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小天淡淡的笑起来，在屏幕上留下这样一段话：

在人生旅途上，总会有很多的际遇，匆匆相聚却留下不灭的思念。生命何其美丽，他在你最美丽的时刻下车了。不可否认，那是让你印象最好的乘客，但是仅仅是一个乘客。在感情的列车上，我们需要的不会是一个好乘客，而是一个好司机。一个好司机会让你这个列车长有平顺的行程。我们常常错过最好的司机，因为我们把目光停留在与乘客的邂逅。我曾经也这样错误过。

小语没有直接对莫小天的话发表意见，只是说：“认识别的男孩我很害怕，因为我怕伤害也会随之而来。我不是一个单纯的人。”

“我喜欢你的不单纯，因为我对你很好奇。”莫小天笑了。

每一班车只走一条路线，只属于一个线路，人的感情也一样，它也注定属于某个人。我们不怕搭错车，也不怕赶不上早班车，怕的就是赶不上最后一班车。把属于我们的东西都错过了。莫小天很喜欢这句话，每每读到它，总会觉得亲切。

他已经搭了许多班车，至今不知道哪一班才是自己的末班车。

小语应该不是。

他对小语仅仅是好奇，对她说话仅仅是把她当作曾经深爱的那个女孩。他觉得自己这样做很不负责任，但小语说不定也是和他逢场作戏。一切都没有得到证实之前，他不相信这就是爱情。

“你喜欢我什么呢？”小语又问。

“我不知道自己喜欢你什么，但见到你很有亲切感。”莫小天不能明说。所谓有亲切感，不就是指小语长得像他以前的一个女人吗？

“小天哥，你做我的男朋友会很累的。”

“怕累还算是男人吗？”

“那我周末过来你要给我买好吃的。”

“没问题。”

“我过来我睡哪里，你那里不是只有一张床吗？”

小语的意思，不是明摆着要莫小天和她一起睡吗。还没等他想明白应该如何应对小语的挑逗，小语又说话了：“我不介意跟你挤一挤，不过你最好表现得老实点。”

到时候再说吧。这次聊天让莫小天打心眼里有点看不起小语。两个人睡在一张床上，盖一床被子，赤身裸体的，怎么可能老实得了，说出去都没人相信。即使当初认识贾琴和辛欣的时候也不是第一天就和她们发生了关系。辛欣虽然很动摇，然而在这一点上她还是能够做得泾渭分明。莫小天不禁又开始想念辛欣。

他从网吧回到家里，站在盥洗间，望着面前的镜子，望着镜中的自己，那是一张幼稚却显得沧桑的脸。

这就是我吗？莫小天审视着镜子里面的那张脸，始终无法相信看见了自己。这就是曾经为了爱情若痴若狂的我？这就是在别人眼中执着专注的我？这就是那位一直渴望能获得爱情但至今仍没有得到幸福的我？这就是已经度过二十几个春秋却感觉心灵日渐苍老的无奈的我？莫小天苦笑着，随之而来的一种朦胧的忧伤淡淡地咬噬着他的心灵。他长长的吁了口气，目光渐渐潮湿，之后又如同薄云般慢慢消散，一切恢复到平静的状态。

小语的短信来了：我想你……

或许，小语就是这黑暗中唯一能够抚慰他心灵的女孩。他拨通了小语的电话。像所有沉浸在爱情中的男男女女一样，他们说了很多缠绵悱恻的话语。如果两个人都是初恋的话，莫小天肯定这又会是一个无眠的夜晚，他会想念这个女孩一夜。然而现在的这通电话，给他更多的感觉是做戏。他极力将自己投入到剧中，或许是对方不够投入，他无法完完全全的入戏。他希望电话里的女孩每一个语气都像足了辛欣，可小语毕竟不是辛欣。面对这样的结果，莫小天多多少少有点失望。

