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灯
护眼
字体:
《咸鱼教主的翻身梦》第二章 暗卫都这么拽吗?!
上一章 目录 下一章

明夷领了衣袜被褥后,被安排在院落里休息。“明夷”是他新得的编号,清明教的死士没有名字,仅按照周易六十四卦排个序,他顶的就是之前死掉的“明夷”的缺。和他同住的还有另一名死士,比他早一年出谷。

“呀,你就是今年新来的?以后就我们俩同住了。”那名死士正在屋里洗衣物,见明夷抱着被褥跨进门槛,连忙甩掉手上的水珠走过去替他接了,又去桌旁帮他倒了杯茶水,“你得了一个什么名序?我是泰,不过他们都叫我小十一。”

明夷对他笑了笑,解开被褥上的布绳,将被褥铺开,“我叫明夷。”

“哦,明夷,明夷,我猜你擅长用弓箭,之前死掉的那个明夷就擅长用箭。”小十一用手肘撑着床架,圆脸弯眉甚是讨喜。

“不是,我用匕首。” 明夷放好竹枕,回他。

“哦。”小十一鼓起腮帮点着头,“那你的功夫肯定不错,敢近身搏杀,我们学艺不精的只敢用暗器或弓箭。”

“使惯了,从小学的。”明夷走到桌旁喝茶,思索着自己到底是什么时候学会用匕首的?好像从入门开始他就修了剑术和匕首,但对于入门之前的事情他却丝毫没有记忆。死士名册上登记的他是6岁入门,今年18岁,死门与世隔绝,他得不到外界消息一点都不稀奇,但他入门时自己在匕首鞘口内侧刻写的“琳琅阁”三个字又是什么意思?

“你是何方人氏?我家乡在庐州,说不定我们还是老乡呢。”小十一见他在桌边坐下,也拎起凳子踢开水盆在他对面坐了。

“我大概是堂主捡来的,并不清楚自己家在哪里。” 明夷的眼神微有落寞,入门后,他曾经问过同习的孩童,有些年岁大些的知道自己是被家人卖掉的,能说起之前的事,有些年岁小的只是落泪。后来他身边的人慢慢越来越少,大家也不再谈起过往,只是一门心思扑在习武上,毕竟比起厮杀保命来,儿时记忆这种事简直不值一提。

“这也没什么,大部分人都不记得了,年岁稍大点的,死门都不收,能知道自己身世的很少,我也是在堂主那里看到自己的卖身契才想起来的。”小十一见明夷不再说话,走过去拍了拍他的肩膀,识相的拿着水盆转身出屋。

第二天,明夷就接到了委托任务,二堂主镜影让他去领任务的时候,一双鹰目阴沉锐利,看他的眼神就像看一个活死人,好在明夷接到的任务并不是“死寄”而是“活寄”,也就是说如果他完不成任务还可以换个人去,只是这类活计一般复命时间都比较紧,因为要给后手的死士留余地。明夷瞟了一下镜堂主手里的单册,果不其然,去光州一个来回只给他五天时间。

明夷回到院子,小十一就跑了过来,追在后面打听堂主让他去干什么?明夷不胜其烦,一边理着包袱一边回他,“去杀个人。”

小十一也是见惯了场面的,马上从自己的竹枕里掏出一个雕花的小木匣,翻出一包药粉嘱咐他,“我和你说,明斗不如暗杀,暗杀不如用毒,能不动兵器就别动兵器,动静一大不好脱身。还有,这种任务要赶紧回来,迟一天领六十戒鞭。”

明夷此行是去解决一个采花贼,无所谓动静不动静,但明夷也不忍拂了他的好意,接过小十一的药粉塞进了腰带。

小十一送他下山,还把自己的三棱镖揣进他的怀里,明夷很不习惯这样的相处方式,虽然他也知道之前身在死门,大家都是敌手,现在身在堂口,大家都是伙伴,不过因为太久没有人相助,明夷一句“谢谢”憋在嗓子里绕了两圈,几乎忘了如何发音。

十余年没有下山,看什么都很陌生,傍晚在路边的酒肆用饭,明夷特意挑了一个靠窗的位子,外面的枇杷树挂着金澄澄的果子,这个季节正是枇杷成熟的时候。

将包袱放在油腻腻的条凳上,打发小二去烧菜,待四周无人后,明夷倒了一杯茶水抿了一口,目不斜视的从怀里掏出三棱镖向窗外射去。枇杷树郁郁葱葱的叶子里扑出来一个人,在泥地里滚了两圈,一边拍着黑袍上的尘土,一边剥着手里的枇杷向明夷走近。

明夷见他大摇大摆目中无人,毫不介意自己暴露了行踪,倒是很佩服他的胆识。

那人走到明夷的面前坐下,还不忘招呼店小二添几壶酒,指着对面的明夷大言不惭道,“他付钱。”

明夷将小二上的菜往自己这边挪了挪,空出那人面前半幅八仙桌,冷笑道,“侠士一路跟来,只是为了蹭几壶酒?”

