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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荆楚风雷》第四章 千年故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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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天后,李鹤的身体日渐好转,四肢已经恢复了知觉,并且,能在芳姑的辅助下,坐了起来。

芳姑的护理水平,在来自于后世的李鹤看来,都是堪称完美的,尽心尽力,无可挑剔。这个十五岁的小姑娘,为了公子,可以不眠不休,衣不解带,绝不离开半步。短短几天,李鹤便能看得出来,为了她的公子,芳姑绝对可以不惜性命。

芳姑每天陪着李鹤,足不出户,随着李鹤身体的恢复,两人之间,对话越来越多,李鹤是为了尽可能多的了解情况,芳姑则是积攒了满腹的话语,要对大病初愈的公子诉说。

通过芳姑的嘴,李鹤了解到,黄龙山顶,自己的纵身一跃,竟然跨越了两千年的时空,来到了遥远的战国时代,来到了楚国,自己现在身处的位置,是楚国的都城,寿郢,时间是楚幽王二年。

前世的李鹤,虽然只有高中毕业的文化底子,但由于对历史、地理的特殊爱好,使得他对历史上很多的大人物、大事件,有着深厚的了解。即便如此,在面对这个号称没有最乱,只有更乱的战国时代,李鹤还是发蒙。

其实,不是历史学大家,谁又能真正研究这段历史?即便了解个皮毛,谁又能做到细致透彻?

李鹤心里暗暗苦笑,命运有时候真的很会开玩笑,早知道是这么个结果,自己在前世应该多掌握点这段历史,起码应该多学习点技能,好在这个乱世生存下去啊。

但是,乱归乱,这段历史的大致脉络,李鹤还是很清楚的。比如,李鹤知道,在战国七雄里,楚国是文化积淀最为浓厚的诸侯国,文明程度最高,对诗书礼乐等周制礼仪最为坚持。

再比如,李鹤知道,这时候的楚国,已经是江河日下,国力在走下坡路了,在强秦的压迫下,已经丢失了大片国土,并且经历了三次迁都。

他依稀记得,幽王过后,楚国只经历了两代短命国君,很快便亡于秦国了。

另外,李鹤知道,楚国的这个都城寿郢,就是后世的皖省寿县,离着自己生活的江州并不遥远。这样算起来,自己虽然时间上跨越了两千年,但空间上,还算身在故园。

几天下来,随着与芳姑交流的深入,李鹤越来越感觉到,自己和这个时代之间,无论是语言、思维,还是日常饮食起居等等,都有着巨大的差距,甚至可以称作难以逾越的鸿沟。

比如说饮食方面,这个时代的食材之匮乏,远远超出他的想象,在和芳姑的谈话中,李鹤随便说了几样东西,芳姑那闻所未闻的惊异表情,让李鹤不敢再往下说了,他怕吓着这小姑娘。

再说烹饪手法,除了炖,就是煮,其单调程度,让李鹤每每看着芳姑端来的饭菜、汤水发呆。他很好奇,官宦人家尚且如此,民间的普通百姓,吃的会是什么样子。

不过,对于出生于贫寒之家,又经历过残酷战争考验的李鹤来说,这些还不是最大的问题,他都能克服。

让李鹤感到问题严重的,是文化的差异。

比如说,自己不经意间随口说出的一句话,一个词汇,都能让芳姑感到莫名其妙,缠着公子问上半天。

再比如说,芳姑从书架上拿来一卷竹简,在李鹤面前打开时,李鹤竟然呆住了,上面的文字,自己几乎一个也不认得,偶尔有一两个看着眼熟,也靠的是连蒙带猜,心里并不敢确定。

没想到,来到这个世界,自己竟然变成了文盲,这才是李鹤最为恐惧的。

他忽然想起来,秦王嬴政在统一六国后,发起过所谓的“书同文”运动,看来,这个时候的神州大地,文字还没有实现完全统一。

看来,自己需要面对的挑战还很多,但迫在眉睫的,是加快改善身体的状况,尽快提升身体素质。

这种比骷髅多口气的身体,是李鹤无论如何也不能接受的。身逢乱世,最起码的要求是能够自保,没有一个强健的体魄,不定什么时候,小命就会玩丢了。更何况这种冷兵器时代,一个人,只有拳头够硬,刀剑够快,才有继续活下去的权利。

从今晚开始,李鹤打算试试老连长教自己吐纳练气的心法,以李鹤前世苦练多年的经验来看,这套心法,对强健身体,对练习武功,都是大有好处的。

午后,正在梦中神游的李鹤,被一阵嘈杂声惊醒了,他刚睁开眼睛,就看到风风火火进来几个人,走在最前面的,是一位身穿绣花绸缎曳地长袍,腰束宽带的贵妇。

妇人刚进门,一双美目便直愣愣地紧盯着李鹤,再也不曾挪开,渐渐地,那双摄人心魄的眼睛里,泛出了晶莹的泪花,两行热泪,顺着玉一般的脸颊簌簌落下。

“鹤儿啊,你可算醒了,你这是打算吓死为娘么?”

