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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花开的地方等你》第17章 桂枝风中舞,间或人应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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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月的杭城即将迎来一年当中的雨季,带着色彩的云朵连续几天漂浮在空中,集结成群,遮蔽了半个晴天。仁济医院住院部楼顶的气象收集站里风车不是旋转,任由着不同的人记录速度中等、方向变动的风。

杨霏敞开窗户,抬头从纵横交错的树叶底下望碎片化的天空。灰灰的,像是水泥墙和水的颜色。风吹进了病房里,拂动叶瑾南吊瓶上的透明管子。她整理着窗帘,没有看见他抽动的指尖。

回头坐下,她摸着他的额头,随后掀起被脚看他输液的手,一切只是习惯性的动作。她感觉似乎有些异样,但是又说不出道不明。正当疑惑的时候,方敏推门进来。她看起来有些疲惫。

杨霏把椅子让出来,让她坐在床的一边。方敏伸手拿起床头柜上的塑料杯和棉签,轻轻地在他的唇上蘸水。然后曲起的食指轻轻拭去滑落的水珠,手掌摸了摸他的额头,然后对着自己的额头,反复几次,才放心。这些天以来这些动作重复了无数遍但还是在做,似乎每一次确定都是对生活稳定的安慰。

杨霏看着那个静静沉睡的叶瑾南,看着他稍稍红润又稍显圆滑的脸,一霎那间想要伸手去捏。她想要用手环住他的脖颈,让他再也不会因为什么而失却温度。她想要听他在嘈杂的面馆里跟师傅说话,捧着两碗面向她徐徐走来。然后忽然意识到,她很想很想他。

方敏抬起头,看见她若有所思的样子,眼眸低垂。她伸出手握住杨霏,感觉细腻滑嫩的手上已经是细纹丛生。杨霏的视线转向她,浅褐色的眸子倒映着灰色的天空和层层荡漾的波纹。她慢慢回过神,感觉方敏似乎满腹心思,却又似乎通透非常。但是几天前的情景依然历历在目,那些暖意还没有消散,她稍一定神,没有多想。

萧山机场

杨霏站在机场门口看来往的车辆走走停停,身边的邱紫莎在行李箱旁边系鞋带。她蹦起身,一手拉着行李箱,一手勾住杨霏的手臂。

今天紫莎要去北京,看望手术后终于醒过来的樊彬。杨霏来送行。

萧山机场面积巨大,主机楼看起来像是一个拔地而起。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长大了的原因,从前偌大无比、高阔无比的候机大厅竟然随着眼界缩小了,而且越往远看越小。

杨霏和邱紫莎走到候机大厅中间,等候的时间似乎过去了一个小时。她们来到了行李寄托的地方,几句话后,邱紫莎忽地抱住杨霏。

像是在耍小孩子脾气一样,即使杨霏说松手也不放。

“杨霏,我以前很讨厌你,真的很讨厌。也做过让你、阿南都不高兴的事,彬彬走的时候因为我你跑到了火车站,错过了见她。这件事虽然不是我做的,但是我有参与,也的确袖手旁观。包括学校里,有一些恶作剧也是我做的。但是但是我告诉你,我只是想要捉弄你,并没有想过什么后果和结局。也从来没有想过故意伤害你、阿南还有彬彬。彬彬手术前我才知道她的病情,才知道我差点让她留下怎样的遗憾。幸好她醒了,这次我去看看情况,过些日子你也来吧。跟阿南一起。”

“紫、紫莎……”她还是不太适应跟她的拥抱,扭动着想要走开,那人却不依。

终于,紫莎松开手,不知不觉间改变了她的体位,让她转而面向大门。

“我相信你。”

她一愣,勾起嘴角,点头。“我知道。”

“杨霏,别太累了。”她握起她的手,担忧地说。

“嗯。”杨霏说。

邱紫莎登机了,杨霏没有再转过身去看她离开,因为刚刚的一个拥抱,她莫名在心里觉得她还会回来。不止人会回来,她的心也会。

因为在这座城市里,她多了一个朋友,杨霏也一样。

杨霏坐上出租车,看着车外的人由个体迅速转化为飞影、变成城市图画上的一抹色,从一个无数分子结合的复杂个体变成物理上的质点,由速度、目的地、路程甚至编号供人发现。但是城市的道路上远远不止这些个体,还有各种各样的报刊亭。这些纸质信息传输的小堡总把最鲜亮、硕大的封面和标题放在展示栏里,吸引众人包括司机和乘客的眼球。

他们几乎一划而过,但是在一个路口,杨霏看到了两个醒目的标题。

“仁济医院爆出巨大丑闻!院长私生女大闹高层!”

