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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乌孙公主》帝丘有女 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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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石头落了地,细君在马车里百无聊奈,马车颠簸的向前,在马车的粼粼声中,细君开始犯困,对待段宏的使唤,她一概不理。

段宏见使唤不动她,便道,“阿细,路途遥远,看你如此辛苦,段叔心有不忍,我们还是回去吧”,段宏边说,边作势掀开帘子。

细君一听说要掉头,她的瞌睡虫一下便去了大半,“诶”,细君一边开口阻止,一边阻止段宏开帘子,“段叔真会说笑,我不累,段叔喝水”。

细君从水壶倒了杯水,顺手打开身侧的盒子,往盘子里新布了几道点心,端到段宏面前,不就是要她端茶送水,听他使唤么。

窗外成片的枣树,形成一片阴影,树上果实累累。

细君看了半晌,叫刘蒙停下车,“等会儿,我要解手”,细君声音有些生硬。

见刘蒙停下马车,细君直径跳下马车,未曾看刘蒙一样,这是还在跟他生气。

细君走向枣树深处,段宏从车内走了出来,和刘蒙坐在一处,段宏瞅着细君的方向轻笑,“这丫头片子,脾气这么大,以后怎么的了?”

刘蒙笑着摇了摇头,“大人,这还用问吗?是您惯的,以后婆家退货,大人自然得补锅”

“嗯,不错,合该当初带回家的时候当个丫头奴才使唤。”

刘蒙正想赞同,却又听见段宏道,“说到底还是该怪你,刘蒙,大人我每次叫你给阿细松松皮,你一次都没成功过,让她现在天不怕地不怕”。

刘蒙气结,“我本就是个奴才,没大人撑腰,她敢在家里作威作福?再说了,大人下不去手,我就下的去手?”

段宏轻轻叹了口气,继续听刘蒙抱怨,“可要是大人娶个夫人来管管阿细就不一样了!长嫂如母,多得是整治她的办法,还下得去手,她就能小家碧玉些了”。

段宏摇头低声笑道,“当初想着养几年送走就好了,没成想,一养便是....”,起初段宏试着找过女眷来照顾阿细,可是当时阿细太敏感,便没了下文。

二人看见阿细从远处走近,便不在继续谈话,刘蒙笑了一声,作势捂住鼻子,“丫头,你昨晚消化不太好”。

细君不理刘蒙,直径走到段宏跟前,献宝似的道,“段叔,看,我刚摘的枣儿!尝过了,好甜。”

段宏接过细君搂在衣裙中的枣子,笑着看了眼刘蒙,和细君转身进到车里。

马车又开始行驶起来,段宏漫不经心的啃着细君水洗擦过的枣子,吃了几个后,望着细君欲言又止的表情。

盯得细君有些不自在,“段叔,有话说吗?”

“阿细,现在,我带你去见奶娘,他们会跟你讲你父母的事。无论他们说什么,你就只当自己是平常人家的孩子,养不活扔了你。”

细君有些不懂段宏的意思,便说,“无论我的亲爹亲娘是谁,我也不和他们走,我要和段叔再一起”。

段宏很受用的一笑,又问:“可是阿细有没有想过,当今世道能顾的起奶娘的,必定是非富即贵?”

“段叔不会是要回去那我换一笔钱就拍屁股走人吧”细君咬了一口枣子,看着段宏问道。

段宏没想细君的思维跳跃的有些大,便手指敲了敲茶杯,有些无奈又好笑,他又当了一回恶人。

“我从前总和你讲,世上有很多人和事都不能强求,也不要执着,大部分的人生活都是不尽如人意的,因为他们无法选择自己的出生”。

“奶娘是要告诉我的身世?”细君安静了片刻,从段宏的眼神中得到了默认。

“难道我是某个有钱人家的私生女,还是皇帝遗落民间的女儿?”细君想要缓和气氛,开玩笑道。

却见段宏也没个笑脸,细君端起水杯喝了口水,怀疑自己讲错话了。

看着段宏一语不发,细君舔舔嘴唇,继续轻声道,“我一直把你当我亲哥哥的!无论发生什么,我是谁,我都是相信你的。”

细君明白,段宏为她牺牲了很多,没有娶妻大都也是因为她的缘故,其实她现在都不会太在意别人说她无父无母,在不在整日问自己父母为何不要她,这些年与段宏刘蒙相处的感情早已弥补了没有爹娘的遗憾。

