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渐渐按下去，部队只得驻扎在路边，等天亮了再赶路。

蔷薇有些怪怪的，眼神时常有些呆滞，似乎在想自己的事，士兵们和她交谈的时候都发现了这一点，处于关心，有人问她是不是不舒服，她只是摇摇头，交代完一些事后，就走到一边自己呆着了。

艾弗里远远看着蔷薇，眯着眼睛，眼神中带着一丝锐利。然而蔷薇一直心事重重，丝毫没有注意到艾弗里这不同于往常平易近人的样子。

蔷薇对那个人的思念一直持续到半夜，持续到梦里。她原以为她会梦到和他见面的场景，说不定会梦到连自己想起来都感到羞耻的画面。

然而等待她的却是无法自拔的噩梦。

“唔……小伦。”蔷薇躺在床上，但却没有露出平静的睡容，反而满脸是汗。

梦里，她躺在地上，周围躺满了她的战友，蕾娜、大d还有被一个看不清脸的男人提在半空中的小伦。

“小伦！”她喊道，可是梦里她伤重得连挪动一下都费劲，更别说去救他了。

只见那男人手上冒出黑紫色气息，朝着小伦胸膛刺去。

“啊！”蔷薇醒了，惊惶地望着周围，好不容易才确定刚刚那是个梦，擦了擦头上的汗，实际上她整个人都汗湿了。

刚才的梦实在太真实了，她看了看对面的床位，凉冰不在，她想起来现在她应该是和艾弗里一起睡。

被这一惊醒，蔷薇半点困意也没有了，想了一会儿，穿好衣服走到了帐篷外面，打算吹吹风。

拉开帐篷，自己门口的不远处居然一个人坐在地上，褐色风衣的后摆随意地拖在地上。

艾弗里似乎意识到蔷薇会在这个时候出来似的，头也不回，问道：“怎么了？大半夜的不睡觉。”

蔷薇也没感觉太意外，走到他旁边的石头上坐了下来。“我还没问你呢，这么晚一个人坐在这？”

艾弗里微微一笑。“被关的时间长了，也是许久没看到外面的天空了。”说完，他抬头望着一片晴朗的星空。

“你也不怕碰见恶魔什么的，我可不一定来得及救你。”蔷薇挖苦道。

我可不需要你来救。艾弗里想到，但他没明说。“恶魔又怎样，我倒是喜欢恶魔那样直面人性的弱点，而天使，表面上心甘情愿被那繁琐的秩序约束，却总有那么几个，想挑战那束缚。”

这话听得蔷薇背脊发凉，她还以为自己碰到了个非主流愤青。“啧啧，凉冰什么时候给你传输这些观念的。”心里想着，这好端端的一表人才就这么被凉冰带跑偏了。

“那又怎样，喜欢一个人，不就是要接受她的全部？”艾弗里理所当然地说道。

“这么说，你俩还真是一对儿啊？”

被蔷薇这么一说，艾弗里一怔，随后忍不住自嘲地笑起来，心想自己居然被这么个小姑娘套出话来了。蔷薇不知道他在笑什么，心想应该只是被自己说中了吧。

“当然了，现在说说你，这么晚跑出来，即便是超级战士也是要休息的吧？”艾弗里反问道。

蔷薇不知怎么回答，头低下去，又想起了刚才那个梦。艾弗里歪着头观察了她一阵子，突然试探性地问道：“该不会是，名花有主？”

“没有的事……”蔷薇别扭地回答道，头扭到一边。

艾弗里笑笑，说：“以我三万年……哦不，三十多年的经验来看，八成是如此。”接着用一种幸灾乐祸的眼神看着蔷薇。

“你！”蔷薇有些恼怒，但接下来的回答连她自己都有些吃惊。“好吧……的确是。”

“那不是好事么？怎么会让你这么苦恼？”

蔷薇神情低落下去。“他之前追我，我一直没回应他，直到我处境如此窘迫才想起来他……我觉得我这样很不对。现在又是战争年代，我觉得不能太关注于这些私人感情……”说着她从口袋里掏出父亲的军章，看了一眼，紧紧捏在手心。“这场战争，不知道什么时候才是个头，我还有太多事要做，如果我现在回应他，岂不是误了他……”

蔷薇说完就感觉自己今天很是不寻常，艾弗里只是个认识不到两天的，还不是很熟的陌生人，怎么一下对他说了这么多。艾弗里面对蔷薇的真情流露竟显得有些理所当然，静静看着她。

即便是神，若是心中对他毫无戒备，让他们说出实话不过一个念头的事，艾弗里想到，随后他问：“那你相信数据匹配的爱情么？”

“嗯？”蔷薇没想到艾弗里会这么问，她记得数据匹配是天使信奉的东西，彦已经成了小伦的守护天使，凉冰也说彦爱小伦，难道彦是和小伦数据匹配的么。“我不知道……”

蔷薇的回答算是意料之中，艾弗里很快说道：“如果万年之后，别人问你为什么爱一个人，你说出来的却是一串数据，难道这不是人类进化的悲剧么？”

蔷薇没有回答，她心里已经再一次乱成一团了。艾弗里接着说：“无论你接受他或不接受他，你都会为自己找一堆理由，根本没有所谓的对或错，最终，不过是你一厢情愿的痴念罢了……”