“仁济医院面临解体!病患或成受害者?”

“师傅,麻烦你,我要下车。”杨霏说。

“什么?喂!”杨霏一只脚踏在柏油路上,出租车里的声音消失在耳边。

她走到报刊亭面前,拿起最新一期的几本娱乐杂志。

“惊天内幕!院长私生女曝光,夫人地位不保!!!”

“仁济医院成最大舞台:陈世美抛妻弃女!”

“受伤少年+院长千金,病重另有隐情?”

“受伤少年病情反复,案件成谜……”

杨霏一眼掠过这些文字,用力掩藏着心里的疼痛。她急忙把杂志归位,转身的时候瞥见老板异样的眼光。

街道上的行人匆匆,高楼遮掩着高空散射的阳光。这里是杭城最繁华的商圈之一,玻璃建筑高高耸起,巨人一样擎起半个碧天。那一整块天空被划分为不规则的形状,像是残缺失色的拼图。就连砖红深绿的地砖都染上了一点污渍。

穿过喧嚣的道路、拥挤的人群、聒噪的人声,杨霏抬起头能够望见仁济医院主楼的那个翅膀和羽翼尖端闪现的光。她终于来到了那被它遮掩住光的影子底下,盛夏的蝉鸣还在继续,带来让人烦闷的聒噪。

杨霏看到报刊亭,正对着医院大门,像一座小堡般开放。她走过去,并没有看见花花绿绿的色彩,也没有看见之前几家报刊亭上畅销、摆在显眼处的娱乐报刊,仿佛从不存在。她眼波微动,忽然想起来方敏和邱紫莎异样的神色和动作,以及她们突如其来的动作和离去。她们的躲闪都是因为不想让她看见杂志标题,希望她被挡一挡就能不知道这些事情。

她看着灰白色的水泥地板,感觉自己有些飘忽,像是站在泡沫软垫上左右摆动。天气闷热,却有一股寒意从心底蔓延。她转过身,朝着主楼的方向快步走去,竞走一般的速度似乎让她的身体有些汗湿。大门门框正徐徐的往脖子后面输送冷气,敏感的肌肤一个激灵,肩膀耸起。她站在人头攒动的电梯口上,躲闪着身后穿插而上的人,眉眼低垂。良久她转过身,朝着主楼另一边的通道走去。

杨霏坐在叶瑾南身边,弯曲的胳膊撑在床头柜上,一只手无力地搭在他的床边。身后的阳光穿过窗台照耀在她的背上,灰尘包裹她,火辣辣的痛感从背后和前腹袭来。被角向手背传递着清凉,被子里的那只手给了她不同的热感。温暖的、细腻的、专属于他的感觉。

她眨动着眼睛,动作极慢,像是驻足在花朵上的蝴蝶,身体一动不动。眼眸中倒映着那个春夏交接的时节里难忘的画卷,她忽然想起来某一节体育课,队形散乱,奔跑中的欢叫声和散落的头发。

“杨霏——”叶瑾南叫道。

她笑,身体穿过一道风的屏障,在他的身后跟随。

“我喜欢你——”

她惊了,身体却还是稳定的韵律,他在阳光下显出另类的朝气。

“我喜欢你——”

“杨霏——”

一遍一遍,一声一声,眼睛直直地看着她,旁若无物。

那天阳光火辣辣的,心里有烧烧的暖意。

杨霏不说话,她一遍一遍地回想着那个少年。回想着那个体育课上他的每一个神态、动作,想着他跌宕的音调和粗喘声。

“阿南,我知道你很累很累了。”

“我知道你听见了,对不对?”

