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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离日记》三十二章 3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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亲爱的,你为什么这么轻易的就离开了我,你要我往后的日子怎么活,是你让我看清了自己,我就是个彻头彻尾的人渣。

那天我带着悲痛、绝望、恐惧的心,早早的就去到了刘静给我说的火葬场。外面的天气很冷,喝气成霜,可我的心比那天气还要寒冷。

我就那样一个人坐在火葬场的门外,眼里除了眼泪容不下任何东西。除了眼泪与心痛,唯一还能感受到的就是时间。我想那无比漫长的时间,一定是上天故意放慢的。他要让我好好的感受撕心裂肺的疼痛,他也只能通过这种方式向我这种负心汉表达自己的不满。

由于昨晚悲伤过度忘了给手机充电现在手机无法启动,更关键的是我还没留刘静的电话。我不可能在这个时候放弃,更不可能回去给手机充电,只能站在那里挡车。不知在悲痛欲绝与焦急中等了多久,我终于看见了一丝曙光。有一辆中巴车开了过来,我迫不及待的迎上前挡住了中巴车的去路,任凭司机怎样按喇叭我都不走开。很快汽车的门开了,从车上下来了一个凶神恶煞的年轻人,他径直向我走来,他一走进我才发现我根本就不认识他。他一走到我面前,二话不说直接就对着我的肚子来了一脚。然后恶狠狠的指着倒在地上的我,对我说。

“你啥意思!我妈最后一程你都要来挡一哈!你是要我妈不能转世投胎吗?我们家和你是不是有啥深仇大恨啊!”

听完年轻人的话,我才知道自己拦错了车。赶紧从地上爬起来给别人赔礼道歉,然后跑到了一边。

那辆车进去了,又有一辆车来了,只是这次我学会先从外面观察,免得又挡错了车。

火葬场一开门,外面的公路就被一辆辆汽车给围的个水泄不通。车辆从前面根本就看不到尾巴,来火化的人是如此之多,每一辆车从我眼前经过的时间只有几秒,我必须得睁大眼睛。我害怕会错过与林聆最后一次见面的机会。

可能是连续几天我都没有休息好的原因,或者是在看过很多辆车都没有收获我有些松懈了吧。我不在那么聚精会神的去打量每一量车,甚至偶尔还会走神。而每一次走神的原因都无一例外,我仿佛看见了林聆正站在远处用最甜蜜的笑容冲我笑,我刚想往前走去抓住她,思绪也在一瞬间被带回了火葬场门外。

“李明东,你在想啥子!这!这儿!你快进来啊!”这呼喊叫醒了还在走神的我,我顺着声音传来的方向望去,发现刘静正把头挤在一两红色的中巴车外向我焦急的挥手。我瞬间就反应了过来,赶紧拼命的往那辆车追去,眼看自己就要追到那辆车了,我却被火葬场的门卫给挡了下来。他告诉我,他那里只能汽车进,任何人都不能从那里走进去。我向他解释我什么要走进去,可无论我的表情多么痛苦言语多么坚决,他都无动于衷。眼看载着林聆的中巴车就要从我眼前消失了,我本就心急如焚的心一下子变得跟加急迫。我想冲就去,那门卫却拿出了电警棍。我知道自己要是硬闯,一定会被打打翻在地。最亲爱的林聆就在眼前,我却无能为力,我愤怒的举起双手重重的拍在了我的双腿上,想以此来宣泄自己的情绪。这不拍不要紧,一拍竟然拍出了希望。我拍到了钱包,我赶紧拿出钱包里全部的现金递给门卫。他一开始坚决不收,最后我告诉他我银行卡、驾驶证、身份证都在钱包里。要是我在里面乱搞,一定会逃不过法律的制裁。

我趁那个门卫面露难色犹豫的时候,强行把钱包塞到了他的手里,然后不顾一切向火葬场的内部跑去。

当我进到火葬场的时候,拉林聆遗体的车已不知去向。我开始疯狂的寻找,疯狂的询问每一个在此处的伤心之人。可他们给我的都是伤心的结果。是呀,来到这里的人,还会有几个人有心情去记录其他人呢?