走上前来,一把将李鹤的头抱在怀里,揉搓着李鹤的头顶,嘤嘤的哭了起来,旁边的丫鬟婆子,慌忙上前,抹泪的抹泪,劝慰的劝慰。

搜索脑袋里异化了的记忆碎片,李鹤知道,这个贵妇是他这一世的母亲,看得出来,这位贵妇很激动,但并没有引起李鹤内心的共鸣,刚才那一声“鹤儿”,实在有别于自己的亲生母亲,妈妈口中,只会叫他小二子。

但他知道,自己必须有所回应,哪怕是演戏,也要演下去。

“母亲别哭,我这不是好了嘛。”

李鹤故意将声音压得很低沉。

“是啊,夫人,公子好了呢,东西也一日比一日吃得多呢,您该高兴才是。”芳姑也在一旁劝着。

“你还说。”贵妇破涕为笑,指着芳姑啐骂:“你这个小丫头,公子醒了,为何不及时通知我,若不是厨子说你每日从厨房端了很多饭菜,我心里犯疑,过来看看,你还打算瞒我到几时?”

芳姑吓得“扑通”在床上跪下,低着头,没敢说话。

“母亲别怪芳姑,是我不让她说的,我是想着等我再恢复一点,去跟母亲请安的。”

李鹤替芳姑做着解释,他看得出来,这个时代,人是有等级差别的,而且,等级森严。

贵妇诧异地看着李鹤,仿佛不认识这个儿子似的,一会儿,又哭了起来。

“这是李氏一门列祖列宗显灵了啊,我儿不但病好了,还变得越来越懂事了呢,祖宗积了大德啊。”

“鹤儿别急,为娘心里有数。你病了这么久,可苦了芳姑了,我谢她还来不及呢,又怎会怪她,我这是跟她开玩笑呢。”

贵妇用手轻轻地抚摸着李鹤瘦削的脸颊,戚戚地说道:“可苦了我儿了。”

“鹤儿好好将息身子,别着急下床,想吃什么就叫芳姑知会厨房给你做,需要什么,就跟为娘开口。”

“我这就使人去陈州,将这桩天大的喜事,告诉你父亲,让他也高兴高兴,可怜你那父亲,若不是公事催得紧,他哪里舍得丢下你啊,忧心呐!”

“鹤儿歇着,为娘明日再来看你。”

说完,带着丫鬟婆子几个人,风风火火地走了。

李鹤看着芳姑,两人相视一笑。

一个月后,李鹤已经能下床行走了。

对于这具身体的主人当初到底得的什么病,李鹤始终没有弄清楚,芳姑也说不明白。但根据芳姑的描述,李鹤猜测,这位小爷可能打小因为生在富贵之家,养得过于娇嫩,一场感冒,就把他放倒了,加之这个时代医疗技术有限,又迷信于胡乱进补,病体久拖不愈,终至病入膏肓。

一个月下来,李鹤能明显感受到身体的进步,食量逐渐增加,气力显著见长,体格也逐步强壮起来,有时候自己摸摸肋间和两股,再也不是那种骨瘦如柴,处处硌手的感觉了。苍白的脸颊,也渐渐泛起了红润。

平心而论,这位小爷身体的基本底子还是不错的。不说其他,单论身高,在李鹤看来,即使放在后世,在十岁的男孩子中间,也算是出类拔萃的。

这段时间的调养,之所以卓有成效,李鹤的现代养生知识起到了关键作用,对于人类身体的认知,对于事物营养的选择,李鹤的现代思维,是古人比不了的。另外,师傅的练气心法,也帮了李鹤很大的忙。

如今,身在官宦之家,不敢说要风得风,要雨得雨,起码物质上的需求是没有任何问题的。李鹤相信,只要自己坚持下去,循序渐进,不急于求成,练就一副强筋铁骨,只是时间问题。

虽然足不出户,但李鹤已经在慢慢地改变着思维的定式,逐渐向这个时代靠拢了。

即便如此,仍然还有许多李鹤非常不习惯的地方,比如说与芳姑的相处,在此之前,这姑娘对公子是二十四小时贴身服侍的,包括洗浴,甚至如厕,这就让李鹤很不习惯。

李鹤的观点是,只要自己能做到的,就绝不劳烦芳姑,人人生而平等,没有哪个人是生来就该享福的。

这个观点,在现代人看来,再平常不过了,但却与芳姑根深蒂固的等级思维发生了碰撞,芳姑非常不理解,公子这是怎么了,难道病好了,身体复原了,不准备再要芳姑了吗?

一想到这,芳姑就会泫然欲泣,任李鹤再怎么解释,芳姑总是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李鹤感到很无奈,只好尽可能找点事情让芳姑去做,换取芳姑的嫣然一笑。

看来,试图改变一个人的思想,真的很难,费力,还不讨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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