“拜托你,努力一点,再努力一点。不然,我就再也看不见你了……”

“我想你了……忽然不想毕业了。”

“我在这里,你到底要怎么样才可以好过来呢?”

“阿南……阿南……”

“叶瑾南。”

这些杂乱无章、变化无常的话从杨霏的心里一句一句的冒出来,她没有开口,只是倔强地看着那双紧闭的眼睛。

“叶瑾南,我喜欢你,你听见了吗?傻小子……”她认真的看着他,轻声说。

没有回应。

杨霏伏在床边,小声地呜咽着。很久以后杨霏回想起来,那个午后的时间和喉咙里的哭声那样悠远,又那样绵长。

三天已经过去了、一周也过去了、一个月也过去了。杨霏数着过去的每时每分,在某一时刻忽然想到兴许他可能再也不会醒来了,那个受伤的部位决定了他失去了所有的感觉和回忆。也许某一天的某一个时刻,里面微弱的脑电波会变成直线迅速凋亡,那个少年曾经拥有过的一切感情便不复存在了。

她想起了生物学上神经元的图示和运动过程,重复又重复地演示着那个过程,身子不禁一颤,在阳光下汗毛直竖。睁大眼睛像是比例失真的洋娃娃,在哪一个时候都让人心疼。她抓起那只手,把一只冰凉的拳头埋进他的掌心,用手从外围包裹着他和自己。

“你要加油啊。”她说,声音在干涩之中显得有些低沉。

然后慢慢直起发软的双膝,俯下身,嘴唇在叶瑾南的额头上轻轻一碰。

她扬起嘴角,把脸贴在他的头上。借腿上的力把额头轻轻转过去跟他相贴。

两个额头间稳定地传输着热量,轻轻刮蹭的掌心竟然让她有一瞬的发烧。房门传来了吱呀的声音,她猛地一起身,撞见方敏尴尬的神情。直起身的时候把手抽离出来,想到什么又转过身放在他的额。

然后定睛,眼里的光刹那间敛起化作一片阴沉。抬手按住床头的按钮,对着话筒说了一句话,听着门外和话筒里响动不停的铃声。

方敏已经来到了身边,她伸手抚他的额,脸上露出了同样凝重的表情,同时带着些不安和慌乱。

“怎、怎么回事呀......阿南......”声音里有些哽咽。

杨霏站在一旁远远观望,房门外进来几个护士和医生,带头的白大褂人士正是之前24层会议室的在场者。

他们监测高烧程度和呼吸情况,不久生命监测仪在四轮架子上被缓缓推过来,半透明的管子在他的身上粘牢。仪器上的数值标榜着他的生命,在时红多绿、上下浮动的线条上捕捉人心。

当医护人员即将离开的时候,杨霏才发现张护士长站在她的身边,她的手覆在了刚刚叶瑾南指尖轻覆的地方。她勾唇,指尖扣了扣张护士长柔软细腻的手,目光不离那墨绿色的四方屏幕。

过了一会儿,门又开又合,有进有出。一抹纯白带走了知了的热情,把凉意渗入空气,送走了白大褂也迎来了友人。当范哲民推门而入的时候,杨霏就想,兴许他就是这里的一份子,尽管不是时刻存在,但却感觉从未离去。她只是有这种感觉,但是方敏闪动的眼眸似乎承认了这一点。杨霏望着方敏不经意的流光,心里暗暗道了一句来了。她拉开门,走到走廊上。纯白色的墙上透着丝丝凉意,腹下的疼痛还在继续,丝丝入扣地提醒她身为女子。

方才医生说,高烧是身体苏醒的标志之一。当然,也有可能是凶险的一劫。杨霏不置可否,但是相信他会醒来。之前任风飘摇、炉火灼烧不曾陨灭的星辰和希望在这一句话里重又闪现,甚至可见火光燎原。

方敏推开门出来,眼睛流光闪烁看上去像是水珠。但是看着她的时候目光稳定,让杨霏怀疑刚刚是不是一瞬眼花。

“我们走走吧。”

