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走了之后，我只觉得这宫中无边的恐怖更加汹涌起来，原先的一股股暗流一下子被推上了风口浪尖，可怕的是我现在并没有太多的时候可以亲自见一见皇上。

上一次对于太子*母后寝宫的诬陷，触犯了我的大忌，我求皇上杀了苏文。据儿很是坦荡地说，只要不做错事，又何必怕苏文等人！他相信他父皇的圣明，不会相信邪恶谗言。

“皇后娘娘！皇上方才摆驾东宫了……。”如玉突然闯入，她的敏感是我意料之中了，本来是极为惊慌的语气，好像又忽然遮掩了什么。

我相信她，无论是对我还是对据儿。

“皇上有什么异处，告诉我。”我故作镇静。

“是常融跟着的，皇上面有不悦之色。”

常融，他素来和苏文交好，似乎也领过钩弋宫的赏。

“我要去看看据儿。”

大殿里诡异的肃静，六尺宽的沉香木阔床边悬着鲛绡宝罗帐，风起绡动，如坠云山幻海一般的神秘。据儿跪在地上，微微笑着，但是很明显地挂着泪痕。

我攥紧了手里的丝帕，好像拽住了那鲛绡宝罗帐。

“……树天地之正义，匡扶人间真情，这书的修编绝对不能停，而且还要编好，要广采人间英词丽句，广纳民间挚意真情。这将成为帝国百姓行为之本，大汉的国政指南……

皇上腾地站起身，在屋中烦躁地来回奔走。

“儿臣看过了太多的同室操戈，太多的友朋相残，这不仅是百姓的悲哀，更是王族统治的耻辱。我们如果不是罪恶的成就者，至少也是阴暗的守陵人……”据儿倾慕地望着皇上，脸上掠过一丝委屈、期盼又畏惧的神情。

“儿臣……只不过随便说说，父皇最近身体不好，望父皇……”

皇上望着愣得跪在那儿不知所指的据儿，他长久地注视着据儿，很冲动地走过去。

“据儿，你的脸上是怎么了？听常融说你近日很好的。”

像我无数次想象过的，据儿突然哭了出来，“儿臣……儿臣平日不敢对父皇说，可是儿臣怕……前些日子听说父皇身子又不好了……父皇！”他突然正色道，“孩儿知道这样的劝诫正在把自己抛入一场战争，尽管这很可能将是一次以卵击石的尝试，长生之道，都是骗人的方士的伎俩，他们正在以损害父皇的身体为代价换取平步青云的官阶和无限的荣华富贵……儿臣请求父皇保重自己的身体，以一个儿子的名义，因为……这份请求是我对于自己教养及血统从儿时就有的承诺……我宁可选择危险，也不愿与愧疚共眠！”

“父皇！”据儿跪倒在地。

殿中宝顶上悬着一颗巨大的明月珠，熠熠生光，似明月一般照着这大殿。

皇上回过身来，“上回朕派人来召太子，说是太子面有喜色。朝上分明看到了据儿脸上的泪痕，朕派人暗中查问了。”皇上猛地抽出宝剑，一道光，好像划裂了鲛绡帐子。

“常融！”

这个奴才在长剑出鞘的时候就已瘫倒在地。

“把这个奴才带下去。召甘泉宫的方士们来，朕有话要问！”

他又转向据儿，“往后朕出外巡游，留下的事还是交付给太子，太子的意思就是朕的意思！若有所裁决，代朕回来后再向朕报告！”最后两个字咬得极重。

“谢皇上！”我蓦然拜倒在地。十几年前，也是相似的一次，又是谗言的诬陷，我一身素衣除去簪环这样拜倒在皇上面前，多像啊。

皇上搀起我。只见到榻上设着青玉抱香枕，铺着软纨蚕冰簟，叠着玉带叠罗衾，精致漂亮。

我连忙谢恩，起身回宫。

“子夫，等一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