他暗自嘲笑自己是中毒了，病毒的名字叫辛欣。

“我需要的是一份安稳的情感，平淡到天冷的时候有人为我织一条围巾，回家能够看见一张可爱温柔的女人脸。我知道我现在不能谈及婚姻，可是我需要有家的感觉。”莫小天说这些话的时候有点激动。这么多年来，他最大的梦想就是有一个自己的家，家里有一个他深爱的女人。

“我怕我做不到。”小语的回答或多或少的让莫小天觉得失望。

能给他家的感觉的，只有辛欣。

每次和小语通完电话，他对辛欣的思念就会加深很多。如果不是因为她的男朋友，他和辛欣的感情将会是很完美的。他知道辛欣那里至今还留着一张假生日那天的电影票和一张去龙阁古镇的火车票。

辛欣走的时候，把另外一张留给了他。

她真是一个体贴人的女人。辛欣的第二次回归，都是因为自己的多疑才拒绝了她。他觉得自己很残忍，对辛欣很残忍，对他自己也很残忍。

莫小天居然在和小语通电话的时候睡着了。第二天早上醒来看见小语的短信他才知道自己做了一件这样的蠢事。一个男人在和一个女人打情骂俏的时候睡着，在任何一本书里都翻不到。让莫小天吃惊的是，小语并不因为莫小天的这一举动而生气。

这一天，她依然如期而至。

这一天，莫小天捧着一束洁白的玫瑰来到车站。玫瑰有十一朵，据花店老板的说法，是一心一意的意思。

这样的涵义对莫小天来说很具有讽刺意味。

莫小天之所以会想到给小语送玫瑰，是因为当初送给辛欣的就是玫瑰。但是他不送粉红色的玫瑰给小语，因为粉红色的玫瑰只属于辛欣。粉色代表生机，代表活跃，代表温馨，代表了全世界。辛欣是莫小天的世界，现在也是。

他不禁回忆起当初送花给辛欣的场景。当时他在猩红的灯光下，踏着猩红的洋地毯，十分庄重的来到辛欣面前。那时侯他很明显的听见空气在辛欣身边倒流的声音。辛欣的眼睛里充满了感动，惊讶得叫出了声音。她接过鲜花，给了莫小天一个深深的吻。

“祝你生日快乐。”莫小天说。

“谢谢，我喜欢你送的玫瑰。”辛欣说。

那样的日子已经一去不复返了。以前吃饭的西餐厅还在持续火爆的生意，一对对恩爱情侣在里面共进晚餐。每次经过那里，一抬头就看见曾经他和辛欣坐过的位置。可是现在的小语不喜欢西餐，她唯一一点和辛欣一致的就是喜欢喝番茄汁。

番茄汁，莫小天已经喝腻了。

大雨过后总是晴。细碎柔和的阳光让大地在它的温暖下恣意的敞开胸怀，城市上空的脸明艳艳的晃着。小语从车里走了出来。莫小天捧着花，丝毫没有给辛欣献花的激情，他反而觉得自己很傻。他看着小语削瘦的脸、清澈干净的眸子，很明确的对自己说，她不是辛欣。

她穿着一件白色的外套，里面是一件画着一位女郎的长袖体恤。女郎的眼睛刚好被小语的胸部衬起来。这种简洁的样式和那样吸引眼球的女郎的眼睛，轻而易举就成了一种赏心悦目的美，显示出这个外型文静的女孩奔放的性格。她微微一笑，嘴角划成一条彩虹的弧线，美轮美奂。

这就是小语。

莫小天这次对她的观察十分细致，他发现小语除了耳朵上一对很平凡的耳钉之外，再也找不到任何一点修饰。从妆容到手饰，都没有。她的眸子十分宁静，蕴藏着只有自己才能感觉到的幸福。

他们站在阳光下，莫小天的手里捧着那束白玫瑰。

“送给你。”莫小天献出那束花。

“你帮我拿着吧，我不喜欢抱花。”小语从表情到语气都十分平静。

莫小天很失望。他第一次遇见一个不喜欢花的女人。也许，她是对花感到麻木了。

“以后不要给我买花了，我喜欢吃零食，你给我买零食我就会很高兴的。”

