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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恶鬼无间来》第二章 香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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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片江湖,你可以不晓得少林寺,可以不知晓武当山,但绝对不可不知独孤城。

独孤城是武林的一大传奇,十年前,这座城终结了上任武林盟主叶连山的野心,揭露了他阴谋家的险恶用心;十年前,这座城终结了鬼人的复仇之路,让这笼罩江湖百余年的阴霾得到了十年的清明;仍是十年前,武林中的风林火山四大传说齐聚此城,在此比武厮杀,从此生死成谜。

独孤城城主独孤城城主叫做独孤,只有姓,没有名。他以前有一个很配他的好名字,可自从他继任了武林盟主之后,他便将名字舍弃。

他的名字,成了他最大的忌讳。

独孤城的城主府不设正殿,议事集会,都在校场进行。不管是城主还是幕僚宾客,都在这朗朗青天下谋事,不论酷暑还是寒冬,皆无例外。

城主府外,各派人马络绎不绝,天南海北,三教九流为了一个共同的目的齐聚独孤城。

独孤端坐在校场的太师椅上,手里把玩着两枚铁胆。不过年近五十,他却早已须发皆白,面带愁容。只是身躯依旧挺拔而伟岸,双目顾盼生威。身着一袭旧的白布袍,洗涤多次,色泽早已发灰。这却已经是他最体面的一件衣裳,其余的不是打着补丁,便是难登台面。

独孤城并不穷,相反,独孤城的富裕外人根本难以想象。独孤身后侍立两位少年人便是他的两个儿子,独孤威,独孤慎。两人皆身着名贵绫罗,腰佩珍珠翡翠,一身珠光宝气,好不气派。独孤绝非吝啬之人,也不愿故作姿态装穷搬苦。但不知何故,他对自己苛刻非常。不着绸缎,不食珍馐,不居广厦。甚至与家人分居,独自住在一座破屋里。

“青城派掌门,杜灵霄到。”

“白云观观主,丹明真人到。”

“少林寺,玄净方丈到。”

府外家丁呼喊声此起彼伏,各大门派掌门纷纷进入校场,口称“见过盟主”。独孤对他们一一还礼,眼见众人坐定,便道:“感谢诸位不辞劳苦光临敝城,邀诸君今日前来,所为何事,想必各位已经明朗了。不错,鬼人,重出江湖了。“

话音甫落,在场众人一片哗然,虽是早就听到民间风声,可众人内心仍抱有一丝侥幸。现由现今的武林盟主亲口承认,其意义截然不同。一虬髯大汉直接站起,道:“独孤盟主,消息确切吗?那孽障不是十年前便伏诛于林姬之手,怎会再度复出?“

独孤道:“鬼人并不是特指的某个人,而是一份武学传承,当年的鬼人确已伏诛,但或许仍有师兄弟留世。”

这时却听得角落一人冷冷的道:“怕不是当年的鬼人伏诛为假,被某人救下才是真。”

众人看去,只见角落里蜷缩着一名乞丐,身躯精瘦干练,虽是面容苍老,双目却炯炯有神。手执一根破木棍,衣着破烂,当时虽未入冬,但天气却已转凉,乞丐衣不蔽体,却丝毫不见此人有半分寒冷的意思。

“张施主慎言,”玄净方丈道,“施主此言怕是意有所指,若无证据,还望莫要辱没了一位英雄的清白。”

“英雄,哈。”乞丐啐了一口浓痰,“害死结义兄长的英雄吗?”

“张老慎言!”一时间,在座群侠有七八位武林名宿一同呵斥,其余众人也个个怒上眉梢,狠狠瞪视着这名乞丐。

独孤沉默了一会儿,面目阴晴不定,一颗心像是狂涛中被搅入的落叶,又是惊怒,又是苦涩。良久沉沉的叹了一声:“天丏兄对在下颇有微词,会后与在下讨论便是,当务之急,是先解决鬼人之乱。”

“谁要和你称兄道弟,老乞丐还要这点儿脸面。”张天丏怒骂一声,却也不再找独孤的麻烦。

武当派掌门道藏真人道:“独孤盟主,敢问这鬼人之乱,盟主心中可有腹案?”

独孤道:“有是有了,可这办法,还要各位配合。”

道藏真人道:“敢问有何妙计?还请盟主示下。“

独孤道:“重开执法堂,审天下不平事。”

话音刚落,众人或惊或怒,或惧或恐,道藏真人、玄净方丈、张天丏更是面露凝重。

一人直接拍案而起,质问道:”盟主此言何意,莫非是要接管叶狗贼的毒计吗?“龙虎山掌门冯品磊也道:“独孤盟主,还请你解释清楚。”

“诸君稍安勿躁,”独孤道,“当年鬼人之祸之所以难解,除了他本人武功路数阴邪难测之外,还有大量的普通人对其崇拜,推其原因,不外乎朝廷昏庸,江湖风波,官府无力管控,以致不少人或为一时意气,或为本身贪念,妄造杀业,持强临弱,而弱者无处申冤,鬼人的所作所为,无疑是替他们伸张正义。”

