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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铁血朱颜》十九章 虑千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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结果,等桓憾与魏迦南写完放在茅亭中的答卷,巳时就过了。

没办法,魏迦南只好看着桓憾高高兴兴地跟冯沅进去拜师,自己则要赶回金霞寺……落葵那人,不定现在哭得怎么样了。她叹一口气,却发现桓憾正朝她做鬼脸。

魏迦南:……

桓憾:“早一天拜师,这下我可是你正儿八经的师兄了。丫头,明天记得来给师兄们煮茶!”。他说说完,还故意大摇大摆的走进那茅屋,魏迦南瞬间气得想捞条鱼摔他脸上。先前还觉得这人不简单,哪国得了他都能多一分势力去争天下,现在只觉得自己是眼瞎。

“好了,快回去吧。要不然你的随侍要把金霞寺拆掉。”冯沅温和地笑着,对魏迦南说。魏迦南朝他一拜,便沿着山路跑回金霞寺后门。

待她出了供奉菩萨的西殿,落葵已经带着一排卫兵,气势汹汹的像要冲进去搜人了。她当众训斥了落葵一把,又安抚了被吓到脸色铁青的月姬一把,带着众人回了碧菡馆。一路上无论落葵问她什么,她都只装作被邪祟上身,什么都不记得了,只记得在殿里十分的祥和安稳,明天还是要去的。

落葵在她嗅着她浑身泥臭腥臭屎臭混在一起,衣角又沾了不少脏物,眼眶一红,又要哭。魏迦南只好安慰她,“驱邪退魔都用这些东西,严重的还要淋黑狗血呢!好了,你可别再哭了。”

落葵一边哭一边说,“你就哄我吧,谁不知黑狗血是道家的说法,有他们佛家什么事?定是看你神志不清,指不定的怎么作践你来着呢。这些看着清心寡欲的尼姑,实际上心最黑了,前头的慧玲公主不就是舍进了庙里,然后被生生折磨没的么。”

惠玲公主是魏迦南爷爷的妹妹,娘亲是奚国王女,入了穆宫后,在宫里被奸人所害,导致女儿舍进佛门,又在佛门里被仇家折磨死了。魏迦南听落葵这么说,嘴角不禁一抽,“都好几代前的事了,无端端的提起来干什么。”

一旁的月姬倒是来了兴趣,“怎么道家与佛门不一样的么?”她问,想了一想,又问,“为什么要害奚国王女?”

落葵看了魏迦南一眼,见她神色不变,就挑拣了些可说的说给她听。“说起来……这还是宗大案,当年宫里,总是有猫儿死在永安宫附近。你知道,永安宫自我们南渡,定都金陵后,就一直是帝居,死猫多了,自然就引起大家的紧张。而当年又有许多夫人、婕妤说晚上睡不安寝,被猫灵侵扰……皇耶便召国师来查,大搜皇宫三天三夜,结果……就在贺夫人的秦殿里搜到了木人,国师说贺夫人行了厌胜术,没多久,就判了车裂,阖宫伺候的人同死,而她才满三岁的女儿慧玲公主就舍进了金霞寺,一个月后,也死了。”

月姬听着她的话,回想起金霞寺古木参天,阴阴凉凉的,里面的罗汉狰狞凶猛,一想到还有位小公主死在里面,不禁打了个寒颤。她忐忑地问,“什、什么是厌胜?”

落葵刚想说,魏迦南就打断了她,“都是些脏污不堪的东西,姐姐别问了,没的自己吓自己。你从月地来,人又善,长得又美,自有天助,不用担心这些。”

月姬白着一张脸,看了她一眼,小声地“嗯”了一声,也没再问,而是闭上眼睡去了。魏迦南也困,落葵便铺好位置,她便也在车里睡了。

吕峤今天本来是想带着魏迦南进穆宫觐见魏愈的,到了碧菡馆,才知道她一大早的带着月姬去金霞寺了,正要走,撞上桐娘回宫给魏睿带魏迦南亲手做的驱蚊香囊。吕峤对桐娘是有点忌讳,当年这人在他女儿手下当随侍女官时,他就感到桐娘言谈乖觉,又长得艳绝天下,年纪又小,却甘心在女儿跟前只做一个侍奉茶水更衣的女官,可见此人绝不简单。

“参见吴王。”

桐娘也见到吕峤,朝他盈盈一拜,裙角飘动如莲。吕峤颔首,“免。桐内司,也要回宫里去?”桐娘点头一笑,戴上侍女递来的一顶帷帽,翻身上了立在门前的马。“真是好巧,不知道吴王是否赏面与妾身结个伴呢?”

吕峤一点头,“有何不可?比起乘车,孤也更爱骑马。”他下了王车,碧菡馆的人早已伶俐的从马房里又牵了一匹马过来,二人便一人一匹,一起往穆皇宫走去。后面还跟着属王卫队与仪仗以及护送桐娘的卫队,好不威风。

“听说彭城今年修河道治水,在水里挖出了王鼎。”

走了没几步,桐娘十分新奇地说了这样一句。吕峤一愣,“想不到桐内司对燕国的事,也感兴趣?”