莫小天没有说好也没有说不好。他无言以对。他记得辛欣从来没有和他一起吃过零食，辛欣喜欢吃小番茄。

他拉着小语，没有找到拉着辛欣的感觉。他希望旧梦重圆，往日的情景再现。可是这似水流年，一旦错过了就再也无法弥补。辛欣第二次回来的时候曾经跟他说，她四月底要去珠海。如果当初他留住辛欣在他身边，他们说不定现在正在珠海的海边漫步。他喜欢大海，喜欢海风扑打在脸上的感觉。

眼前的事实是，他要带着小语去吃她喜欢吃的烤鱼。他们面对面坐着，气氛也相当的好。可是那种爱的感觉并不浓烈。他曾经和辛欣无数次面对面的坐着吃饭，无论是在西餐厅、小饭馆还是家中，辛欣给他的感觉总是，她是一个好妻子。面前的小语虽然也笑得开心，和他吃得很尽兴，可是完全没有辛欣的感觉。

他们只是长得很像。莫小天安慰自己。

没有说，就没有结束；永远不说，就永远没有结束。莫小天不禁自言自语的念叨起这句电影对白。可是他和辛欣之间已经说了结束了，这一说，就永远的结束了。

“你在想什么。”小语打断了莫小天的思路。

“没什么，我在想今天晚上你睡哪里。”莫小天立即转移了话题。

“不是说好了吗。”小语继续吃鱼。

吃过饭，莫小天陪着小语一路朝家走。

去年陪着辛欣回家的时候，只是出于朋友间的关怀。他们在一起上班，长相往来就这样熟悉了。外面又不好找房子，莫小天就做个顺水人情，让他住到自己家里。他记得当时陪辛欣下了公交车，走了将近半个小时的路才到她的亲戚家。收拾了东西，又要走一段很长的路才能赶到车。途中他们经过一条林荫小路，虽然是晚上，林荫依然为他们融洽的关系起到了推动了作用。莫小天跟辛欣讲笑话，辛欣也跟莫小天讲故事。辛欣会说日语，莫小天从辛欣那里知道了“我爱你”在日语中的读音是“阿衣稀得路”。

“阿衣稀得路。”莫小天走在路上，面对小语说出了这句话。

“你说什么？”小语问。

“你知道这句话的意思吗？”

“就是我爱你。”

莫小天点点头，笑了。

莫小天拉住小语，另一只手指了指高处。小语抬起头，用手挡住晚霞射过来的光，于是看到高处飘着两片粉红色窗帘的窗户，像是在微笑。

莫小天打开门，站定，对小语说：“房子不大。”

其实他还应该对小语说，这张床上已经睡过很多女人，每个女人只在这里过了一夜。

阳光透过落地窗投照进来，满屋子都是光芒。小语终于笑了。这里让她觉得充满温情。她穿上莫小天为她买的拖鞋，扑进莫小天怀里。莫小天对女人看得很透，他深知无论怎样的女人，想要得到的都是被男人呵护的温暖。女人需要的，并不仅仅是上床，更是发自于内心的关怀。

“不是还有一间房么？”小语指着另一间房说。

“那是我表哥的房间，最近他忙着处理一些工作，没有回来住。”莫小天让小语去洗澡，自己则坐到床边，又一次翻看辛欣留下来的小时候的照片。

“小天！”小语的叫唤把莫小天从回忆中拉回来。

莫小天来到浴室门口，一只手从里面伸出来，把你那件很大的体恤给我。

莫小天拿出一件体恤，这是辛欣穿过的。

小语穿着体恤和内裤从浴室里跑了出来。

莫小天傻了。他从来没有见过一个女孩子在跟一个陌生男孩回家的时候表现如此的不矜持，这跟那些***的女伴其实没有任何区别。小语抱着胳膊在坐在沙发上，盯着电视机上放映的电影看的津津有味。她看电影的表情和辛欣很像。他和辛欣只看过一次电影，他依然记得辛欣看电影时表情跟着剧情的发展而发生变化的情景。

