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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生满路》第五章 任尔东西南北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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拓跋如意正盯着书,头也未抬,道:

“是我差她去厨院端点心去了,原是我忘了还这般急着找她。”

初夏听了,问:“公子有何吩咐?”

“你去把砚台里的墨换了!”

“公子要换成什么墨?”

“丁香墨。”

“是。”初夏正要转身却听英娘子将她叫住,说道:“你不是去拿点心了吗?还不快快呈上。”

“这...”初夏迟疑地又望向拓跋如意,道:“禀英娘子,奴婢方才去厨院,见桂花红枣糕还在灶台上蒸着呢,公子说现下没有就不吃了,所以奴婢便也没等就回来了。”

铜花尊里的红色海棠开得极艳,连着花叶长得也极其茂盛,蒲英洛挑看着,见了多余枝叶便拾起剪子一刀将它剪下,不料连带着一朵海棠花也掉了下来。她抬眸瞪了眼冰琴,冰琴会意,蹲身将地上的那朵海棠花拾起递给了一旁小丫鬟,后道:

“那就怪了,方才奴婢去取小姐的梨花松子糕,那里的小厨娘说今儿松子没了做不了梨花松子糕,还说有一笼刚蒸好的桂花红枣糕,问奴婢要不要。怎么才一会儿工夫,初夏姑娘去的时候却还在蒸呢!”

蒲英洛道:“竟然有这等事?是不是初夏在你之前去的?”

冰琴道:“小姐您忘了,奴婢是先从厨院回来再陪小姐来勤书斋的,来的时候初夏姑娘刚巧去厨院了呢!”

英洛略作沉思:“会不会是你听错了?”

“奴婢确实没有听错,那小厨娘还开了笼盖给奴婢看过呢!”

英洛瞥了眼垂首站立一侧不语的初夏:“你的意思是说初夏姑娘在说谎吗?初夏姑娘是大公子的贴身丫鬟,我可听说她到府上两年以来从未犯过错。”

冰琴道:“奴婢不敢。但奴婢的确是看到一笼已蒸好的桂花红枣糕”

“你与初夏又不是同时去,这一来一去让别房的丫鬟当先取走了也不一定。是你自己看走了眼为何将此事怪在别人身上。”

冰琴‘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不敢抬头:“奴婢该死,只是奴婢想这么一大笼的桂花红枣糕少说也有十几、二十多块,若真有人当先取走,也不可能全都取走啊,况且现下刚过晚膳时间,一个人怎么会吃下这么多。”

蒲英洛一面听着,手上工夫一直未停,修修剪剪了一会后又摆弄着剩余的花枝:“你说得也并无道理,既然你俩各执一词,那不如叫厨娘来一问便了然。”转了头,问道:“意郎以为如何?”

拓跋如意嗯了一声,取了几上的茶轻啜了一口:“今儿你也累了,不如明日再说吧,还是早些歇息吧!”

英洛却是不依不饶,握过拓跋如意的手道:“意郎,此事非同小可,这两人之中必有一人说了谎,而这个说谎者便是别有用心之人。若现在不查个究竟,日后府里各所丫鬟各各效仿该如何是好?”见拓跋如意不语,嘴角含了笑又道:“意郎平日里甚为操劳,有时无暇顾及后院下人之事,啊英既已嫁来拓跋家,理应为大公子分忧啊!”

说着便要命人去请小厨娘来,还未开口却见初夏跪在地上,惶恐之下却是无比镇定道来:“娘子不必找厨娘来了,是奴婢说了谎,奴婢方才腹痛难当便回围房休憩了半会,后来竟忘了去厨院取桂花红枣糕了。”

蒲英洛听了,‘嗖’的起身,指着她道:

“这么说来是你在说谎了?”

“奴婢知罪!”

英洛怒目看向她,言辞之下添了几分严厉:“初夏,你好大的胆子!竟敢在大公子面前作乱,你是府里的大丫鬟,如此欺上,是要做给谁看?”

热泪顺着脸颊无声的滴了下来,仿若梨花带雨般凄楚又动人。初夏不敢直视英娘子,只是低着头连声请罪:

“奴婢知罪,请娘子责罚!”

“你既已知罪,那便不得不罚了。”蒲英洛顿了顿,见拓跋如意并无阻止之意,命令道:“冰琴,给我撑嘴。”

“是!”