“这次我回去了,再也不闹段叔娶媳妇儿了”,细君低头突然说道。

段宏自动忽略了细君的前两问,一听她扯到别的地方,心微微松了松,接话道,“阿细,我不娶,不是因为你”。

细君侧首看着段宏正意气风发的年纪,俊俏的脸庞,知道这是在安慰她,因为她太明白段宏的条件在帝丘这个小地方是多么的出挑,找一个宜室宜家的妻子只是举手间的事情,更何况水患年年死的人不计其数,在村里安安稳稳娶妻生子是多少人的愿景。

前些年,前前后后多少说媒的踏破门槛,只是因为段宏想找的时候细君不懂事,等到她懂事了段宏的心思却淡了。

段宏看着细君低头不语的样子,内心感动又不知道说什么只能说道:“往后的日子还长,段叔慢慢找,找个好的,不急。”

听到这里,细君眉间松了松,半是开玩笑道,“要是我在年长个五岁,我给段叔当妻子!”

段宏听罢一愣,随即大笑,“谁说丫头养不家?”。

车外的刘蒙听到后会心一笑,由两个男人养大的女娃终究是明白这两个男人的付出与牺牲,即使再落魄,谁家不想有个知冷知热的女人围着家里转,有人暖心窝子。

两个大老爷们儿养大一个女娃的心酸和快乐又有谁能体会。一种吾家阿细初长成的感受在刘蒙这个粗老爷们儿心里油然而生。

话说回来,谁也不知道段宏在这个自己养大的娇俏少女的岁月里是否产生过绮丽的心思,但谁都明白的是,就算有过,那也一定在一次又一次的抑制中早已转换为了对她如兄如父的厚爱,因为他明白,她的人生还很长,往后还很精彩……

他们一行人匆匆吃过干粮,却来不及在天黑之前打尖住店,只能在树林里过夜,升起火堆,三人席地而坐,火光将周围的黑安驱散,带来一片光亮。

没坐多久,刘蒙慢吞吞的站起来看着段宏:“大人,我去方便一下顺便在周围看看。”

段宏颔首,往火堆里添了根木柴。

刘蒙走后,火堆旁的两人还是一样静默,只是默默的围着火取暖。

不知过了多久,段宏往四周瞟了一眼,“如果阿细累了,去马车里睡吧”。

细君摇了摇头,“段叔和我讲讲我的奶娘吧”这是在问段宏她的身世,段宏握着手里的木棍在地上随意打着圈,过了一会儿,周围不见刘蒙的身影,便道,“你听说过成光王妃么?”

“听说是个大美人儿”,细君点了点头,眼神很平静。

段宏笑了一笑,看向细君,映着火光,他的眼神泛着温柔和的光芒,“她确实很美,不过我要和你讲的是另一件事,白日里你不是在猜想自己的身世么?”

细君点了点头,听他继续道,“你的身世有点传奇,本姓刘,你的阿爸是江都王刘建,母亲是成光王妃.......”

围着火,细君也不知段宏讲了多久,他的声音清润有力,仿佛她自己只是在听一个书里的故事,只不过故事的主角是她自己。

从未谋面的父母,早已记忆模糊的奶娘,都显得那么遥远。

帝丘与江都毗邻,江都王“轰轰烈烈以”的故事以及江都被多年前降为县的事早已家喻户晓,当这些奇闻异事里的主角成了她的爹娘和早已回不去的故乡,她无法形容自己的切身感受,因为她觉得陌生。

段宏官至中尉,三次奉命调查她祖父淮南王密谋造反一事,前两次,刘非想杀人灭口,刘惜君的父亲刘建向武帝告密刘非一事,正好救了段宏两次,其中巧合以无法求证。

“那段叔从小教我要忠君爱国,是怕我怨恨什么么?”,细君凝眉问道。

段宏慢慢的摇了摇头,火光下他的五官挺而深邃,“太平岁月本就不易,何苦呢?再说你一女娃娃,岁月美满识得大体不是挺好么。”

他不知道的是,正是这些灌输给细君大国大家的情怀却左右了她不太快乐的一生。

“段叔随着陛下东征西战,丈量过大汉的每寸土地,自然感情深厚”。

“细君,陛下建立起的这盛世,福泽百姓,延绵万代,你见过他,便会自觉的臣服于他”。

细君点点头,也许吧,但是她也不怨不怪谁,因为所有的一切是她无法决定的。

事实上在刘非第三次造反,段宏没有来得及察清此事就已经东窗事发,他因办事不利而被罢官。更巧的是,汉武帝在王府满门处决前赦免了襁褓里的细君,并且派人寻过她。

带着遗落民间的皇室血脉回到朝廷,再表以日月之心,那么曾经失去的一切都会变得唾手可得。而这后半段故事是段宏不曾说出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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