听上去艾弗里似乎在鼓励她直面自己的感情，她没工夫去想艾弗里为什么这么做，她在想她接下来该怎么办，很快就要在北之星见面了，她要怎么面对他，这是逃避不了的。

突然蔷薇感受到一股莫名的心悸，心脏一瞬间的剧烈跳动让她猛地站了起来，脑海中突然闪过无数关于小伦的画面，以及刚刚那噩梦中，小伦将被杀死，她深深的无力感。

自己怎么会有这种感觉，难道真的是没休息好？她想到。身后，艾弗里对蔷薇的反应没有表示出一丝意外，反而嘴角上扬了一个弧度。

站起身来，拍拍衣服，脸上依旧挂着那笑容，艾弗里扭头向自己的帐篷走去。

“生得尽欢，死而无憾。”艾弗里边走边念出这句话。蔷薇感觉他是故意说给她听的。

可是这个时候，这句话又像是讽刺蔷薇的软弱一般，在她耳边飘荡了许久不曾平息。

艾弗里一走进帐篷，凉冰就迫不及待上前问道：“怎么样？成功了么？”

“当然，即便是神，也阻挡不了从空虚中迸发出的情绪，更何况一个小姑娘。”艾弗里说着在一旁坐下，手中点燃出一团猩红色的火焰，在手心把玩着。

他看着手中火焰，似乎想到了什么。“不过，这小姑娘的心思真是复杂别扭得很，这一点一点都不像你，干脆直白。”

“哈？你这是在说我一根筋么？”凉冰故意露出不怀好意的表情。

“不，可能一万年前的德诺星系，人们被太多秩序束缚。我倒有点喜欢这个星球了，这里的人心可比一万年前复杂得多。”

“那现在的人会不会更难控制？你有把握办到吗？”

“当然。”艾弗里观赏着自己手心中跳动的火焰。“越是精巧的玩具，我越喜欢……”他脸上带着志在必得的笑容，却说着残忍的话。

那团火焰中映出一个影像，一个男人，把葛小伦提在半空中……

后半夜不再有梦魇缠身，蔷薇睡得很好，按照原计划，天刚蒙蒙亮闹钟就把她叫醒了，她利落的起床收拾好，走到外面和来往的士兵们打了个招呼，走向凉冰和艾弗里的帐篷。

她还以为会看见两人什么样的奔放睡姿，结果一进门，艾弗里居然闭着眼睛靠在椅子上，而凉冰依旧用那四仰八叉的睡姿霸占着那张本就不大的小床。

“喂，你们两个什么情况，吵架啦？”蔷薇动了动艾弗里那只支撑着他的头的胳膊。

对方慢慢睁开一只眼，迷糊的眼神看着来叫自己起床的人。“我半夜老做梦，怕吵着她，所以就……”艾弗里耸耸肩。

“天呐，她真狠心。”蔷薇接着来到凉冰身边，用力捏着她的脸。“起床了！”

凉冰的胳膊在半空中扑腾了一会儿，才长长叹一口气，苏醒过来。

“快起来，要赶路了。”蔷薇撂下一句话就没再搭理二人，快步出了帐篷。

两人从帐篷里走出来的时候，天已经全亮了，凉冰回身瞅了一眼开始收帐篷的士兵。

艾弗里在人群中一眼就瞅见那一头红发，她似乎很忙，在士兵们中间跑前跑后，跟他们在交谈着一些事。

“坚强，干练，不错的女孩。”艾弗里微微一笑，念道。

“怎么？对她有兴趣？”凉冰故意用手肘捅了一下他。

“怎么可能？”接着艾弗里凑到凉冰耳边，吹了一口气。“小凉冰吃醋了？”

凉冰瞬间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一脸嫌弃的表情，把艾弗里推到一边。“咦，跟谁学的，肉麻死了！”

对方悻悻地笑着，说：“没办法，这一万年一直是和小孩待在一起，总想逗点什么。”说着，脑中浮现出那个经常被自己耍赖气到的少年。

两人坐上车，蔷薇正朝这边走来，艾弗里突然低声问：“想看我的杰作么？”

凉冰会意地看向蔷薇，点点头。

艾弗里把手伸到座位下方，一束红光在手中跳动，两人一同看向蔷薇。

“唔……！”蔷薇正走的好好的，突然感觉胸口一疼，头晕眼花，差点栽倒在地上，幸好一个路过的士兵眼疾手快，急忙上前扶了她一把。

“怎么了？蔷薇？”士兵担心地问。

蔷薇在士兵身上缓了口气，感觉好点了。“我没事，谢谢你，阿文。”

难道自己最近真的没休息好么？可是自己是超级战士，不应该这么脆弱啊。蔷薇回想起昨晚也有类似的反应，揉着自己的太阳穴，百思不得其解。

艾弗里刚才见状，急忙掐灭了手中红光。他差点忘了，蔷薇的体质哪能比得上当年的太阳神，自己刚才用力过猛，差点铸成大错。

“怎么了？”凉冰看着艾弗里凝重的表情。

“区区半神之体，经不起这样折腾，若是强行控制，怕是会要了她的命……只能慢慢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