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时间推移，眼看已经过了婚礼的时辰，人群渐渐焦躁起来，大臣们交头接耳的说话。

石崇同样焦躁，不过没心思交谈，他看了眼张罗事情的石统。大兄给了他一个眼神，里面充满了未知，耐心再等等。

石崇再看殿堂的侍卫，肃然站立毫无表情。北军中候王浚在此，左卫将军司马繇也在，同样没得任何指令，只是茫然无措的等待。石崇继续寻找，他看到了孟观和李肇的身影，这两人只算低级别的武将，并无任何家世背景，放在平时石崇不屑一顾，但今天他们手握兵权，掌控在场诸人的生死。

现喂的猪不肥，石崇虽然和两人取得联系，赠送了巨额的礼物。但碍于平日没有交情，今日他们在有可能的条件下，是否会帮自己，石崇并不肯定。反倒是孟观，迎着石崇的眼神点点头，让石崇略感安慰。

石崇看到卫瓘闭眼养神，凑过去请教道：“卫公，你怎么看？”

卫瓘缓缓睁开眼，见是石崇，平静道：“没有消息便是最好的消息，至尊出来的越晚，你应该越安全。至尊若是没空出来，你算是逃过一劫。”

“卫公教我!”

卫瓘一本正经道：“像我这样，闭上眼睛，耷拉眉毛，假装睡着……”

卫家老爷子太有趣，石崇被他弄笑了，心里舒缓了许多。

不一会，宦者程铮现身，却没有宣布皇帝驾到，反而说：“至尊口谕，宣中书令何绍、中书监华廙见驾！”

何绍和华廙走了，现场炸开了锅，中书省是大晋国的行政中枢，但凡皇帝有何旨意，都是通过中书省签押后发布。满朝文武齐聚，皇帝唯独喊走了中书令和中书监，莫非是要起草诏书？

石崇不自觉的猜想：“圣旨将下，到底是福是祸，如之奈何？”

假装睡觉的卫瓘没睁眼，轻声道：“季伦，你怎知道召见何中书和华中书的人一定是至尊？”

石崇惊道：“卫公的意思是……”

“不可说，不可说啊！”

石崇心中明朗了，刚才因紧张陷入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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局，幸亏卫瓘点拨，顷刻间清醒过来。皇帝迟迟不出现在太极殿，本身就很蹊跷，现在又派人喊走中书省两位大佬，意欲何为？如果皇帝还活着，当场便能赏罚决断，用得着下圣旨吗？

石崇身上冒冷汗，说不出是解脱，还是恐惧。

……

含章殿内，皇帝司马炎一大早梳洗完毕，穿上他好久没碰过的朝服。

今个是他的重生之日，司马炎一辈子温暖纯良，小心呵护大晋江山，今天是时候爆发一下，他要独断乾坤，他要赏罚分明，他要恢复帝王的本来权威。

宦者帮他束上绣有金蟒的腰带，司马炎活动一下筋骨，感觉整个人神清气爽。有郑隐呈上的药方滋补，有五禽戏可以修习，他仿若回到年轻时候。如果活到九十岁，他还能统治这个天下三十多年，他要考虑是否等老了退位当太上皇，顺便帮帮他迟钝的太子，顺利将江山交给他疼爱的皇太孙。

听闻司马炎要上朝，皇后杨芷早早过来请安，小心在一旁服侍。司马炎望着杨芷笑了，“皇后，你几岁入的宫？”

“回至尊，臣妾那年十八岁。”

司马炎仿佛陷入回忆，沉声道：“那年，你堂姐病重，她随朕风雨多年，经历了每一次生死与荣耀。她死时浑身骨瘦如柴，苦苦哀求立你为皇后，直至朕点头，她才舍得撒手离去。两年后，你十八岁，入宫为后。人人都说你美丽纯情，温顺有妇德。”

杨芷道：“至尊谬赞，臣妾无德无能，你常说我不解圣意，不比堂姐聪慧。”

司马炎摇头笑道：“你堂姐知书达理，做皇后母仪天下，真正奇女子，世间恐怕只有她一人。”

杨芷低头拜道：“臣妾无能，至尊莫怪。”

司马炎看着她，十八岁为皇后，一晃十余年过去，如今也是年近三十，盛装之下雍容华贵，有了几分母仪天下的味道。

“朕不怪你！相反，能够真心关照太子的，也只有你。”

太子司马衷天生愚钝，但他是活着的王子中的老大，而且是司马炎的结发妻子杨艳所生，名副其实的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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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子，因此被立为太子。司马炎为此也苦恼过，他不忍心将社稷交给一个傻子，但想起杨艳可怜兮兮的目光，司马炎不得不答应。

杨芷是杨艳的堂妹，唯一生下的儿子早亡，因此视司马衷为本家人，常在司马炎身边说太子的好话。其实，她这个做后妈的，年纪比司马衷还小两岁。一想起死去的儿子，杨芷心中悲伤，她每日坐在空阔的昭阳殿里，数以百计的宦者、宫娥在身边忙碌，她却无所事事的等着，看生命一丝一毫的流淌，渐渐忘了为何而来。

司马炎发现她的反常，轻轻抱了抱，细声道：“朕不会让你受太大委屈。”

杨芷一半是感动，毕竟老夫少妻还是恩爱的。但另一半是恐惧，为什么说受委屈，还不是太大，今天到底要发生什么？父亲交待的事情要不要去做？

司马炎在宦者引领下准备出含章殿，杨芷喊道：“至尊！”

司马炎回头：“皇后，还有何事？”

杨芷从一旁的宫娥手中端过茶水，揭开上面的杯盖，双手举到司马炎面前，说道：“至尊，这是臣妾从吉庆居买来的茶叶，味道很是甘甜，请至尊品尝！”

那就喝完了再走，还什么吉庆居，好似听谁说过。司马炎伸手接过，扬起脖子一饮而尽。

茶是应该品的，喝得太快没有滋味。

司马炎刚走了几步，只觉得哪里不对。回头看时，杨芷已经花容失色。

顷刻间，他好像明白了什么：“贱婢！你下毒？”

腹中越来越痛，司马炎疾呼：“请太医！请太医！”

身旁的宦者不动，宫内的宫娥不动，世界仿佛静止了，每个人都好似没有听见。

司马炎又喊：“侍卫，侍卫，拿下这贱婢！”

侍卫们好似铁打，置若罔闻。

司马炎明白了，你们全是杨骏的人？这时腹痛难忍，他伟岸的身躯倒下了，蜷缩在地上，口吐白沫，不停抽搐着。

杨芷被吓到了，嘴中惊呼连连，“至尊，臣妾不想……不想这样的。臣妾没办法……”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