找了很久我都没有找到林聆家人的踪影,我快绝望了。就在这时候有人从背后拍了一下我的肩膀,我回头一看才发现原来是刘静。我赶紧跟着她去到了马上就要火化林聆遗体的火葬场大厅,当我赶过去的时候,林聆的遗体已经被安放到了一个类似传递带的机器上。我只能通过玻璃看着被包裹的严严实实的林聆躯体。他的家人、朋友都站在玻璃外流泪观望,根本就没有人搭理我这个正在用手疯狂击打玻璃的负心汉。

突然我看见那个传递带缓缓的启动了,一想到林聆马上就要灰飞烟灭。我心情悲痛不已那悲痛与忏悔难以平定,我感觉胸口发闷,呼吸困难,感觉自己体力好像有些不支了,我的脚在发抖,我感觉自己随时都会有可能瘫倒在地。

你怎么能……

轻易的抛下我独自离去……

难道你不知道……

我的心承受不了这结局……

如果天在给我一次救赎的机会……

我愿意是我躺着看你为我伤心………

不知为何火葬场大厅的哀乐突然被换成了,《如果在给我一次救赎的机会》。那首歌以前听着没有特别的感觉,当时却刺激了我本就悲痛欲绝的心。我知道这世界没有如果,我只知道我要是继续站在这里哀声啼哭,只会换得一辈子的遗憾与愧疚。我不想留下这个遗憾,我要用行动救赎自己的那棵狼心。我的身体在瞬间又充满了力量,我开始用眼睛四下搜寻。终于,我看见了我想要的东西,一个钢铁制成的垃圾桶。我以最快的速度冲上前,拿过垃圾桶。然后又退后几步加速向隔着我和林聆的那层玻璃冲了过去。然后使出最大的力气狠狠地向玻璃砸去。

“啪嚓,哗啦,叮、叮……”隔着我和林聆的那扇巨大的玻璃在瞬间被我给砸得个粉碎。在所有人都还没有反应过来这是这么回事之前,我已经翻越了满是玻璃渣的水泥围挡。我根本就没有心情和时间去理会手掌因玻璃渣刺伤传来的疼痛感,我以超出我身体极限的速度,跑到了即将被火化的林聆遗体面前。我从传送带上抱下了林聆的遗体,用颤抖的手拉开了套在林聆身上的尸袋。

看见林聆惨白面容的那一秒我的眼泪决堤了,只是这一次我没了哀嚎,没有了撕心裂肺的叫声。取而代之的是面部与嘴角疯狂的抽动,身体的每一个器官都在发抖,而且是越抖越冷。我并不是不想放声大哭,而是因为我感觉我的喉咙好想被什么给堵住了,除了不停的绝望的发错,额、啊,额、啊……我的喉咙里什么也发不出来。

我用左手拖着林聆的头,右手不停的摸她的脸。她惨白的脸因为我的抚摸而变得红晕,那是我手掌鲜血染出的红。摸了几下我又把脸帖到了她的脸上,脸一贴上去,一股刺骨的寒冷也跟着渗透进了我的内心。我想用我的体温温暖我最亲爱的林聆,可有些人却不愿意给我这个机会。

“你们这是怎么回事!怎么能让个疯子跑就去闹呢!你们工作人员些都在干啥子!快把这个疯子拉开啊!他打扰了所有死者的安宁!”工作人员被那个不知是谁的人一提醒,立马飞身向我扑来。无论他们怎样对我,我就是不愿意放手。我只想抱着我的林聆,可惜我双拳难敌四手。最后在七八个工作人员的拆散下,我终于放开了我的林聆。而也就是我放开林聆的那一刻,我感觉堵住自己喉咙的东西好想突然消失了。我开始撕心裂肺的呼唤起了林聆的名字。

林聆……!林聆……!我的林聆啊……!都是我的错,为什么死的不是我,我该死、该死啊!

在撕心裂肺的呼喊声中我渐渐的失去了知觉。

当我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发现自己正吸着氧气躺在病房。醒来的第一件事我就是想林聆,这一想带来的就是流之不尽的眼泪。

我躺在病床上怀念林聆,我感觉林聆好像已经成了我生命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不!更准确的说她应该是我生命的组成。她离去了,我的外表看不出任何的伤痕,可我的精神却彻底的残废了。她是精神的双手双脚,失去了我将难有所为。

我想拔掉罩在脸上的呼吸器和手上的输液管,手伸到脸部的时候母亲的身影突然在我脑海闪现。就在这个时候值班的医生走了进来,他们发现了我的情况二十四小时派人守护着我,还为我请了一命心理医生。我很清楚他们为什么对我这么上心,我现在是名作家即使要死也绝对不能死在他们医院。

