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周寂心念转动，原本虚幻缥缈的身形，一下子变迸发出惊人的气机，只一瞬间他的法力比全盛时还要强盛。

一桩青木的幻影、一团半透明的水珠，一块黑曜石碑，一尊古铜方鼎从他身后一一浮现，五行演化，为周寂提供着无尽灵气，点出一指，就有密密麻麻的符文显化，成为道术洪流，璀璨夺目，朝慈航普度所在的方向席卷而去。

慈航普度仰仗自身本体由赤华铜精所铸，而周寂先天五行并未补全，克制锐金的业火尚且在它的手上，所以面对洪流袭来，虽眸光闪烁，却没有露出任何不安的神情。

只见一道光华夺目的佛光从慈航普度额前绽放开来，由四色法力汇聚的道术洪流为之一滞，好像有一面无形的屏障将其拦阻，任凭周寂爆发出全力也未能突破金色佛光的分毫。

“南无慈航普度尊者！”

虚无中响起佛门梵音，片片金莲从漫天的佛光中洋洋洒落，一种无法言喻的庞大气息充沛皇宫，能使一切法都在这等庞然气机下臣服，不再作乱。

周寂感觉到越发庞大的压力，抬眸间，慈航普度已经凌空立于天上，法身具现，有无数星辉夹在在金色的佛光中爆闪，好似远古佛陀降世，身形虽然远不及当初在永州所见的分神法相，但若有若无的恐怖气息依旧让周寂有些心惊。

看着仍在不断攀升的威压，周寂心知不能再任由慈航普度这样下去，双掌一合在身前掐作五行法印，原本融于道术洪流中的金光瞬息间流入手中，化作一道惊天剑芒，将佛光撕裂出一道纤细的裂缝。

紧接着一连串琉璃破碎的声音不断传出，这道细不可见的裂缝在洪流的冲击下不断延伸扩大，最终琉璃玉碎，重新融入道术中的四色洪流涌现在了慈航普度面前。

慈航普度此时宛如佛陀在半空寂然不动，并无半分动容，先不说周寂五行并未补全，即便是五行圆满爆发的威能，在他很久很久以前，就已经见识过比它更厉害的攻击了。

任由这澎湃若惊涛骇浪的道术洪流朝他奔驰而来，佛光中聚拢来的星辉之力转眼化为飞灰，强绝的洪水，似能毁灭一切阻碍，将慈航普度淹没开来。

一时间好似轰鸣如雷，皇宫另一处正在祭天高台布置逆转阵法的燕赤霞与叶知秋被突如其来的巨响惊动，抬头看向璀璨如烟花喷涌到空中的四色光柱，叶知秋都忍不住胆战心惊道：“这应该是周道兄的手笔吧？未免也太恐怖了吧。”

燕赤霞却露出阴沉的表情，沉声道：“如果这就是周道友的实力，那法度寺的那只窃国大妖又该有多么恐怖？”

话音落下，四色光柱中突然亮起一道不一样的光芒，燕赤霞面色微变，按住叶知秋的肩膀躲入事先布置好的结界内，目不转睛的盯着四色光柱中亮起的那一点红光。

“那......是什么？”叶知秋不明就里，跟着燕赤霞的视线望去，自然也发现了光柱中涌现的一缕红霞。

燕赤霞迟疑许久，有些不确定的抓了抓胡子，皱眉道：“好像是火......”

“火？”叶知秋满脸问号，紧贴着结界似乎想看清这道红光的全貌。

...

“红莲业火.....”周寂面色一冷，看着突然间分崩离析的法术洪流，目光牢牢锁定手捧红莲的慈航普度。

先天五行，他已收集到四种灵物，虽然聚拢起来能爆发出极其恐怖的威力，但五行缺失终究是五行缺失，一旦术法中的五行紊乱，不复平衡，那再强大的道术也将分崩离析，失去控制。

手掌探出，四道分散的洪流重新聚回体内，一柄半透明的水剑从掌心流出，凝作冰凌，直至慈航普度所在的位置。

厚土承载大地，慈航普度不愿在地面与周寂相斗的原因就是因为他知道周寂最擅遁术，如今悬浮空中，本想着能以红莲业火压制周寂手中的赤华铜精，却不想周寂从灵台唤出一柄壬癸葵水所化的冰剑，转眼将劣势拉平。