哪知对面那人哈哈一笑,从箸桶里抽出一双筷子,伸到他面前的碟子里,“菜也是要蹭的。”

明夷气笑起来,干脆搁下碗筷盯住他的脸,“酒菜好说,但侠士不打算和我说说你此行目的吗?”

那人没有理他,一双筷子在明夷面前的菜碟里上下翻飞,挑走几块五花肉,又接过店小二拿来的酒瓶闻了闻,嫌弃的皱了皱鼻子,伸手酌给明夷,“吃完再说。”

明夷完全没有胃口,看着对面那人大快朵颐,一口酒一口菜,将他点的吃食尽数入腹。

待酒足饭饱,对面那人又让小二再拿两斤牛肉,方慢吞吞的从袖口里掏出了一个青瓷瓶,倒出一粒丸药吞了下去。

明夷见他一番动作行云流水,脸上微微变色。

对面的人抬头见明夷这副表情,大笑不已,“你方才不吃酒菜,是因为没有解药吗?没关系,我这里有。”

明夷握在剑柄上的手都按成了青色,之前他挪动菜碟时将小十一给他的那包药粉洒了进去,原本是想让对方吐露实情,没想到对方没有着道,反而让他杀鸡不成蚀把米,不仅赔了一桌酒菜,连下到菜里的毒粉都被对方解了。

“你到底是什么人?”明夷恨声,心下三分惊恐七分薄怒,对方的智谋明显在他之上,明夷不敢轻易挑衅。

“好说,好说,在下教主暗卫,咸辛。”那人一拱手,眼角眉梢都透着愉悦。

教主暗卫确实以咸为姓,天干地支为名,况且这人还有教内毒粉的解药,一路跟踪只是在摘枇杷时露了行迹,身手亦是不错,明夷斟酌须臾,不由信了几分,便暂时按下忐忑,问他,“教主命你跟随,可是有什么指令?”明夷虽是第一次出任务,却知道自己堂主的命令要听,教主的命令更要听。

咸辛一挥手,“嗨,教主吩咐我访一件兵器,同路罢了。”

明夷点头,咸辛说的话他不敢不信、又不敢全信,或许教主在昨日的比武中不喜他的行为,要监视他的任务也未可知,但现下既然咸辛和他说了这个理由,他也只能装作认同。

店小二拿来牛肉,咸辛向对面努了努嘴,店小二机灵的用油纸包了放在明夷手边,明夷有些羞愧,忙起身道歉,“方才多有得罪,既然你我同路,便可相互照应,不知教主要访什么兵器,我可有帮得上忙的地方?”

咸辛犹豫片刻,明夷以为他不能泄露教主的指令,悔悟自己一时嘴快,坏了教里的规矩,赶紧补救道,“既然是教主吩咐,定是不能让我等探晓,明夷一时大意,逾越了,还请暗卫大哥莫怪。”

咸辛看他半晌,见他确无窥探之意,便叹了口气从袖子里抽出一张绢帛递给他,“也并非不能对你说,教主找这件东西教众多有知晓,只是你是新晋的死士,镜堂主没有把这件事交代给你罢了。”

明夷接过绢帛的时候,瞥了一眼咸辛的神色,见对方确实没有丝毫为难,于是坦然抖开图卷。图卷上是一把匕首,雕工十分精美,不仅在刀鞘上镶嵌了五彩宝石,连刀柄上也嵌入一颗莲蕾纹的碧色玉珏,这柄匕首不像是中原的形制,倒像是番邦之物,但他总觉得在哪里见过。

咸辛见他发愣,伸指弹了弹图卷,“你也是使匕首的,大概能知道些消息,看看可认得这把?”

