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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军座,请放手!》第5章 自己才是真正的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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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之后,钟家人从不在她面前提鹤岗之役,更不会提起子润哥哥,叱咤风云的刘江将军和刘子润好像从不曾出现在他们的生活里。

住院期间,不知道是不是身体原因,宛若变得很沉默,钟太太每天都带来钱嫂特意为她煮的桂花糖粥,她象咽药似的吃几口,她对任何事情都不再感兴趣,偶而,她穿着肥大的病号服在医院的花丛中走过,看着盛开的花儿,不知怎地就会想到子润哥哥再也看不到它们了,胜利属于都督,死亡却属于子润哥哥,心痛成一团,她不得不用手捂住它。

钟宛若的病一直没什么起色,缠缠绵绵,好一阵坏一阵,整个人恍恍惚惚,医生诊断后说是过度伤心导致的肝气郁结,气血不通,钟家因宛若的病愁云惨淡,一天时间,她大多数都在睡觉,养父母和哥哥妹妹都担心得不得了,看他们这样,宛若心里更难过,自问何德何能竟使得与她毫无血缘关系的养父母一家如此牵肠挂肚。

辗转病榻差不多一个月时间,她被哥哥接回家中休息,很多生意因为宛若耽误下来,宛若强逼自己打起精神,对养父一家她无以为报,唯觉帮忙处理大小生意才心安一些,也存了私心,用忙碌的工作来忘记那个霸道强势,英俊潇洒的男人,她唯一深爱着的男人,永远的子润哥哥。

若说刘子润的死对钟宛若是毁灭性的打击,对于汉江上流社会的单身汉来讲,却是一件值得庆祝的事儿,意味着他们的机会来了。

因身体原因,宛若没到矿场办公室,也没到位于汉江黄金地段的商贸公司批阅文件,安排工作,她把办公桌搬到了卧室,一些外贸单子的翻译和签署都在这里进行。

钟会长派人找到专门打扫战场,运送尸体的王姓鳏夫,请他帮忙找到刘子润,提到这次战役,这位鳏夫心有余悸,他说战后的鹤岗血流成河,到处都是尸体,大多士兵都死无全尸,缺胳膊断腿,残缺不全,他看到了刘江将军的尸体,一条手臂没有了,却没找到刘子润和吴亚夫,他交给钟会长一顶军帽,宛若摸着军帽,心如刀绞,这是子润哥哥的帽子,她如何不认得?钟会长安慰她,没找到尸体,说不上子润没死,那个晚上,钟宛若对着月亮许愿,她愿意用她的命换子润哥哥还活着。

鹤岗之役后,似乎一切都恢复到战争之前的状况,为避战乱躲到乡下做桂花糖糕最好吃的华家又搬回来了,学校工厂开始正常授课生产,商家为赚钱四处打折的广告铺天盖地,新崛起的娱乐场所丽景皇宫为和老字号天地一家春竞争,不惜花重金请来兔女郎吸引狂蜂浪蝶,一时间,汉江歌舞升平,□□无边,只有宛若一个人,跟周遭环境格格不入,跟没了魂儿似的,总是想着某一天子润哥哥一身硝烟满身伤痕出现在她面前------

钟家每个星期都会举办的最引人瞩目的舞会因她精神欠佳再未举办过,乐手也因此变节,去丽景,花似锦等风月场所混饭吃。

这天宛宁放学后,没有敲门就一溜烟冲进钟宛若房间,当时她正在给英国詹姆斯船运公司下订单,詹姆斯公司新生产了一批大型货船,可装载的货物是钟家现有货船的三倍,宛若在电话里跟对方讨价还价,她流利的英语,詹姆斯老板蹩脚的汉语,让他们讲了好久电话,这位詹姆斯先生很有意思,酷爱中国文化,却总忍不住在讲话时加入地道英格兰母语,非驴非马,好在宛若英语很好,理解力超强,能明白他要表达的意思,当然,商场女精英不可能吃亏,最后,詹姆斯先生忍痛割爱,将四艘货船以低于市场批发价的价格卖给了宛若。

“姐!”宛宁一进屋,就坐在她办公桌对面,拿起她的水杯大口喝起来。

“跑了一身汗?谁追你?”宛若问。

“姐,盛放这次惨了,摊上大事了!”她放下水杯道,眼睛闪着熠熠的光。

“什么?”