“果然是你......”慈航普度垂目看向周寂手中的冰剑，先天五行并非独一无二，就像周寂和他所收集的赤华铜精是从各地矿脉蕴养而出，这一柄由壬癸葵水所化的冰剑却并不是世间仅存，只不过其余的壬癸葵水大多存在于四海之地，陆地上唯有洪河河伯手中藏有一团。

前几日封禁洪河河伯的禁制被破，洪河河伯逃脱，慈航普度就已经猜到周寂已经获取了李泽手上的那一份壬癸葵水，如今只不过确认了他的猜想，让他对周寂多了几分杀意。

银灰色的剑芒拔地而起，慈航普度挥起袖袍迎着剑芒一卷，好似有山河重重叠加在袖袍上，跟那剑芒来了一场惊天动地的碰撞。

水本克火，他不可能头硬到拿本体分于他的一缕红莲业火直面周寂的冰剑，

奈何周寂神色凛然，剑意四散，横绝云气，便是漫天洒来的月华，也在剑光下支离破碎，冥冥中好似有有无数水雾凝聚的幻身，几乎以假乱真，全无征兆。

慈航普度神色冷厉，亦在剑光的交错中游走，不断口吐神秘音节之余，亦挥出法力，袭杀周寂。

缩地成寸的神通，以他如今的的修为施展，天涯咫尺俱无分别。

信步从容间，每一次出手，都能用袖袍卷离周寂的长剑，然后手持红莲，喷涌出一道灼热的气息席卷周寂的元神。

周寂剑术本就没有经历过系统的练习，至今所感悟出的剑意也都是这几年的所观所想，招式虽然几近绝妙，但老练程度较之慈航普度略有不及。

见到剑术未能立功，他心底倒也不乱，避开慈航普度一道凌厉的神通，将他口吐的音节清晰无漏回馈在自己的灵台中，元神飞速运转，似乎破解其中玄妙。

适才在庭院里相斗之时，周寂并没有注意到慈航普度的异常，如今化身佛陀，却开始不断口吐音节，周寂心中隐隐有几分猜想，在缠斗数十回合后，终于破析出那些音节竟是一种诠释佛法的梵音，如果把法度寺铜塔中的慈航普度当做银行，那么与他交手的这个分神口中吐出的音节便是提取本体力量的密码。

周寂终于明白了他要做什么。

佛道两门的合道境高手在法度寺外将慈航普度堵在铜塔之中，慈航普度分出的这缕分神则打算利用佛门神通与本体短暂融合，从而攻伐周寂，将他彻底的留在汴京城中。

“不惜任何代价，绝不能让他成功！”

红莲燃起熊熊烈火，由先前巴掌大小变作一座虚幻的莲台，浮现慈航普度脚下，随着火光渐渐凝实，就连壬癸葵水所化冰剑都无法穿透火光，每一剑将其压下，都会重燃起更加凶猛的火焰朝周寂扑面而来。

面色微冷，周寂手中冰剑缓缓融化，在双手的托举中转变为一座冰山，从虚空中缓缓落下。

以壬癸葵水为山，以赤华铜精为水。

水本克火，而金本生水。

恍惚间，冰山轰然印下，前几日慈航普度从镜像中看到的山水印如今亲身体验，终于感觉到了几分威胁，从这座由壬癸葵水所化的冰山袭来。

分神毕竟是分神，随着不断攀升的火光被壬癸葵水猛然压制，慈航普度口中音节不停，手臂间凝结成厚厚的金色结晶，打算以精粹到极致的赤华铜精强行突破冰层的压制。

周寂毫不犹豫，挥袖打出一道青色的神光，加持在冰山之上，紧接着没等慈航普度反应过来，再次打出三道神光，重聚五行之力，青黄赤黑白五色神峰光芒流转，连成一个特殊的道禁，瞬时间将慈航普度周边的空气凝结，就连他体内的法力流动也随之停滞。

“好一手五行封禁之法！”慈航普度终于停止了吟诵，面色阴冷的看向与他直面相对的周寂，尖细的声音虽是感叹，但周寂还是能听出其中隐藏的嘲讽之意。

‘不妙！还是晚了！’