林聆,你永远都是我精神世界的一部分。你不用担心未来会有其他人成为了我的新精神支柱。即使有,那也只是支假肢。

林聆,你等我,待孝敬了母亲我就随你而去。

2014年3月3日

在我刚刚下病床的第三天,我的主治医生告诉了我特别的消息。他告诉我,在我被送进来的昏迷时候,他们给了做了一个全身检查。他说我得了现在医学上还没有办法治愈的癌症,而且还是晚期。说完这个消息之后,他又语重心长的告诉我。他觉得我是个年轻人又是个作家,应该有一定的承受力。他说我这个病在进十年内被攻克的可能性几乎为零,他让我做好准备。他说我的这个病如果控制的好,可能还会活个三五年。但如果要是控制的不好,那么我在半年之内就会离开这个世界。

以前我长说人都知道自己早晚会死,没有人怕死,人怕的是知道自己的死期。现在我知道自己的死期了,顶多也就是五年,可我却突然释怀了,我不在惧怕死亡,甚至还希望自己可以快一点死。这样我就不用每天都活在难以忍受的悲痛,癌症夺走我的命也不会觉得对不起母亲,天要我走,想留也留不住。

刚一出院我又收到了法院的传票与检察院的逮捕令,我因为破坏国家公物而被提起公诉。最终我被判了半年的有期徒刑,外加二十万的赔偿。由于身体不适,再加上我高度配合,积极赔偿。最后我的有期徒刑被判成了缓期五年执行。我估计在我生命期内,应该是坐不了牢了吧。

拿到法院判决后的第一件事我选择了去看林聆的坟墓。我在医院里修养了好几个星期,在加上这几个星期打官司错过了林聆下葬的时间。我知道自己无论怎样都无法弥补自己给林聆造成的伤害,我必须要找到林聆墓地,因为我有自己的安排。

在刘静的指引下我很轻松的就找到了林聆现在的住处。我想她爸妈一定很爱她吧,那样一个山清水秀的墓地,对于她们那个普通的农民家庭来说一定压力不小吧。我本想在林聆的坟墓前长跪忏悔,可是我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说,只有把那件事情办好了我才能安安心心的在林聆墓前忏悔。

我通过山下的守墓人找到了这片坟墓的销售员,向他提出了我要买林聆旁边那块墓地的要求,可他却面露难色的告诉我那块目的已经被人预定了,而且别人连定金都交了。那块墓地是我死后最理想的埋葬地,我不愿意就那么轻易放弃。我给销售提了一个无法抗拒的条件,我愿意出那墓地原价的两倍买下林聆旁边的那块墓地。而且事成之后,还会单独给他一笔不菲的佣金。

当销售笑着说他试试的时候,我就知道这事成了。在签合同的时候他突然问我,为什么要花那么高的代价去买那块墓地,因为那价位在这个坟场可以买到最后的位置。他还问我为什么只买一个,要买应该买一双才对。我没有回答他任何问题,我只希望自己快点死,好来陪伴林聆让他在地下世界不那么孤独。

终于定到了我心仪的坟墓,接下来就该跪在林聆的坟墓前好好的忏悔。

我觉得自己就是个禽兽,跪在林聆的坟墓前我还能面带微笑。一开始我确实是笑着的,我想起了她与我共同经历的美好回忆。我笑自己蠢,在失去后才懂的这段回忆是有多么的弥足珍贵。林聆用它的生命为我的人生写下了沉重,同时也是最精彩的一笔。后来,我好像笑抽了,笑着笑着竟然笑出了眼泪。虽然我自称是个作家,可我却没办法形容对自己的恨,我只知道我此刻恨自己肯定要比恨刘浩多。我现在是不知道刘浩的坟墓在哪儿,要是我知道我一定会去扒了他的坟。我希望他最好不要和他的家人埋葬在一起,我怕我到时候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会一怒之下扒了他全家的坟。我恨刘浩就这么多,那我恨自己应该是多少呢?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自己跪的太久了,我居然站不起来了。我感觉双脚失去了力量,根本就没有无法发力。我只能用双手支撑我的上半身,继续忏悔。

