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修行并非自古有之，人族为了生存，为了保卫家园，想要与妖族抗衡、与近乎无情的天地抗衡，才逐渐走上了这样一条大路。

历经百年发展，修行体系日渐完善，也就逐渐有了三个大境，五个小境的说法。

凡人，天人，飞升，此乃神仙之下三大境。

凡人境界再分五小境，前四境界又像那庙堂朝廷一般分了个一、二、三品，至于凡人第五境，那在世人眼中便和神仙没个太大区别了。

坐照便是玄道修行路上的第二境，取义坐照自观，可构筑玄修虚室，自成本体小天地。

自六岁时大楚凤凰城破，师父竹离道人将尸山血海之中的楚泽找到，他便丢了一魂一魄，痴傻了整整十年。

而后楚泽一梦，补足魂魄，一夜入玄，半步坐照，这才真正重新走上修行道路。此时距离彼时，也不过寥寥三个月的光景，但就是走到二境这一步有些人花了几年都未能做到。

几日之前的荒山旧庙里，楚泽就有机会再往上走一步，沿着玄道的路子，构筑气海虚室。

此刻老邋遢以一口烈酒为引，勾动楚泽体内气机，便成了楚泽坐照自观构筑虚室的最好时机。

何谓虚室，乃是玄修对于心中天地的愿景或者说是他们的胸中的意气。开辟虚室就是为了扩大气海，使一个零散如星云般的气海，变成一个可控的稳定结构。

虚室是玄道修士往下修行的基础，因为他们感应天地间玄妙大道修行，但为了不在大天地里迷失自我，玄修们必须依靠体内的小天地维持着自我存在。

元气经由气海入四肢百骸，五脏六腑，经过了楚泽身体的每一个角落之后，又很快朝着楚泽的气海回返。

楚泽每次吐纳，皆隐隐有闷雷炸响。

当楚泽再睁眼时，已在一方巨大而空旷的空间里，无数的雾气在他的脚下不断流动着，他的头顶就好像晴朗夜空的银河一般，有无数的光点璀璨闪烁。

构筑虚室的第一步，是聚气。

只见站在雾海中心的楚泽负手而立，只眼看着这一方空间，就像一方君王巡狩王土一般。

“起！”

楚泽一声低喝，四周雾气猛然翻腾如滚水，原本漂浮在楚泽脚下的雾气皆向上涌去。淡薄雾气不断凝结，化为气，化为云，最后化为一团五彩流光。

“开！”

楚泽一手重推，一步跨出，眼前无门，可心中有门，此刻便是一步从门外跨入了门内。

高悬于楚泽头顶的流光开始下落，如鲛珠，如鸡子，最后如雨滴，恰好滴落在楚泽身前。

黑暗中开始泛起一圈圈涟漪，涟漪在楚泽脚下不断扩大，却在黑暗的最远处引起了滔天巨浪。

下一刻，从那雨滴落下的地方，缓慢伸出一支莲花，生长到楚泽腰间位置时，莲花的花苞瞬间绽放，恰似一朵最美的出水青莲。

黑暗的空间地覆天翻，最终化为了一方清净小院，小院中心有一方池塘，池塘正中，一朵青莲无风自动，在水中微微摇曳着。

构筑虚室的第二步，是通意。

看到青莲摇曳，楚泽满意的点了点头，转身朝着院门走去。

此时在大荒楼外，原本晴朗的夜空，却瞬间阴沉了下来，浓重的乌云遮蔽了星光和月色，在云层最深处，隐隐有龙形雷光闪动。

老邋遢猛然站起，疾步走到楼外走廊，面色微变，喃喃道：

“这小子到底做了什么，还引来了天劫云雷！”

楚泽依旧紧闭着双眼，每一次悠长的呼吸之间，都会有白气吐出。伴随着白气变得越来越稀薄，楚泽的身上再度涌现出淡青光芒。随着楚泽的呼吸不断起伏。

虚室既筑，楚泽便又出现破境迹象。

“这小子绝不是春秋遗民里一般的皇族。”

老邋遢在这一刻彻底推翻了自己之前对楚泽的判断，无论是煌煌天雷，还是那玄妙青光，寻常修行者可能一辈子都无法遇见其中一样。此刻，这两个异相同时出现在老邋遢眼前，不由的让他开始重新审视眼前的少年。

小院内，楚泽独立门前，回望池塘。

水面上，一朵青莲孑立，水面下，万朵青莲绽放。

楚泽转身离去，院门轻扣，引起池塘涟漪，万朵青莲纷纷淡去，只是在这一方池塘即将复归平静的那一刹，在水中倒影的更深处，似乎能看见山陵、殿宇、高楼的模糊倒影依次浮现。

天空风雷大作，在厚重的云层深处，似乎正有一双眼睛窥视着这一方天地。

一道青雷穿透云层，宛如凶恶大蟒，直扑大荒楼而来。

蓦然间，楚泽睁开双眼，低声喝道：

“退散！”