冰琴起身,走近跪在地上的初夏,她居高临下,眼中带了一丝怜悯。霎时间,一掌一掌捆在初夏娇嫩如凝脂般的两颊之上。

小几上掐丝珐琅香炉口正‘扑扑’冒着烟气,无声无息向四处弥漫开去。在这千百种香料之中她最喜欢龙涎香,因为龙涎香气柔和,且留香持久最是美妙动人,最重要的是这是大公子唯一能够忍受的香料。而现在她只觉得那一缕一缕香气就好像是随着屈辱的捆掌之声向她迎面扑来,起先还觉火辣辣的疼,到后来剩下只有麻木而已。

自进府以来,她何曾受过这样的屈辱,除去嫣然,她是大公子身边最得脸的大丫鬟,而今嫣然失了势,正是她的出头之日?可是为何她还要受如此屈辱?她仰着僵硬的脸任凭冰琴打着,任凭眼眶中的眼泪不断往下掉着,湿润眸光所极之处是公子与英娘子正坐在塌上低声呢哝,她不恨公子,她只恨自己,恨自己命薄没有生在富贵官宦之家。否则,何需让那个胭脂俗粉的蒲英洛占了东院主母之位,又何需跪在别人脚边受尽屈辱。她知道今晚无论她有没有取回桂花红枣糕,无论她有没有说谎,受罚是逃不掉的,因为她们新上任的娘子想借今晚之事告诫府内所有丫鬟,大公子不是她们这些人该妄想的。嫣然刚刚提醒过她,可她终究没有逃过这一劫啊。

四处盏灯照得满室通亮,只有灰暗袖影之下有双柔荑紧握拳头,久久不曾松开。

“好了!”拓跋如意慵懒道:“差不多行了!啊英,你刚入我拓跋府不宜这般大动干戈,我乏了,你也早些歇了吧!”说罢起身出了勤书斋。

蒲英洛笑道:“意郞说得极是!”遂命冰琴停手,又教训了初夏几句才让她离开。

此刻冰琴望着初夏离开的背影道:“小姐,奴婢怎么觉得公子一直在帮初夏讲话!”

“可不是嘛!想不到意郎身边这些人个个如花似玉,本以为这个初夏胆小怯弱,翻不出什么风浪,没想到也是个不安份的。还有那个什么嫣然更是不省心,一个小小丫鬟骄蛮跋扈,花样百出,我看都是主子惯的,夫人也是疯魔了竟也饶过了她!”蒲英洛煞时转过脸来,怒目横眉:“冰琴,你说在荣春堂时你为何三番两次要拦住我不让我说话?”

冰琴道:“奴婢以为夫人是有意不惩罚嫣然的?”蒲英洛沉思片刻,道:“是吗?何以见得,太太不是还对着那贱婢发了火?”

“小姐您想啊,在小姐没有嫁进拓跋家之前,府中的大小事务一直都是夫人作主的。夫人正当壮年且颇有主见,岂肯让刚进门的小媳妇抢了风头去?小姐如此做反而成全了燕燕那贱婢。”

冰琴又道:“还有小姐有所不知,嫣然的娘,也就是夫人口中所说的玉娥,她是太太以前的贴身丫鬟。听夫人方才口气,夫人放了她想来多多少少是因为她的关系,可是奴婢不知那玉娥倒底是做了什么才叫太太待她女儿如此之好。”

蒲英洛微点了点头,赞许眸光中带了懊恼:“我只是看不得那贱婢卖了乖去,平日里就会对意郎挤眉弄眼,搔首弄姿。我原想打她个百来棍,再撵去浣衣房也好挫挫她的锐气,可你倒好偏偏自告奋勇在母亲面前提议要将她调来伺候我,大爷是时常来我这儿的,那小狐狸精狐媚工夫甚是了得,要她来伺候我不就等同于引狼入室吗?”

“小姐思虑周全,只是奴婢想一个流放在外无人看管的心头之恨怎及得上在眼皮低下来得安心?将那贱婢撵去浣衣房固然好,但山高水远谁又知她会背着小姐干出什么勾当来,倒不如在奴婢手下,让奴婢好好监视她。”

蒲英洛望着窗外的一株芙蓉,眼里透出一丝阴狠劲:“那贱婢当晚对我又辱又骂,我岂能咽下这口气!”

冰琴宽慰道:

“小姐莫急,如今您已是东院的主母了,来日方长,等坐稳了位置何怕赶不走那小贱人。”

蒲英洛撩起冰琴额边垂下的一缕发丝,试探道:“你倒是聪慧,在我身边伺候真是可惜了,改明等时机到了,我便让大爷收了你做二房,你看如何啊?”

冰琴一听即刻垂了头:“奴婢不敢,奴婢只知尽心伺候小姐,别无它想。”

“难道你从没想过有朝一日除去‘奴’籍,嫁入一般富户,也好光耀门楣?”

冰琴道:“奴婢不敢妄想,奴婢是贱出,怎配得上富家公子。若是日后小姐嫌奴婢笨手笨脚了,就将奴婢指给一名老实的小厮便算是怜惜奴婢了。

蒲英洛在她背上抚了抚:“不急不急!出阁前啊爹嘱咐过,不能太委屈了你,小厮是何等低贱,要配也要配个像拓跋荆这样庶出的人物。”

“小姐体恤奴婢了!”

“你我一衣带水,只要你忠心耿耿将啊爹交给你的任务完成了,我和啊爹都不会亏待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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