明夷马上拉回神思,卷起绢帛还给咸辛,“不曾识得。”

别说他十二年间未曾出谷,完全没有机会看到教主的这幅图卷,就算他在入门之前见过这把匕首,明夷也不觉得以自己的记性还能确认些什么。

咸辛接过绢帛塞进衣袖,点头,“教主访了这许多年,未必就指望我能找到,只是这次听说有琳琅阁的消息,就让我去潢州碰碰运气罢了。”

明夷猛然听到“琳琅阁”三个字,心跳都漏了一拍,他记得自己入门时曾在匕首鞘口内刻了“琳琅阁”三个字,但一直未能明白这三个字的含义,难道是教主发现了什么试探于他?

明夷很想向咸辛打听“琳琅阁”的来历,但天下间的巧合并不可能都发生在他身上,倘若他刨根问底,让对方起疑事小,被教主灭口事大,故明夷只能镇定得将牛肉系进包袱,装作什么也没听见。

亥时在客栈投宿,明夷点了两间房,但咸辛却以“不能浪费钱财”为由,坚持只要一间,明夷无奈,只得把床榻让与他,咸辛却还嫌床榻不够舒服,拎起草枕丢在一边,拍了拍床沿先要了软枕,后又嫌闷热换了瓷枕。

清明教创教数百年,在新教主手里算是彻底与“清明”两字划清了界限,精于商、政两道的金堂主以商图政、以政养商,让山上众人丰衣足食,新招揽的教众也不再上山如上坟,而是冲着能在这乱世里混个饱腹,吃饱喝足之余自然对新教主感恩戴德。但即使清明教的钱财再丰裕,明夷也不觉得能把教主暗卫都此般娇养起来,咸辛出门在外吃喝住宿不论,连沐浴也要热水。

小镇的客栈本就简陋,更何况折腾到这个时辰连店老板都已经就寝,明夷只得自己动手,去伙房替他起火烧水。

待咸辛沐发更衣脱鞋上榻,明夷在湿淋淋的地板上勉强寻了一块干燥的地方铺下褥子,终于将自己的一肚子怨气发泄出来,“暗卫大哥在教主身边也是如此待遇吗?”

咸辛哼着小曲放下帐子,脸皮甚厚的回他一句,“兄弟此言差矣,出门在外怎可与在教主身边相提并论?山高皇帝远,我等能安享教主之福就不要亏待了自己。”

明夷气得翻身和卧,咸辛还在榻上撩他,“兄弟为何不当暗卫?”

明夷不想和他说话,敷衍道,“功夫不济。”

咸辛噎了噎,翁声出言,“你又何妨与我说?比武那天恰巧是我当值,就在教主身侧。”见他不答,又问,“当日最后一场,你已经赢了,为何还要使毒?”

明夷回忆起那天在比武场上的经历,他是不得已才出此下策,对方武艺太强,又对他步步紧逼,他稍不留意就会命丧当场,过手百余记终于寻到对方一处破绽,明夷不想赢,只能寄希望于自己使出毒锥被教主嫌弃,好在教主果然十分生气,让他去了镜堂主那里。

“你有家人吗?”明夷斟酌须臾,问咸辛,不待咸辛回答,又道,“我想寻找自己的家人。”虽然在教主身边当暗卫没有性命之虞,但出入皆无自由,他自小投入死门,一路勾心斗角过来,寻找家人的渴望是支撑他熬下去的唯一念想。

咸辛有些诧异,撩开布帐问他,“你知道自己的家人在哪里?”

明夷怅然摇头,“我不记得自己入门之前的事了,但我终归是有家人的。”他不愿意相信自己的家人已经在乱世里饿死,既然他能在死门的残酷训养中活下来,说明他入门时的身体状况还不错,或许是他与家人走失了呢?

咸辛半晌无语,待明夷以为他不问了,又听咸辛说,“既然你不想当暗卫,为何首场要赢?那个死士武功比你弱,你当能掩饰过去。”

明夷垂下眼睑,的确他在第一场达到目的不费吹灰之力,但他更想成全另一个人的梦想。明夷想起与自己首场对决的死士,在端阳比武的前夜求他在场上割断自己的手筋,即使抛却一身武艺也要逃出这个牢笼。如果明夷知道在哪个穷乡僻壤里还有自己的父母兄姊,只怕也会做出同样的举动来,又有什么理由不帮忙呢。

“如果你知道自己的家在哪里,也想逃吧。”明夷说,“一身武艺算得什么?”即便拿自己的性命冒险都十分值得。

那头咸辛也沉默下来,明夷翻了个身,念起那名逃跑的死士,不知他现在到了哪里?屋瓦上淅淅沥沥的响起雨声,明夷想起很久之前的一句谚语,“端午无雨,岁无灾。”


上一章 目录 下一章

随机推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