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随适地靠在榻上，头压得很低，似乎在打瞌睡。屋内出奇地静，我穿着不合时宜的素白白的衣裳，除去所有簪环首饰，站在门甲望着他，等他听见了，我缓缓地走到他跟前，跪下，泪水不住地流任他用手抚着她的面颊，摸到我的眼泪，一言不发。

“皇上，子夫今日在皇后那里已抱定了将死的心愿，子夫谢皇上的救命之恩。”

他微眯着眼睛，不说话。

“皇上，请看着子夫的眼睛，告诉我，您爱过我吗？”

我恭恭敬敬叩了一个头，“皇上，子夫不敢有任何非分的想法。子夫知道，子夫是因为皇上才有资格居住在汉宫之中，享受丰足的衣食。如果皇上不爱子夫了，就请让子夫回到平阳府，做一辈子的歌女，在暮春的日子里怀念皇上的柔情，为您祈求平安与幸福。”

“我爱你。”他没有用朕。

“皇上，子夫曾经在第一次见到您的时候问过……”

他柔和地笑道，“子夫，你知道你什么地方最美？”

我一个诧异，立即转为娇羞，“不知道……”

“是你的眼睛。你知道吗，你无论是刚才哭得满面泪痕，还是在平阳府里战战兢兢，那双眼睛总是那么动人，那份情致婉转，就是铁石心肠也会动心。”

我就这样答应自己留在了汉宫里，陈皇后当然没有罢手。她将青弟囚在馆陶公主府里，要我永远从汉宫里消失，否则青弟弟的性命就没了。

你知道是谁救了他？公孙贺，是的，还有皇上，那晚的几个蒙面少年里我认出了那双无可代替的眼睛。想起来我还是相信他是爱我的，尽管很多人觉得他在扶持卫姓，对抗王氏和陈氏外戚。也许吧。

不久陈皇后就被废掉了，搬到了长门宫，人们说她找司马相如做了一首赋，皇上说那可惜了司马相如的才华。我没有试图了解过她，陈皇后的故事对于我始终是一个谜，很多人说是她是被我所害的，还有人说她不过是皇上登上帝位的一件利器，用过了就该丢弃了，就像你听到的那样。很多人以为我会明白其中的缘由，然而我却不知道。但权力，冰冷而*的权力，却以她为形式第一次真切地闯入我的视野。汉宫从此再也不是我所认识的那片用华丽而高贵的人间乐土，它由于那首哀怨的《长门赋》而开始变得如迷宫一般含义深刻，只有一条路可以通向生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