杨霏应了一声,跟在她身后,迈开步子的时候低声呼了一口气。

住院部大楼是一座设计简单舒适的建筑,无论是从外部还是内部都是四四方方的格局,看上去有棱有角,稳定非常。杨霏她们绕着神经专科住院部的走廊走。乳白色的墙上挂着同样大小、颜色深沉的画作,也有偶尔的病友赠品,看上去倒比统一采购的富有色彩和温度。在行走当中,疼痛减轻了很多。方敏不说话,杨霏便也沉默。

她们第二次绕回到电梯间的时候,方敏走了进去,然后按下了18层的电梯间,好像刚刚的一切都在为此准备似的。

杨霏回头看了一眼楼层分布牌,在明白要去的地方后眉头轻轻一皱。方敏抬头望着变化的数值,眼睛里有一层纱让人看不透彻。杨霏看着她的动作,觉得似曾相识,然后想起数日前的自己。那时候,她在电梯里不也是如此吗?

电梯门开了,方敏按住开门键。杨霏走出去,望着她从另一个时光走过来。

“杨霏,抱歉让你来这里。如果你不介意,阿姨想跟你谈谈过去的事。”

“过去?什么事?”她问。

“我想了很久,似乎也只有这里能让我找到话头开始。坐吧。”

杨霏跟着她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下,目光转向icu中心的牌子,眼睑缓慢地眨了一下。

“当年,阿南的爸爸,就在这里。”

她的眼睑忽地停了,瞳孔在收缩中显出了深沉的褐色。

“枪伤,右肩、左腹,还有前胸。整整三个星期,都在这里。”

“刚开始听说失血严重,已经休克了。多亏了当时的急诊科主任,抢救过来了,手术很成功。”

方敏脸上有了一抹笑意,眼里荡漾起了一层涟漪。

“那时候的主刀医生,也就是急诊科主任,是你的父亲。”她望着杨霏,那抹笑意落到杨霏眼里,“杨院长尽力了,我知道。所以我很高兴,当我知道你是他的女儿,尤其是你们相爱。”

杨霏只觉得脑海中千头万绪,“那,后来……”

“术后感染。”她缓缓合上眼睛,说:“他是敏感体质,在手术后第三天就有些不对劲,起了疹子。然后是出血。”

“接下来就是治疗和手术。医生护士一拨一拨得来,一拨一拨地出去,每天都是同时输进去的药品,做了好几次抢救。后来肺部感染,开了气管,但还是没用。”

术后感染加上敏感体质,那不是疹子,而是血点,内出血的征兆之一。感染之后由于病菌种类不同针对的治疗方法和深入程度不同。而留在uic超过两周,感染导致的组织坏死和衰竭可能性最大,风险也最高,尽管经过手术和抗生素也不一定能够挽回。

杨霏头脑中忽地闪过着一系列的思绪,她慢慢说:

“所以,叶伯父他……”

方敏点点头,眼中的泪光殆尽。“是。”

“这么多年,我照顾阿南,从不曾让他受过伤就是因为害怕他向他爸爸一样,因为体质和药品……杨霏,你可能不知道,我跟杨院长见了一面。他很担心你。”她握住杨霏的手,“而且,医院内部似乎发生了什么,之前就有人让我们转院、想要停药,我、我不能拿阿南的病去尝试。”

来了。杨霏想。

她说:“条件是什么”

“杨霏,你误会了。”方敏说,她的手攀上杨霏垂下的臂。

“你爸的话有道理。已经一个月了,阿南的情况还是时好时坏,更是不知道什么时候醒。或许,转到上海的私立医院深入治疗或许会更好呢?”

“阿姨……”

“杨霏,我不是逼你们分开。阿南会好的,会醒过来的,你只是暂时不能跟我们一起。等他好点儿,醒过来,他一定会回来的。或者、或者你也可以到上海来,你成绩不是也……”

“阿姨。”杨霏眼眸里阴霾笼罩,全身只感觉到颓然疲倦。

“医院不会再给我们机会了。你范叔叔给的够多了,我难道要看着阿南被放弃吗?”

“范叔叔,给了?”她重复道。

面前这个骄傲的女人,到底还是做了她不愿意做的事情,低头了吗?

