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谁？

这是个流行的问题，在唱歌？敲打我窗？来到我身边……莎哩瓦莎哩瓦莎哩瓦……

不好，没时间了。我闪！么的谁朝老子扔砖？

你？你。你！出来！别看了，就是你，没镜子照你个吊丝样！

什么？你爹是那谁谁？

我管你爹是谁！权力属于人民！板砖属于凶器！

等等。那谁？你爹呀！他在我市一向官声好啊，为人民服务。早说嘛你，我跟他见过的，听他一席话，胜过受胎教呀！

有事你吱声！你是还不了解我的为人，兴许我俩就是能成为最好的朋友。不砸不相交嘛！

哎！我再闪，别扔了！我跟你说，在我司保卫科长提棒赶来之前，我会继续开口，但我不会打架的。

什么？别看你年轻都副处了，不怕科长？这年头是要年轻才能当处呀。处我大概晓得，副处有什么区别？

你也不打架的？好，我就说我俩有共同点嘛。那你想干嘛呀？

你想晓得我得得得得半天，到底开的什么豪车？穿的什么名牌？

你要晓得，这个只是一本小说的前言部分。所以你的第一个问题，是前言的第一个悬念。第二个嘛，你自己过来看，标都还没扯呢。如果你过了四级的话，马上它就会变成第二个悬念。

1、

留无邪一大早来找我，谈他写一本仙侠小说《撄宁传》，以及写一个中国神话考作小说前言和背景的事。

一方面他迟疑不决，另一方面我期期艾艾，不知觉日头就高了，房子里热起来。但这不是根本问题。

这么说话很让人口渴，而且我估计他和我一样没吃早饭，现在说来说去，就是多了一肚子的茶水而己。所以我开始解决根本问题，拿过手机来订餐。

现在来看看留无邪，印堂略微发暗，胡子留了一圈，好像又老了几岁似的。他今天没有高声说：“走走走，先吃饭去。”我就知道，他袋子里半毛钱都没有，但凡有那么一点，他气势完全不同，像一个长胡子的人。

如前所言，我也暂时找不到我的钱包，不过影响不大，钱还以一种二进制的形式存在于我的其它设备里。这点可以看出，好像我俩有段时间一样放荡，其实我多了一些骨子里的谨慎。

我出近门从不带身份证，出远门题辞也只写到比一游。这样外号都不会透露，我还故意用左手写写难看写错一个字，这是说这个人没文化，你抓着他也没用。

据我所知，留无邪刚落难那阵，还有那么一两个红颜知己出钱出人，约他出去做驴的朋友。试图抚平他的创伤，成为他重新崛起的因素，可他却有个跟我一样的坏毛病没有丢掉。

他也到处题辞，却写成这么一大通：留无邪，男，身份证号12345678……，到此一游。以上我已看过，跟我说的一样。

这种话太让同志们生气了，而且一看就知道他是个被逮惯了的，还不得非常快地又把他拎去罚款教育关禁闭。

这样他那一两个铁杆迷妹也消失了。这世上不是没有能疗好他的自信女人，也不是没有真正大方的女人。是世上女人对花冤枉钱天生深痛恶绝，而哪种钱花得冤枉由女人说了算。

2、

现在我和留无邪两个坐在一个22楼的小格子里等午饭，暂时没力气再说什么，所以我还有时间可以展开一下。

这是一处红桃林房产开发的高档楼盘。这里什么都好，就是电梯太安全了，或者说慢，你在里面一点行进的感觉也没有。这架电椅攀到22楼足足要十分钟，而且你在里头要千万别跺脚――裤子上的灰都别使劲拍。这电梯鸡贼得狠，稍有动静他就会停上十秒来观察情况。

这楼我都住进来十年了，还没有领到房产证用作抵押，而且我是真心对那鸡贼电梯感到气愤。电梯里面不知是什么目的，钉了三面的木板，十年了还没拆，上面还是贴满了水泥沙子瓷砖木地板厨卫包治前列腺的广告。最后面一个的出现可得叫人费下脑子去想是为什么。