说到这儿,人群又躁动了起来,青城派掌门杜灵霄道:“照盟主的说法,难不成鬼人倒是正,我等倒是邪了。”

“嘿,就凭你青城派背地里那点儿龌龊事,真被鬼人杀上门,还真要算是死有余辜。”张天丏哂笑一声,不置可否。

“老乞丐,你说什么?”杜灵霄惊怒,运掌发功,似要与张天丏拼命一般。

“够了,先听盟主怎说?”道藏真人急忙制止二人,然后对独孤说道,“盟主此言不假,真要建立起这执法堂,不止从根上绝了人们对鬼人的依赖,也能治一治这江湖上的腌臜龌龊。只是盟主要如何保证,像叶连山那样借执法堂名义排除异己,陷害英雄,干涉他们事务的情况不会重演。此外,此招虽可治本。可鬼人近期肆虐,也不是可以放任的事。”

独孤道:“叶连山之祸,起因是叶连山专权执法堂,无人遏制,故执法堂设五名执法长老,由武林名宿担任,彼此权位平等,共商执法堂相关事宜,为避嫌,本人不会竞争长老一职,另设邢军,诸遍天下奸邪从属于执法堂,由本人担任军长,邢军调度,任务拟定全由执法堂长老负责,军长不得干涉决策制定,只负责拟定具体的诛邪计划。鬼人,便是邢军追杀名单上头一位恶徒。”

众人听罢,内心稍安,却听张天丏又道:“独孤老儿,这邢军的军士,便是你独孤城的人吗?”

独孤道:“自不会是,担任长老的各位需提供高手加入邢军,五年后长老卸任,方可离军,此外,独孤城将广发英雄榜,招天下有志之士加入邢军,若想退出,也只需提一个追杀榜上恶徒的人头做”违约金“罢了。”

“有趣,有趣!独孤老儿,你这邢军,收我不收。”张天丏此话一出,众人皆惊,方才这乞丐还与独孤针锋相对,现在却自甘做独孤的马前卒。

独孤道:“疏林龙丐,武功盖世,能入邢军,在下自是求之不得。不过天丏兄高风亮节,更有大才,若能在执法堂建立之初最不安稳的几年里担任执法长老,在下更能放心。”

“你要让老乞丐做执法长老,哈哈!”张天丏狂笑,似是看见了平生最滑稽的事,“虽不知道你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但等老乞丐平了鬼人之祸后,第一件要做的事,就是找到你这伪君子的把柄,把你送上追杀名单。”

独孤不动声色,向在场众人道:“现在,对于执法堂的建立,各位还有异议吗?”

玄净方丈道:“老衲没异议,这执法堂的建立,老衲必会全力协助。”

道藏真人道:“盟主都说到了这个份上,贫道自是支持。”

“多谢两位。”独孤向二人拱了拱手,又转向其余众人,道,”各位的想法呢?“

众人皆默不作声,独孤主动远离权力中心,让众人一时找不到反对的理由,可行走江湖,谁没干过一两件龌龊事,众人唯恐执法堂建立以后早晚会查到自己头上,也不愿看到执法堂的建成,一时之间,校场陷入了一阵诡异的沉默。

忽然,却听得一位少女娇笑道:“小楼儿,你说刚刚这些人还吵得沸反盈天得,现在一个个蔫得怎么跟丧家犬似的?”

一道又尖又细的嗓音应道:”小姐,这就叫无理寸步难行,这些人想不出反对的理由,平素里龌龊事又干多了,怕自己被执法堂清算了呗。“

众人回头一看,却见得一辆马车向校场驶来,马车虽不是什么名贵木材所制,但做工精细,上雕花纹虽不繁复,却自有一股出尘气质,如池里白莲,空谷幽兰,不染凡俗,不惹尘埃。更闻异香阵阵,若有若无,婉约迷人。驾车人是一白面少年,但却未生胡须,也无喉结,嗓音尖细,竟是一个自幼便被净身的阉人。

车内少女又道:“楼儿骗人,在场的不是世人称赞的大豪杰吗?怎么会干出什么龌龊事呢?”

驾车人道:“小姐,这世上欺世盗名之辈,你还见得少了吗?有的人占着名山秀水,自为一派掌门,表面道貌岸然,暗地里却扶持妓院,逼良为娼,干尽下流事,还真是愧对了杜慎明老前辈给他取了一个飘逸的好名字啊;有的自比龙虎,为人却是连阿猫阿狗也配不上,持强凌弱,欺软怕硬,无耻至极,对着诸葛同磕的那几个响头,可比殴打八旬老太,抢占良家田地的云龙风虎掌要响亮多了。“

话音甫落,众人又羞又躁,杜灵霄和冯品磊的面皮更是青一阵白一阵,又羞又怒。冯品磊当场发作,向驾车人叫道:”兀那阉狗,放什么狗屁!“杜灵霄面如沉水,向独孤道:”独孤城的下人,都这么没礼数吗?“

