惹得她四处张望,不住好奇。

白弋并不拦着她,待她东窜西跳了一会儿,白弋才问道:“可是饿了?”

毓秀确有些饿了,但按捺不住心底的好奇,害怕自己若是说饿了,自家殿下便带着自己打道回府了,所以楞是咬着牙说不累。

白弋见状惋惜道:“当真是可惜了,我本想带着你去前面的酒楼坐一坐的,那里面有许多好吃的地道点心,你既是不饿的话……”

话未说完,便被毓秀那连声的“饿了,饿了”打断。

白弋微微勾唇,带着她去了天香酒楼。

那里的小二领着他们上了楼,进了天字号房,待那些吃食端了上来,毓秀这才安分地坐在杌子上吃起点心来。

白弋不由得道:“瞧你,好歹是我的随侍,竟这般没见过世面的样子,让人看见只让我臊脸!”

毓秀却道:“公子平素在外游走闯荡惯了,自然是见多识广,奴才哪能和公子比呢,这些点心奴才可是吃都未吃过。”

白弋听言道,“说起这些,我突然想起前面有家店卖得有个‘蛤蟆吐蜜’,里面是豆沙馅的,外面开了一道口子,随着烤制那馅料便随着口子吐出来,乍看之下便像是个蛤蟆在吐着红豆馅料,轻咬一口,那些馅料便在嘴里爆开,唇齿甜香当真算得上美味一绝。”

毓秀听到白弋这么说竟差点喷浪飞唌,连赶着要去瞧瞧新鲜,但奈何此处还有吃的未上来得完全,只得心不甘情不愿的在这里候着。

白弋见此便说道:“既是如此,那我去买了回来罢,不至于耽搁功夫。”

毓秀平日里虽是淘气顽闹,但也清楚身份,如今让殿下替自己这个奴婢买东西,当真是大不韪了,只连忙拒绝。

但白弋却安抚毓秀说是她自个儿也想吃了,况毓秀也找不着路,那些主子奴婢的规矩先暂且搁一边。

说了好一通,那毓秀才嗫嚅着胆怯地答应,然而她却未曾深想过为何自家主子不能等这些菜肴上完了再去买,或是叫店里的小二去跑腿买过来,非得赶着这个时间屈尊亲自去买。

可是毓秀心思单纯,想不得那么多,只好坐在天香酒楼里的天字号房眼巴巴的一边等着菜上一边等着白弋回来。

白弋方出了酒楼,外面的雨势便有些大了起来,落在屋檐上簌簌有声。

出来时的白弋是带了伞的,不过方才出来并没有拿伞,此时两手空空望着天有些发怔。

好在不远处有卖伞的小贩,白弋往那人堆里挤了挤终是抢到了一把普通的油纸伞,虽与自己从府中拿出来的伞在外形各个方面都是不可比,但好在它够普通,只消撑开伞走进人群里,熙熙攘攘的一扎堆儿便没了踪迹。

暗处跟踪的人见白弋没了身影,只心中暗悔没多留个心眼,此刻再寻怕是无果,只冒着雨奔回去复命。

人潮撺掇,因为各自撑着伞便愈显得拥挤,远处一小贩吆喝着贩卖首饰,见一藏青色袍子的公子立在摊前,连忙热络着推销。

那公子听他所言拿起一支珠钗,顺着动作纸伞微微上移,便露出执伞公子隽秀冠绝的五官。

那小贩呼吸一滞,一时间竟忘了吆喝,呆呆的看着那公子对自己许说了什么后缓缓离去,只有摊位上的那锭银子昭示着那位公子方才来过......

白弋将方才买的那枝翡翠明珠簪子纳进了怀里,知道暗处已经无人跟着,便再没刻意地往人多的地方去挤,只挑着人少避雨的地方走。

也不知走了多久,她才方方站定,抬头望去,刻着三个大字“韵岚亭”,有细小的雨水打在脸上,心里不由得暗道,还是白傲府上的伞用着熨帖,不至于浇淋了身子。

这般想着,她收了伞,躲进亭子里,拍了拍身上的雨水,却听得旁人有人道:“注意着。”

白弋停下了动作,转头说话人的方向,见是一个身着墨青色直缀的男子,春山般的眉,青峰琼鼻倒是个长相清秀的少年。

那少年见到白弋登时一愣,不由叹这眉眼的巧夺天工,禁不住多看了一眼,见对方些微变化的眼神,这才注意自己的失礼,略尴尬一咳,道:“失礼了。”

白弋见那少年眉梢处晶莹的水光,弯了弯唇道:“是在下失礼才是。”

那少年经此提醒才想起方才这公子拍雨水时不慎拍到了自己身上,自己当下才出声提醒.......心中略有尴尬之意,面色却不动如山,只张着温润的笑脸说道:“不过是些雨水罢了,男子汉大丈夫的哪能惧怕着这些,不妨事的.......”他望了望白弋,又问,“你是哪家的少爷?我怎从前未见着过你?”