青雷，乌云皆震动，几乎被这一声突如其来的低喝打散。

不过，乌云终究重新聚拢起来，楚泽气势虽足，可惜实力未及，还做不到出口便可斥退天威的地步。

而藏在乌云后的龙形雷光似乎被楚泽的呵斥激怒，猛然在云深处炸响，紧接着就是一道水桶粗细的紫电贯穿天地，直落而下。

楚泽尚未站起，老邋遢就已经有了动作。

“看今朝，天上人间谁低高！”

只见老邋遢一步踏出，已然孤身站在了半空之中。

老邋遢只身面对天地威压，狂风吹动他的衣衫头发，随时可能将他那干瘦的身板吹倒。即便是紫电扑下，老邋遢的眼神之中也看不到任何的恐惧。

紫电直逼老邋遢的头颅，意图将这个阻拦者神魂俱灭。老邋遢望着紫电，大袖一挥，就像一块天幕展开，紫电入袖，在老邋遢的袖中不断闪烁跳跃，声声炸响。隔着老邋遢那一层单薄的衣衫，能够清晰的看到其中不断闪烁紫色光芒。

可片刻之后，那道紫电最终彻底在老邋遢的袖中陷入了沉寂。

袖里乾坤！

玄道凡人第五境，太上境，可虚室外显，成就袖里乾坤。

老邋遢的身上的气势还在提升，几乎到了楚泽无法看穿的地步。

青雷消散后，天威犹不甘心，乌云翻滚间可见龙形雷电几度抬头，云层深处炸雷声频出，就好似天倾般恐怖。

老邋遢孤身站在大荒楼和乌云之间，这一刻再无猥琐感觉，只让楚泽感觉到可畏可敬。

天雷终于不再翻滚，一切都好似不曾发生过，乌云被随手拂退，月轮再度浮现天空，将龙雀城照的一片通明。

“前辈。”

楚泽站了起来，看着重新走回大荒楼的老邋遢。

老邋遢眼含深意的看着楚泽，神情却满不在乎，一只苍老大手拍着楚泽肩膀，示意他重新坐下。

楚泽欲言又止，不知道从何说起，跟着老邋遢重新坐回到原本的位置上，表情有些忐忑。

“原以为你只是春秋遗民里一个普通的晚辈，没想到我这次自作多情的提携倒是钓起了一条真龙。”

老邋遢笑的从容，和寻常巷陌的看见的老爷爷无异。

“楚泽，楚泽……”

老头低声念着楚泽的名字，楚泽只感觉身旁的这位老者陷入了某种回忆，连语气里也带着一丝惆怅。

“楚有大泽，余火未灭。总算看到有一个能挑大梁的后辈，便是这么多年的苟活也值得了。”

对于老邋遢看出自己身份，楚泽不觉奇怪，而且也并未因此感觉到害怕和恐惧。

不知为何，楚泽对于人心总有一种天生的敏感，老邋遢的所作所为也证明了他绝非恶人。

楚泽此刻已然把老人当成了可以信任的长辈。

老邋遢终于转过头看向了楚泽，表情无比郑重道：“虽然看不出那团绿光究竟是为何物，但让外人看见，必然会引起杀身之祸。”

听老邋遢谈到青光，楚泽无奈笑道：“并非我不懂藏拙，只是这青光，不是晚辈能够控制的。”

老邋遢一双眼睛狭长眯起，反复打量楚泽，点头又摇头，伸出两根干瘦的手指在楚泽左腕经脉上轻点了两下，一番动作做完后才淡淡道：

“且再饮一口，听老头我多唠叨两句。”

楚泽接过酒壶，毫无犹豫，极为豪气的满饮一口烈酒，双颊顿时飘红。

这口酒下肚，却与方才的感觉截然不同。

一股寒意从楚泽的气海而起，在其中不断翻腾，最终悄然落在了那方小院的上空，形成了一朵浮云。

“往后你再修行，虽然可能会慢上二三，但青光不现，不用担心被人察觉太多。”

“春秋九国覆灭非一人之力，即便平妖司也可能出现问题。如何跳出棋盘，成为落子之人，这便是你现在要做之事。站在棋盘外，很多事情便可一目了然。”

“那苏叁亦是可怜人。”

老头说道这里，忽然微微一笑，右手凭虚一弹。楚泽只听见身后传来“砰”的一声，似乎有什么重物倒在了地上。

“要听就光明正大的听，何必偷听。”

老邋遢暗骂了一句，语气到没有多少生气。黑暗中传来“嘿嘿”一笑，一个少年捂着额头，从楼梯里走到楚泽身旁。

“我这不是担心楚泽，又怕您老人家收拾我嘛。”

苏叁此刻倒看开了，恢复了平日里在楚泽面前颇为无赖的洒脱形象。

“滑头。”

老头手中酒葫芦一甩，又在苏叁后脑勺上敲打了一下。

酒葫芦在苏叁头上传来一声脆响，老头接过弹回的酒葫芦，随手晃了两下，面露苦色。

看到苏叁和楚泽的视线也落在酒葫芦上，老邋遢忽然露出一个古怪微笑，故作神秘道：“老头我今夜带你们去一个好地方，可有兴趣？”

楚泽刚露出些许犹豫神色，苏叁便不疑有他，期待问道：“什么地方？”

老邋遢摸着稀疏胡子故作神秘道：“去了你们就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