“滚!你有啥资格跪在我姐姐的坟地前!就是你害死了我姐姐!你还有脸跪在这儿!滚!”林聆的表弟用势大力沉的一脚帮助我从地上站了起来,一站起身就看见他用愤怒的眼神死死的把我盯着。我本来想像他解释什么,最终我还是选择了闭上自己的嘴。因为他的样子让我想起了曾经的自己,那个一心想为姐姐出头的自己。

林聆弟弟来了,我失去了待下去的理由。在林聆表弟愤怒眼神的注视下,我一人孤独的离开了林聆的坟墓。以后还有机会慢慢给林聆忏悔,我现在不能在去伤她弟弟的心了,因为那种感觉我曾感同身受。

刚从林聆的坟墓走下来,我就接到了作协打来的电话。他们希望我去参加年度作家评选,要是放在以前我肯定会毫不犹豫的答应下这个要求,可是现在我对这些事情失去了兴趣。

明天我就要返回北京了,妈那边出了一点事情,我现在作为他唯一的直系亲属必须回去处理。

林聆,以后的每一天我都会在心里忏悔。相信我,处理好了妈的事情我马上就会回来,我会一直陪着你,直到住进你旁边的坟墓。

林聆,我现在才明白,我是有多么的爱你。我怪不了任何人,是我亲手毁灭了自己的幸福……

2014年4月2日

看完林聆的遭遇我才知道,原来明东曾经也是一个人渣,而且还是极品渣。我相信这世界上应该没有任何一个正常的女人,愿意心甘情愿的嫁给一个人渣。以前我不知道明东的过去,和他认识了这么久他对这些事一直都非常保密。说真的,我不敢确定要是当初我知道了他的这些感情经历,我还会不会选择他。

可是现在一切都已经过去了,他现在是我的老公,是我肚子里孩子的父亲。从某些方面来说,我应该还要感谢他人渣了一回。要是她没有干那些人渣才会干的事情,他早就和林聆结婚了,我也就不可能在遇见他爱上他了。

哎……我现在成了明东的妻子,还给他怀了孩子。我不敢去想象要是林聆她现在还活着,心会有多么的悲痛。那种痛我曾经在杨俊的身上略有体会,我以为我被他伤的足够彻底。可当我用我的曾经的那段悲痛与林聆的遭遇一对比,才知道自己经历的原来只是感情伤害的皮毛。至少在我最伤心最痛苦的时候,对生还抱着希望。我想过去死,顶多也就是想想,因为我非常清楚自己永远都不会那样做。

曾经我还有个借口,我在内心骗自己说我活着是为了气杨俊,我要找一个更好的男人,我要让他后悔一辈子。可是现在这个借口被戳穿了,我就是个贪生怕死的人,我想好好活着,没有必要在去找那些荒唐的理由。我很爱明东,我能为他做出的最大牺牲就是在他死后帮他生下孩子,然后找个男人和我一起把孩子带大,等孩子懂事了我才会告诉他明东是他的爸爸。如果没有遇见天灾,我一定不会选择用人祸的方式去结束自己的生命。我真的还没有感受够人生的美好,我还想当母亲。

我是如此,我相信明东也一定是同样。我想他在日记里表现的不怕死,是因为他已经知道了自己的死期将至。如果他没有得癌症我相信他一定会好好的活下去。

本来就打算写到这里,可是写到癌症的时候我突然想到了一个问题。既然他在和我交往之前就已经知道了自己时日不多,他为什么还要和我结婚呢?我曾经看见过他吃药,也抱着怀疑的态度问过他,他每次都告诉我那是缓解疲劳的药。从那以后我就再也没有见过他吃药,我只能感受到他的身体越来越脆弱。一想到这些,我的心竟然开始莫名不安起来。我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不安,我只是感觉自己好像少了一份期待,对明东日记的期待,对他关于我的描写与评价的期待。我真的好害怕他的日记会出现一些我受不了的内容。我想把明东的日记就写到这里,可这样写出来的故事根本就不是一个完整的故事。

没办法,我只能在内心安慰自己,告诉自己,明东已经是要快走的人了,他写下的都只是他的过去而已。对于一个已经死去了的人,我还有必要和他较真,有必要那么小气吗?我……我真的不清楚自己要是看见了不该看的会有什么样的表现。计划永远都赶不上变化……

内心再次进入了激烈的矛盾。好奇最终战胜了恐惧,我对明东后面的日记还有那么一点点期待。整理好心情,看看我的老公,到底是怎样形容我,描述我已经我们的希望的吧。

2017年12月11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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