也怪不得这少年如此想。平常来这边游玩的都是云顶书院的学子,寻常人家倒是不怎么会来这边。而白弋虽穿着素淡,但细致去瞧,那领口处的云锦妆花乃是正经的金线织成,寻常的人家可穿不起这样的衣服,况且白弋气质温润文雅,一看便觉得是读着圣贤书的,故而那少年下意识觉得白弋是云顶书院的人,才有了这一问。

白弋笑道:“你不知我,我却是知晓你的。”

听闻白弋这番话,那少年面色一变,双眸遽然射出火光,“怎么?你也是来瞧我落魄的?”

白弋淡笑道:“哪敢,不过是听得张公子半月前事迹的一言半句罢了,今日撞见实属偶然。”

张谦见白弋神色坦荡,想起方才他旁若无人的拍水,似也是未注意到自己去,当下便信了七分八分,但因着拉不下面子,只得冷哼一声道:“不是最好。”

白弋笑了笑不再回话,两人便隔了石桌这么站立着,静默间只听得淅淅沥沥的雨在头顶炸开,顺着掉眉挂子‘啪嗒’的落在地上,洇湿了一片。

张谦侧目望去,见白弋双目温润如水,一张脸莹白皎洁,让他想起前些时刻父亲赏给他的那枚羊脂白玉,磨圆度好光亮白皙。

许是察觉张谦的注视,白弋稍转头回望了过去,张谦蓦然一惊,只赧颜问道:“公子既知晓张某的名讳,张某却不知你的,岂非礼哉?”

白弋听言莞尔,拱手道:“是我失礼了,在下秦方。秦树楚天,方正持重。”

张谦将书院那些人的名字搜寻片刻未果,问道:“你不是云顶书院的学子?”

白弋道:“我从未说过我是云顶书院的学子。”

张谦仔细想想发现是自个儿一意孤行的认为,遂道:“是我唐突了,”转而一想,如今出了那样的事,云顶书院的人里谁还愿意到这里触霉头,自己跟前那些溜须拍马的人都少了许多,他作揖又道,“敢问秦公子怎想起到此处来。”

话说完,张谦便觉得自己有些孟浪了,书院那些蠹虫偏信着那些牛蛇鬼怪不敢来,也不代表别人不敢,况且别人也不一定是刻意来到此处不是,如今下着雨,或许秦公子只是来躲躲雨罢了。

自己方才便问了些不伦不类的话,如今这番话说了出来,也不知秦公子会怎么看待自己。

却听得身旁传来他的声音,“有些好奇所以想过来瞧瞧,却没想遇见了张公子。”

张谦听闻面上一阵燥热,想起自己那些的谣诼日繁,喧传市巷不休,有些嘲讽道:“古人的‘曾母投杼’,‘三人成虎’皆是规诫,如今事关于我的诼谮不胜枚举,即便不是我做的,只怕旁人听了也都不信。”

白弋望了望张谦,见他面上起了落寞,说道:“荀子说过,流丸止于瓯臾,流言止于智者。那些市井流言自是当不得真的。”

这话说到张谦的心坎里了,他迎向白弋的目光,见他眼底清朗,心里对白弋又亲近几分地道:“还是秦公子明智,知其谣琢。”

一个陌生人便能如斯信任,反观自己的父亲,却是那般的质疑,对比起来不可谓不是嘲讽。

白弋眸子一动,淡淡然地道:“见张公子似是因那些流言颇为烦恼,但如今大理寺都未下定结论,那些流言即便来势汹涌,又能如何得了你,只要你未做过的,官府自然不会让公子你蒙冤的。”

张谦笑笑,觉得白弋似乎是将这事看得太过于纯粹简单了,虽说谣言止于智者,但是智者并非大多数人,平常人总会因此被唬弄而信以为真的,即便到时候官府真查出不是自己干的,怕也并不会得许多人相信,毕竟三人成虎不是?

当时他听闻陈昇之死时,心里的惊骇并不亚于他人。

自己那日无非是看不过陈昇攀炎附势多嘴的说了几句罢了,那陈昇也是被赵普骄纵了,自己刺了他几句换作旁人也就忍气吞声,偏生他不乐意,非同自己叫嚣,而自己心高气傲当然不耐,索性就和他厮打了几下,都是书院文生哪里会那些拳脚功夫,不过蹭破了点皮,事后被人劝着也都各自回了家。

书院这类事时常发生,故而便不算太大的事,原以为便这么过了,第二日却传来陈昇的死讯。

虽说是****,但众所周知自己与陈昇早已不和许久,大家又都是同住一院,自己若有心下毒也不是不可能,故而此后所有的矛头皆纷纷指向他,那赵普也是认定了就是自己做的,将这本是可以悄声处理的事闹越来越大整得满城风雨。

(飘蓬:漂浮无定之意;一汀烟雨:取自戴叔伦的《苏溪亭》;译为迷蒙烟雨纷纷而下,料峭春风之中的孤亭因人迹罕至而显得漂浮无定,孤寂难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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