“小楼并非下人,我视其如亲子,杜掌门还请自重。”独孤冷冷的瞥了冯杜二人一眼,二人只觉如坠冰狱,遍体生寒,千万句污言秽语,顿时堵在喉间,不敢出声。众人皆奇,也不知车内女子到底是何人,能让被独孤视若己出的小子为她驾车。

“我是阉人,不男不女,至少还占了一个人字,某些人堂堂男儿,干的事却是猪狗不如,只能算是畜生了。”

“不对不对,小朋友这话不通,”张天丏道,“都说了猪狗不如了,怎么还能算是畜生,畜生不如才对。”

驾车人哈哈笑道:“是我糊涂,那也不能说是男儿了,男女是形容人的,某些人只配称得上用公母。”

独孤无奈,道:“小楼,少说两句。”

驾车人嘻嘻一笑,不再言语。张天丏却不乐意,道:“小朋友说得在理,干嘛要少说,来,老乞丐请你。”

说罢,老乞丐摘下腰间的酒葫芦,向那驾车人掷去,那酒壶迅若闪电,夹杂呼呼的破风之声,宛若一道惊雷,向驾车人飞去,众人皆惊,自付自己要被那救护砸中,就是不砸个骨断筋折,也难免碰个头破血流。但那驾车人与独孤却不以为意,道藏真人与玄净方丈更是无奈一笑:“这老叫花,一把年纪,还是这么好卖弄。”

酒壶飞来,却只是从驾车人的面皮上扫过,接着绕着香车转了一个大圈,方才力道尽消,稳稳落在了驾车人手上,驾车人饮了一大口,口中赞道:“好酒,好酒!”接着一拍酒壶,向张天丏道:“接着!”

那酒壶的盖子并未盖上,但自空中飞向张天丏,竟是未曾有丝毫倾斜,酒壶中的酒不曾洒出一滴,不似被掷出,倒像是有个隐形的人托着,送到张天丏面前一样。

张天丏伸手接过,竟感觉不到半分力道,不似从空中接过,而像从他人手中接过,这驾车人力道拿捏之准当真是惊世骇俗。张天丏一念至此,心中顿生钦佩,向驾车人比了个大拇指,道:”小朋友好本领,你叫什么名字?“

驾车人一拱手,道:“小子叶小楼,见过张老了。”

“小楼,我昨儿见到的两只蛤蟆的趣事,跟你说过没有?”车内女子强忍笑意,向叶小楼打趣道。

叶小楼心感不妙,道:“什么趣事?”

“我昨儿见两只蛤蟆,一只吃虫时,一吐舌头,一下黏住了一根树枝,接着它舌头一扯,树上的虫儿都掉进了它的嘴里,但树叶一片不落,另一只忙道”佩服佩服“,接着舌头一扫,把所有空中飞的虫儿翅膀全打掉了。先前那只蛤蟆忙道:”你才是真厉害。“你说就连日常的琐事,两只蛤蟆也非要卖弄一番,彼此恭维,弄得假惺惺的,好笑不好笑。”

叶小楼听了面皮发燥,叫苦连连:“好小姐,你这不拆我的台吗?”

张天丏却不以为意,道:“小丫头好利的嘴皮,倒是老乞丐落下成了。”

本是严肃紧张的武林大会,让三人一闹,众人都觉尴尬。独孤咳嗦一声,向众人道:“若是没有异议,众人便推选第一任的执法长老吧。”

众人各怀心思,江湖虽不乏男盗女娼之辈,但也并非像叶小楼说的那样个个狗熊,众人好一番计较之后,最终推出了张天丏,道藏真人,玄净方丈,书香斋斋主楼栖霞,塞北豪侠沙海听涛解兵戈五人为第一任执法长老,并由五人提供高手,扩充邢军。

众人计较完毕,正要散去,却听得香车内女子说道:“爹亲,你这邢军,可否也让女儿和小楼参一脚。”

众人心中惊奇,但也纷纷释然,“是了,能让独孤的养子甘愿为其驾车的,自然也是独孤家的人了。”只是独孤的女儿很少露面,众人只知独孤有个女儿,却连她叫什么也不清楚。

独孤眉头一皱,说道:“你这丫头,恁的胡闹,爹刚说过邢军并非由我独孤城的的兵马组成,你变要来让我食言吗?”

“我可不是独孤城的兵马,名册上可没我和小楼的名字。爹亲说要发天下英雄榜招募有志之士,我和小楼,算不算有志之士。”

独孤无奈,道:“邢军并非儿戏,可是要见生死的,你真要入,我不拦你,可危险的任务,爹一样会排给你。可想清楚了。”

那女子道:“爹不派给我,我还要跟您急眼呢。女儿自会注意安全,还请爹不要担心。”

说罢,叶小楼一扯缰绳,马车向独孤城外驶去,车内女子悠悠道:“那鬼人之乱,便由女儿为爹做马前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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