这楼盘是一层四户的规格，我和留无邪都住2栋22楼的南面，我是2202a，他是2202b。我住在太阳升起的这头，而他住在被1栋挡住的另一头。我俩是对门对户的邻居。

直到目前为止，前言只有六千来字，却充满了让人怀疑的因素。我得解释清楚。

我除了和留无邪自幼相熟，还沾着亲呢。具体来说，我爷爷和他爷爷是亲兄弟，我奶奶和我大奶奶是非常恶劣的竞争关系。她俩一见面就眉毛不是眉毛鼻子不是鼻子的，在帽得村都为了些鸡毛蒜皮的事给对方端过一两次卓而不凡糖。

这个情况影响到了下一代，所以我爹和我堂伯都在一家单位搞地质工作，我娘和我堂婶都在一家医院上班。我爹又是东拼西奏又是私基金又是小额不信贷才搬到红桃林来，装修连水电都没搞完，我堂伯堂婶也过来了。

我还可以透露一下，留无邪的姓是谐音，他本姓刘。但取名讲究女诗经、男楚辞，他爸是读工科的不懂这个套路，给他取名取到诗经的根把上去了。我爸就更加轻松了，直接无脑怼，所以我的身份证显示名字是有邪。我老想，我妈能有点思想和主见么？

你若有过类似体会，你就会估且相信：b012年之前，我讲的这些事真的发生过。

3、

午饭是两份土豆烧牛腩和两瓶可乐，我知道留无邪上午喝茶时的内心独白，悄悄满足了他。

出于一贯的疑心，我和留无邪都装着很自然地到对方碗里夹了牛腩和土豆各一块，对比咀嚼。

虽然有阳光、胡茬稀嘘程度、所余净资产的差别，实际我俩现在都是孤零零住在被鸡贼电梯弄得上下很不方便的22楼上，彼此怀疑彼此揣测又彼此照顾。

尽管相差五岁，我俩现在一样嘴里吃着煲仔，心里还想着“五花马，千金裘，呼儿将出换美酒”，像两个长不大的男性作死犯。

关于我俩孤零零的原因，单身卷毛宠物的事我不想多提。但我却可以直接指出，堂伯堂婶去年一退休就搬回帽得村去了，有空气清新赡养老人的理由，也有一部分真的不愿看到留无邪的因素。

而我爸妈去另去了一个半球，具体是一个叫什么亚的国家，走海上的话具体路线是先东再南，穿过马六甲。这个已经不委婉了，我只能说这么多。

他们去的逻辑是钱还不够还息的，压力大门道少，什么亚的人不会做豆腐所以卖豆腐很赚钱，我奶奶以前在帽得大队公社食堂出名地会做豆腐。

我知道去什么亚一般就是开矿修路，不晓得还可以去做豆腐给开矿修路的人吃，即使我现在知道了也不会去。我怎么也想象不出在这个梦幻一样的时代，一个天天测瓦斯浓度写冒顶爆炸可能性的男人和一个脾气火炸天天帮人打吊瓶的女人，会怎么穿过那一条海上仙路，实现他们的豆腐梦。

难怪九斤老太要说：一代不如一代呐。

我后来还知道什么亚不仅打电话贵，没任何特殊的上网都要四十块一个小时。去是赚钱回来花的，我爸妈犯不着在那里非常不合理地把钱折腾掉。这让我联系他们也很不方便了。

我能想到我爸一边点一个绿色的框框――中间有一大一小长一对眼睛的气球，一边四处寻找歪坏信号的情形。

这么价格高昂的网费，又让我想起a9h7年的情形。

在那一年，猪八戒拉着两个媳妇的手，分别说：“辛苦娘子磨豆腐呀！”

4、

我知道你们有些顾虑，到目前为止你们连所谓《撄宁传》背景资料的影子都没看到，不知道跟神话有那么半毛钱关系没有。

现在文章也确实只有一些若隐若现的线索，翻来覆去的委婉表达。

不过讲真的，这些对后面读懂神话很重要。

《山海经·大荒西经》记：有国，名曰淑士，颛顼之子。

颛顼，五帝之一。这个淑士，又是他的儿子，又是一个国家。

一个称呼既是国名，同时也是人名。

这里只短短点了神话资料一句，其实还有许多这种情况。不仅许多东西是同一个名字，一个名字又会是许多不同的东西，并且这两句话不是一个意思。

中国神话的原则也是“永远不是你看到的那回事”，不先适应这个原则，没办法弄清中国神话。

话说我小的时候……

暂停一下，我好像听见小学班主任的骂声了。这位启蒙教师教过留无邪也教过我。我读小学的时候她已经很老很慈详了，对我们也多是疼宠很少责骂，除非是像我这样，坏了她的原则。

