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灯初上，坊内已经开始热闹了。

灵儿喊我下去沐浴，我并没有应声。

灵儿知道我从小就没有洗热水的习惯，即便现在到了秋季临近了隆冬也不会洗热水，灵儿喊了两声就回房了。

直到亥时最后一刻将到子时的时候，我才从屋顶一跃而下，朝洗漱房走去。

装了满满一桶井水，退去外衣和内衣，泡进了水里。

只有寒意涌进我脑海时候，才能让我清醒，这不是我曾经生活的世界，我本就不属于这里。

世事已巨变，我又能怎么样。

生活还要继续，我只能一遍又一遍麻木自己。

直到一年前，也就是那名怨妇离开一年后一个青衣客的出现，改变了我的命运。

我抬起手臂，那是一个圆形红色的标志，代表着一个故事，代表着一段历史。

我不能反抗，因为只要我反抗，我就会死。

我死了不要紧，可家中还有灵儿和紫儿，我必须给她们找到一个好夫婿，等她们出嫁那日，我才能选择死和不死。

其实我根本没得选择，因为不管灵儿和紫儿嫁去哪里，她们都是我心头一根刺。

拔出来，我和她们都会死。

不拔出来，我和她们还可以苟活在这个世上。

又或者不拔出来，我死，灵儿和紫儿依旧可以活命。

可谁也不敢保证，不是吗？

“他们到底是谁？”

“他们到底想干什么？”

我不知道，因为还有两年时间他们就来了。

无奈苦笑一声，将自己沉入冰冷的井水中。

哗啦。

“咳~~~”

我只憋住了一炷香时间，便从木桶里探出头来。

“还是不行啊，一年了就只能憋一炷香。”

我摇了摇头起身擦干水珠，换上灵儿早已备好的衣裳，走出了洗漱房，回到自己的房间。

“嗯？”

我掀开被子，以为是叠重的被子，却看到灵儿只穿一身薄薄的内衣，若隐若现的身子处处溢满了芬芳，眼前的艳景让我愣了一会，摇醒灵儿，问道：“灵儿，你怎么睡在这里？”

灵儿揉着惺忪的杏眼，看到我那一刻，惊如慌兔，身子探入被子中，拉了拉被子盖在身上，轻声说道：“灵儿，灵儿在给少爷暖床，然后，然后……”

我嗤笑一声说道：“然后你就睡着了？”

“嗯。”

灵儿红着脸点头轻轻嗯了一声，小脑袋埋得更深了，只余一双大大的杏眼，无措的滴溜溜乱转。

“十岁那年我不是和你说过，你家少爷我身体好得很呢，不需要暖床，快回去吧。”

“少爷……”

“怎么了？”

“少爷，你是不是不喜欢灵儿了？”

灵儿语气中带着委屈与不安，眼神更是如此。

“今儿你这是怎么了？是不是生病了，我看看。”我将手背放在灵儿额头半晌，说道：“没生病啊，说什么胡话呢，我当然喜欢灵儿了。是不是紫儿欺负你了，还是哪个混账东西欺负我家灵儿，你告诉少爷，少爷明日去打断他的狗腿。”

“没有没有，没有人欺负灵儿。”

我抚去灵儿额头上的发梢，嬉笑说道：“是不是我家灵儿有喜欢的人才睡不着啊，这是好事呀。说给少爷听听，少爷明日去帮你把把关，要是这小子入得眼，少爷就给你说亲去。”

“少爷，不是啦。”

“那奇怪了，今天我家灵儿这是怎么了，居然给本少爷暖被子，天下罕有啊。”

“是灵儿没有尽到丫鬟的本分，是灵儿没用，全然忘了如果没有少爷，哪有灵儿现在。”

十年前，灵儿十岁就被卖到了秦府做丫鬟。

可灵儿才十岁，能做些什么啊，粗活做不了，细活也不成，没几天险些被管事卖到别处，我见她可怜便将她留在了身边。

问了灵儿才知道，原先卖掉她的人是她的养父，对她还挺好的，可贫穷和重男轻女的世界，还是限制了爱的给予。

我想着可能是灵儿当初被狠心的父母抛弃，养父养母将她捡来，实在养不下去了才将她卖来秦府。

这种事情常有发生，而且比灵儿更凄惨的还有。

从顺天府到江南水乡这条坎坷路，我还见过这样一个专门饲养女婴男婴的组织。

对，就是饲养。

每天只能吃一顿，只要不死，就会这么养着。

若是生病，小病还会去医治，如果是大病，就会像畜生一样被仍在偏僻的草丛中等待死亡。

这种事情不仅是在官宦人家，在商贾、在能买得起丫鬟的小户人家里都是这样。

做不了活就会被再次卖掉，有的甚至被卖到了青楼。

如果生病了，你这些年能存下一些银子还能讨来一副药剂救命。

如果没有，只能和那些被遗弃的弃儿一样赶出府门等待死亡。

幸好灵儿身体一直都很好，没有被她的养父遗弃，才能活到现在。

“傻丫头。”

点了点灵儿的额头，我笑着说道：“你紫儿姐姐从来没有这样的想法，灵儿跟了我这么久，难道还不知我的性格吗？我怎么会觉得灵儿不好呢？如果当初觉得灵儿不好，我怎么留你在身边，早就把你卖到别的地方去了，你还有机会躲在本少爷被窝里取暖啊。”

噗嗤。

灵儿被秦桧逗笑了。

“所以啊，灵儿以后要好好的，少爷我才能好好的，明白吗？”

“少爷，你还生紫儿姐姐的气吗？紫儿姐姐不是有意的，其实，其实你是灵儿和紫儿姐姐的少爷，我们，我们其实就是少爷的，少爷想怎样都行，我和紫儿姐姐都，都不会有怨言的。”

“原来是为了这件事啊。”

“少爷，你还生气是吗？我去叫紫儿姐姐来给少爷赔罪。”

“好了，我哪有这么小气，快回屋睡吧。”

“少爷，灵儿，灵儿想和少爷一起，一起睡。”

唉。

这个世界的观念根深蒂固，诸如这类事情根本无法改变，哪怕灵儿跟了我这么久，被我潜移默化了六年，还是没有改变灵儿这种的想法。

“一起睡可以，但我们必须分两床被子，你一床我一床，可好？”

“少爷你答应了？”

“答应了，不过明日不许和紫儿说起此事知道吗？”

“啊？”

“啊什么啊，你和紫儿以后还要嫁人的，要是这件事传出去，以后谁还敢要你们。”

“可是……”

“没什么可是的，挪到里边去，本少爷困了，要睡了。”

“哦。”

年轻人当血气方刚，可我确实没有这种想法，虽然每次偶尔调戏灵儿和紫儿吃她们的豆腐，可我不是禽兽，做不出这种事来。

何况我当灵儿和紫儿是妹妹，并没有多余的爱情。

我也知道每次逗弄她们，就会往违背道德再次近一步，但我所想的是，只要她们两个开心就好。

可是……

我越是这样，灵儿和紫儿越是不愿意离开，难道真要用那种下三滥的手段将她们嫁出去吗？？

或者……

赶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