周寂肯定不会以为对方开口赞叹是因为放弃了施法，看着慈航普度眼中越发浓郁的嘲讽之意，周寂只觉一阵莫名的危险从心底升起，瞬时间寒毛尽立，背脊生寒。

这种感觉他并不陌生，刚刚在大殿之内，慈航普度本体出现之前，他才体验过。

不知何时，一朵悠扬飘逸的金莲，浮现在了周寂的身前，光华流转，似能让天地都随着其转动。

当周寂注意到眼前的这朵金莲的时候，胸口就已经传来一阵剧痛，低头看去，一只枯瘦的手掌已经探如爪状，刺入了他的前胸。

再抬头，眼前哪还有什么金莲，哪还有什么冰山，五行山印早已被人破去，身前的慈航普度也已经面容突变，眼眸中流露出陌生的灵光。

“咳~！”

檀中窍乃是人体经脉关节，连同任督，周转灵脉，如今这一中枢被慈航普度生生掐断，周寂只觉体内真气如潮水般从胸口的血洞中喷涌而出，尽数被慈航普度纳入体内。

“欠本座的，终究是要换回来的。”慈航普度幽幽开口，将周寂全身的精血吸纳体内，感受到《玉清仙法》无比精纯的真气，慈航普度眉头一挑，原本阴鸷的表情露出几分惊疑，“没想到这个世界上居然还有阐教传承，待我将你的元神吞下，这些就都归我了！”

正待他元神侵入周寂体内，打算闯入灵台，将赤华铜精也收回体内的时候，原本龟缩在周寂体内无法驱使和感应的一团无形之风突然像是感应到了什么，悄然飘出，涌入了慈航普度的元神之中。

夜凉如水，忽然一缕微不可查的清风拂过，慈航普度像是感觉坠入了无底冰窟，彻骨的寒意让他猛然一颤，元神骤然收回，整个人也暴退而出，从空中甩落在庭院角落，僵在那里无法动弹。

“赑风！这里怎么会有赑风？你体内怎么会有赑风！”

赑风乃是仙道劫难，慈航普度虽然修为只差一天就能圆满，但元神却早已步入仙道，如今被赑风沾染，再不复平日的冷静，慌乱的将侵入周寂体内的元神割断，卷起残存的红莲业火，朝法度寺狼狈逃窜。

只可惜本就是针对仙道而生的赑风又怎会被断尾求生的手段蒙蔽，这尊分神刚撤回铜塔，就已经在慈航普度本体面前，肉身迅速消融，只剩一堆细细粉尘，堆积在莲台之下。

突如其来的变故令四周观战之人始料未及，道郢真人与其他佛道大能虽然在法度寺外监视慈航普度，但也在一直关注着汴京皇城里的大战。

而鬼域之中的黑山城里，黑山老妖也在施展玄镜术，看着周寂与慈航普度化神的交手。

前几日周寂借道鬼域，他将这缕赑风寄入周寂体内就是为了算计慈航普度。

以他对慈航普度的了解，此人睚眦必报，周寂曾截胡他在云顶山的赤华铜精就已经注定了刚才的那一幕。

慈航普度必然会寻到周寂，将周寂劫掠的赤华铜精全部收回，并且吞食血肉元神以平心中怒火。

“终究还是失败了......”黑山老妖摊开手掌，将庭院中仅存的赑风收回，指尖一碾，玄镜砰然破碎。“本想在明日伏杀慈航普度，没想到功亏一篑。”

“难道两界门开启真的是天命吗？”黑山老妖望着幽幽无际的阴霾，叹声道，“难道天命真的不可违吗？”

罢了，明日一战不管战况如何，道郢他们都会有所影响，只要慈航普度开启两界门的时候，本座同时突破仙道，届时收拾残局倒也赚得渔翁之利。

......

汴京皇城。

周寂面容枯槁的跌坐在地，刚才被慈航普度折断檀中窍，全身血肉被吞食大半，如果不是檀中窍内潜伏许久的赑风突然涌出，后果恐怕不堪设想。

灵台之内，一株青翠玉枝从额前缓缓浮现，萦绕着无尽乙木生机不断填补周寂体内真气，同时壬癸葵水随之涌入血脉，所经之处血肉立即充盈，就连胸口的血洞也随之迅速平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