她骂：“你只晓得写只晓得讲我我我，我，咳，你们这一代，就是只晓得以自我为中心。”

我当时不晓得“以自我为中心”是什么错，只晓得她突然骂人，肯定是错大发了，心里害怕，后来甚至产生了阴影，生怕自己身上发生这样的事情。再后来发现有这个阴影让我和留无邪都大受裨益，至少看上去像翩翩君子。

小学班主任对我们行为语言的规范是“不能以自我为中心”，她自己的行事规范，前面已经提到过一次，是“为人民服务”。对学生和对自己都有正确原则的老师，是好老师，现在很难找到了。

当时学校还有一个年轻的女老师，刚毕业，每个年级乱窜，准备接班继续忠诚党的教育事业。

她与我们学生惯常的打扮相反，是蓝衣衫、白裤子。她对每一个孩子都极好，叫“蓝精灵”老师。

“蓝精灵”看见我被班主任训哭出来，依惯例领我到她宿舍去，擦脸、给糖吃、给连环画看，没多久我就得忘记“以自我为中心”的事了。

5、

我和新来的女老师的故事，我记得我以前在哪里写过。这里就不多讲了，单单起一个线索的作用。

在蓝老师那里，我看到一本书，叫《第二性》。当时对那个跟“兴”差不多意思的字没太多见解，更多是好奇。一不小心就被我看完了。

那本书确实有意思，里面也有神话，有少女、修女、蕾丝、精神病……

这本书多少有些冷门，多少年后我才知道这本书除非像我一样，十岁就不明所以当那什么偷偷摸摸看了。不然没什么意思，无一不觉得晦涩难明，而且剧毒，特别对于第二性本身。

勾起我这段记忆的是大学的另一位女老师，她在那节课上讲起这本书，我听来听去似曾相识，大概是这么回事。

这个女老师又不同于“奇怪原则”和“蓝精灵”，当时她应该不到四十岁，却已评了教授，只是不清楚是处还是副处。那时的她春风得意，烂漫的气息止不住外露，不论天气冷暖都是着碎花裙、黑丝袜。

关于“以自我为中心”，年轻女教授是这么讲的：

自我意识萌芽起码发生在婴儿五个月大以后，这时才不会一边使劲咬自己胳膊或者一边把自己丁丁扯得老长，一边开心地哈哈大笑。一岁左右还只是自我意识形成的初级阶段――“有我”，并不能清楚知道“我是谁，我和谁的区别”，还会跟镜子里的自己亲亲耍耍，你要问他，“谁要大美女？”他只会说：“宝宝要”。这时候再来另外一个宝宝，他就懵圈了。

学会认出照片中的自己和掌握自己的姓名是另一次飞跃两个重要标志。人到两岁左右才能形成真正独立的自我意识，会“我不”、“我要”、“我不要”，慢慢又会“我想做”、“你和我做”等等。

具体来说自我意识形成分成这几个境界：1、无我；2、初有我；3、是我；4、我要我不要；5、我想我不想；6、我该我不该；7、占有我和我的占有。

这些理论引导我想到如下几点：

1、修仙境界也可以这么写，境界提高不一定是客观的，也可以是主观的，不一定写很大威力碾压一切才有意思；

2、自我意识生成成长好像只是一种对丁丁态度的逐渐改变；

3、自我意识的修炼好像会倒退会循环，成人有时突然又会处于五个月阶段，或者回到一岁阶段，去干他该干的事；

4、明白我要我不要、我想我不想是一回事是到了什么境界。

女教授讲的这个，讲了一部分自我，但没有解决我“以自我为中心”是怎样一种原罪的问题。

有一次她提到“我执”这么一种东西，说“我执”像一只笼子中的鸟，越小才越能进出自如。这个好像隐约讲了点什么，跟我的问题隐约搭上了一点。

我上大学的时候很少去听课，她提《第二性》的时候我是第一次认识她，我还是因为别的事去的课堂。凭这份缘份，凭胸而论，年轻女教授讲的不错，起码那种冲动的气质吸引了当时的我。这才让我陆陆续续又听她讲了几回。

女教授叫“烈焰红唇”。遗憾的是，我始终没对她生成像对“奇怪原则”和“蓝精灵”那么深的情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