桐娘笑了,“哪儿啊。我一个深宫内婢,不过是昨儿去了听书,说书先生都这么说呢。道是在河里挖出了王鼎,等燕皇去彭城亲自祭了天,就可保燕社稷千秋万载,说不定还能一统天下。我一听,心里那个慌,想着吴王是有见识的,白来问两句罢了。”

吕峤听着她的话,眼里不禁有一抹精光闪过。“酒肆说书,桐内司当是传奇一听就算了,怎么还较真起来呢?”

“我就是心里慌。燕室是蛮獠兵匪当惯了,弑君夺政才坐的朝堂,要真来了,还不像恶鬼一样恐怖么。”

“桐内司这话就不对了。”吕峤说,“天下本来就是穆主的,中原也好,东北面也好,亦都是穆主的。桓家哪来的朝堂坐?一群窃国鼠贼,希望内司不要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

吕峤哼了一声,“再说,前一阵子已有人来报,彭城的王鼎乃是他们自己人搞错了,不过是个普通小鼎,不知是哪年祭河神时扔进去的。燕主也因着这个,说了不去彭城。所以江湖说书,怡情则可,千万别信。”

桐娘一笑,“是我妇人之见了,吴王说得很对。”

说话间,已到宫城前。二人入了城门,便分道扬镳,桐娘去后头的永安宫,吕峤则是去天极殿。看着吕峤远去的背影,桐娘的纤纤玉手摸了摸马儿的鬃毛,嘴角掀起一抹笑意。

“叫暗子查清彭城是怎么回事。”

远离桐娘后,吕峤便吩咐身旁的卫官亲信,“说书人,有的是王家喉舌,有的是八姓喉舌,还有的……背后不知是何方神圣在操控。但竟然将这样一宗普通的挖鼎误判事件,要宣扬到金陵城里……这事不简单。”

“是。”那亲信点头,答应了下来。

他一切想妥后,在宫城第二道城门前,下了马,让卫仪停在这儿,又把身上的佩剑摘下,跟着黄门进了穆宫。

魏睿坐在魏愈的膝上,正聚精会神地玩着一把小匕首的刀鞘。这刀鞘打造得精美,嵌了许多宝石珍珠,刀柄也同样,因此十分沉重。魏愈任他玩,也不怕他将刀□□伤到自己——他年纪小,尚未有力气拔出。

不一会,吕峤进来了。

行过礼,赐了坐后,魏愈抱着白白胖胖的魏睿,从他手里拿起匕首。魏睿手里的玩物被抢,便伸着小胖手要去捉,“刀刀,皇耶,给渔卿刀刀。”

吕峤笑了,“渔卿好样儿,小小年纪也不怕刀枪之锋,长大后定然是勇义之主。”

啪。

魏愈把刀往几案上一拍,吓了魏睿一跳,扁着嘴呜呜地哭了起来。吕峤皱起眉,知道自己说错了话。

“他是主,或不是主,他年纪这样的小,一切尚未定论,怎么吴王现在就知道了呢?”

吕峤只好起身跪伏在地上请罪,“臣失言。”

魏愈也不与他客气,将案上一份密函扔到吕峤面前。“你自己先看。”然后,又用刀去哄魏睿。吕峤打开密函,是一份派往奚国的暗子呈回来的密报。上面说,奚国君贺柏,欲变法,开寒门取仕,又计划改田制,划定豪族只可拥有规定范围内的田地,不可多占。吕峤皱起眉,贺柏这是要与豪族为敌?

“你,带了三千兵,在城外正东处;随与庸,合起来有一千三百八十兵,距你的兵帐不足三里;奚,只有八百兵,但个个是强弩好手。从八月十三日起,金陵城撤去宵禁。八月十四,升平宴,与民同乐,开宫城正南门第一重,民可在宫门外的舞台看百戏,赏歌舞……”魏愈把刀放进了魏睿的小手里,自己握着刀柄,故意放慢了话音。

吕峤看这魏睿握着那个刀柄,笑得嘎嘎作响,心里突然慌了,抬头盯着魏愈。

“七千一百八十的精兵,撤宵禁一晚。我想,在升平宴当夜,从开了的宫门突袭,杀进内廷,然后把朕一刀砍死,应该不是件难事。”

“唰”的一声,匕首出鞘,确是把好匕首,寒光凛凛的,照出魏愈笑得有点狰狞的脸。他以刀尖逼近魏睿,动作十分缓慢,吕峤盯着他,脑子里飞快地旋转,想着是出手救下孙儿,还是要说点什么让他停下。

刀一寸一寸的朝魏睿脖子逼近。魏愈笑着说,“朕想想……朕死后,你们应该会把月族的人也杀了,然后立渔卿为幼帝,哦,他还没了母恃,所以并无太后临朝一说——这就要劳烦吴王留在金陵摄政了,啧啧,很是辛苦呢。”他的刀已到魏睿项间,魏睿看着那尖锐利器,也终于知道害怕啊,哇的一声大哭起来。

吕峤再也忍不住,伏地喊了一句,“陛下!”

魏愈却充耳不闻,把刀继续推进,抵在魏睿柔嫩的肉上,微笑着问吕峤:“吴王觉得,是你的兵快,还是朕的刀快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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