方敏含泪叹了口气,别过头没有说话。

杨霏倚靠在墙壁上,头顶icu灯牌蓝光刺眼。冰凉的墙壁刺激着后背的神经,四周冷气环绕。

她闭上眼睛,说:“阿姨,当初紫莎为什么会走?”

方敏稍一愣怔,说:“我跟紫莎的妈妈是在工作中认识的朋友。紫莎的爸妈在她初中的时候经常出差,争执的时候常常会说到离婚。那时候我刚发现他们的事,提醒紫莎不要冲动。”

“所以,你们结了干亲,给邱爸爸邱妈妈错觉。”

“我……杨霏”方敏一顿,抬头望着杨霏,眼睛里带着些惧意。

“阿姨,我不会走的。在阿南醒过来之前,我不会走。”

杨霏摸了摸身上的手机,提起来找熟悉的名字。电话拨通的时候,方敏接过的电话响起了令人惊心的仪器呼叫声。值班护士通知她们回去。杨霏的手机滑落地面,心里的琴弦像是被谁粗暴地拨乱、震断,生生地疼。

她捡起手机,跟着全身渗出恐惧的方敏匆匆离开。

高烧、神志不清、呼吸困难、血压升高、药物过敏……

这些名词在一个半小时内不断的出现,伴随着白大褂的身影和浓重的消毒水味。病房里的东西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起来,看上去显得有些狭小。床头柜上的杯子和纸巾不见了,换上了一层白布蒙上的医用盘子,拱起的轮廓里似乎有什么药瓶,阴影里似乎晕染着悲伤无力。

杨霏握着叶瑾南的右手,看着刚刚拔针时候出现的小片淤血和血点,泪眼婆娑。

医生刚刚解释了这些情况,繁杂的名词让人混乱。总的来说就是高烧原因不明,可能是身体免疫力恢复的反应,可能是因为严重脑震荡后脑电波异常,也可能是术后不明确的感染。但不管什么状况,他潮红的面颊和急促的呼吸都让人心惊胆战。

怎么会这样?阿南,到底怎么了?

她轻轻抚摸着他白皙的手指,往那一手清凉呼出热气。手心有着烧灼般的热度一如他的额头,她把手伸进他的衣袖,伸进被子,攀上他的脸,都是一派火烧的样子。冷毛巾还在更替,方敏的眼睛已然红肿,手在凉水里显出了粉红,但还是在更换。

杨霏不停地说话,对着叶瑾南和来往的护士,但是回答她的只有叶瑾南止不住的呓语。他的嘴唇开合,模糊而持续地说着什么,隐隐约约像是音节。乳白色的呼吸罩子牢牢地贴在脸颊,随着一声声呼吸显出雾气,胸腔维持着快于常人的动作。

是快要醒了吗?那就加油吧。

她慢慢甚至双手,低下头,面颊触碰柔软的被子的时候似乎印染出一种细微的青竹香,让人心驰。她用指尖触碰他的手掌,刮擦碰按,感受和传递着温热。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杨霏感觉这一夜过得很慢,过了很久,久到面颊已经发烫,呼吸变得平缓松弛。

仪器忽然发出了滴滴的警示音,杨霏猛地抬起埋住的头,看见身边的仪器里变化波动的线条,正在发出嘀嘀嘀的响声。

床的另一边方敏摔倒的声音让杨霏回过神来,她低下头望着那只右手有两根手指正在抖动。

笑容不知道什么时候攀上脸颊,泪如落线。

“阿、阿南,叶瑾南!”

“阿南、阿南……”

叶瑾南的睫毛久违的轻轻颤动,手背承住了她的泪珠。他极其缓慢地睁开眼睛,在耀眼的白炽灯下又合了起来,然后再慢慢打开。他望向方敏,眼里像是蒙上了一层白雾,然后定在那里,像是整理久未波动的思绪。

假如他稍一转头,也许就会发现,他的挚爱正在身边泪眼婆娑。他可能就会明白身边迸发出了多么大的光彩。

那一夜,桂花落了满地,与梅雨一起迎来了盛夏。桂花雨和几棵香樟的淡淡香气附和着夏季的韵律回归正轨,向亿万光年外的恒星与月包括生命,致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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