“我喜欢男主角那种很阳光的感觉，你也很阳光。”辛欣当时说。

“你觉得我阳光吗？”莫小天问小语。

小语回过头盯着莫小天，像是在审视他，又像是在思考。

“你是个老男人，我身边有很多很阳光的男孩子，我一个都不喜欢。我喜欢你。”

“老男人……”

莫小天觉得很有趣，仅仅一年不到的时间，自己就从一个女孩眼中的阳光男人变成了另一个女孩眼中的老男人。究竟是自己老掉了，还是不同的女人看自己的感觉不一样呢？他凝视着小语，他发现这样的凝视很美。然后，他的脑海中开始展开无限的幻想，幻想这个女孩有着怎样的过去。或许她是一个很花心的女孩，喜欢不停的游戏在不同的男人之间，玩腻味了，换一个；或许她是一个在感情上受过伤害的女孩，曾经很爱一个人，然而因为爱所以分开了。如果这些假设都成立的话，那么这个时代在她的眼睛里早就是一个爱情匮乏的时代。经过了那么多的痛苦和挣扎，在他面前的小语只是一副麻木不仁的躯壳。可是她的眼睛里又透露出爱情的复苏，这种复苏是很脆弱的、动摇中的复苏。

莫小天觉得小语一定是将自己不能回头的美好年华给了一个不懂爱的人，懂她的人却无缘伴她到终老。人与人的爱情总是那么奇怪，点滴的温暖堆积不了天长，日夜的相思成就不了地久。因此会有《孔雀东南飞》，会有《梁祝》，会有《长恨歌》……

“你为什么喜欢我？”小语的样子看起来很乖巧，莫小天突然觉得这样乖巧的女子与自己这样的老男人不太般配。

她比莫小天小了四岁。

莫小天第一次和一个比自己小四岁的女孩在一起，而且即将揭开她的衣杉。

“你准备问我多少次同样的问题，我觉得我找不到拒绝你的理由。”莫小天的回答令自己都很惊讶。找不到拒绝的理由，这是辛欣给莫小天的答案，莫小天既然做了一个顺水人情把它送给了小语。

这是个没有雾气笼罩的夜晚，月光如水寂静而冷漠的流泻床前，音箱里传来成龙主演的《神话》里面的主题音乐。电视机屏幕散发出似幻迷离的光掺和着月光，弥漫了整个房间。莫小天从背后轻轻拥着小语，闻着她发丝的幽香，忽然有恍如梦境的感觉。他把她按倒在床头，已然管不住自己，也不去想被他压在身体下的这个女人是不是他的末班车。

小语赤裸裸的出现在莫小天的面前，她的眼睛一直看着莫小天，眼神恍惚游移。

莫小天不知道她在想什么，也不知道她为什么没有任何反抗也没有更多的配合。

不需要任何语言，不需要任何承诺，寂寞干涸的灵魂只需要温暖的体温来抚慰。莫小天的舌尖开始在小语的秀发、耳垂和嘴唇间游走。湿漉漉的身体紧紧相拥在一起。小语突然紧紧抱住莫小天，发出阵阵呻吟，她光滑如丝绸一般的后背在月光的照射下显得分外诱人。

莫小天想起辛欣把自己给他的那个夜晚流下过一滴眼泪，不过现在的小语没有流泪，她紧紧咬住嘴唇，紧紧抱住他在这个只属于他们的世界里恣意放纵。小语的表情和辛欣那么相似，莫小天突然觉得自己是和真的辛欣在一起。这种感觉仅仅维持了一秒种，辛欣和小语毕竟有很多不一样。

床头，放着那束白色的玫瑰。

“我爱你。”当一切都结束以后，莫小天凝视着小语，亲切的对她说。这三个字他说过的次数太多，听他说过的人也太多。莫小天觉得我爱你这个词语在他的心中已经失去了本来的意义。

我爱你，不过是想要放纵的代名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