“我们女高的学生会主席,就是李碧琪,姐,我才知道,他父亲原来是刘伯伯的至交,他联合了盛家军里忠于刘家的将领士兵包围了都督府!”

钟宛若不由自主站起来,一颗心腾腾跳个不停。

“姐,我听李碧琪说,他父亲调查了好久,发现子润哥哥不是死于联军之手,而是被王斜眼害死的!”宛宁激动地道,“这个王斜眼太他妈可恨了,他带的后援军早就到了鹤岗,却按兵不动,等到联军将子润哥哥的四千亲信兵杀得所剩无几时,才冲出来,调转枪口对付子润哥哥!”

宛若的脑袋轰地一声,她原以为盛放只是借联军之手除掉刘伯伯和子润哥哥,却没想到,子润哥哥没有败给敌人,而是被自己人暗算。

“宛宁!”宛若抓住妹妹的手臂,“事关四千士兵生死,质疑都督,无疑以下犯上,如果没有确凿证据,告诉你同学的父亲不要做无谓的牺牲!”

以盛放的奸诈狡猾,既然布这个局,一定把所有可能出现的状况都考虑进去,她不希望任何支持刘家的人被盛放算计进去。

“怎么没有确凿的证据?”宛宁道,“盛放做梦没想到,王斜眼的部下里竟然有正义之士,他向李碧琪的父亲告了密!姐,千真万确,子润哥哥是被盛放害死的,姐,你醒醒吧,子润哥哥是真死了,那个部下亲眼看到子润哥哥倒在炮火之下------。”

明知道子润哥哥已经不在了,听到妹妹的话,宛若还是无法忍受地抖成一团,她捂住胸口,才没有疼得瘫倒地上。

“姐,我------”宛宁有些后悔,不敢再说了。

“宛宁,记住,和任何人不要再议论这件事,”宛若狠厉地看着她,“如果你想咱们家平平安安,不被扯进这件事中,从此后三缄其口!”

妹妹愣愣地望着她,姐姐从不曾用这样严厉的口气和她说话,她慢慢点了一下头,养父母经常数落训斥宛宁,许是打皮骂滑,她并不以为然,经常顶嘴,就算不反驳,也有自己的主意,反而宛若从不说她一句重话,她却很听她的,养母经常笑说钟家的惹祸精只有宛若能制止住。

妹妹走后,宛若心乱如麻,她知道这件事绝对没那么简单,盛放面对质疑会怎么办?他绝对不会束手就擒,他一定会想办法为自己开脱,王斜眼被问责是肯定的,为平息众怒他需要一个替罪羊?谁会是这个倒霉蛋?她越想越无法入睡?本来与她没有关系的一件事,不知道为什么让她遍体生寒?

一晃,子润哥哥已经走了四个月,夏天过去,已进入秋季,宛若倚在窗户前,有丝丝的凉风透过窗棂挤进来,她不禁抱紧双臂,心里烦闷,虽有些冷,还是推开了窗,凉意更重!

许是吹了凉风的缘故,掌灯时分,钱嫂叫她吃饭时,她头重脚轻,困得睁不开眼,便回钱嫂晚些时候再吃,本想歪在沙发上小憩一会儿,没想到竟然睡了过去,迷迷糊糊间,她看到了子润哥哥,或者说不是子润哥哥,而是一个人棍,没有手没有脚,眼里流着血,他哀哀地看着她,喊道,‘宛若,救我,救救我!我疼,子润哥哥疼!’她向他跑去,他却满脸怨恨地看着她,一步步向后退去------宛若忽地坐起来,室内一片黑暗,她摸了一下自己的脸颊,湿漉漉,都是泪。原来是梦,就算知道是梦,她依然心疼不已,宛若孤独地坐在屋里,刻骨地思念起刘子润。

过了约一刻钟,宛若起身,去洗漱间洗了一把脸,中午只喝了一小碗红枣猪脚汤,没吃主食,有些饿,她出了屋,准备到楼下餐厅吃晚饭。

踩着厚厚的地毯,她沿着二楼楼梯向下走。却见大厅灯火辉煌,养父母,哥哥妹妹难得地都在,还没到一楼,就能感觉到压抑的气氛,直觉告诉她有事发生。

忽见宛宁抬脚踢向客厅中间的一个红木盒子,盒子翻倒,从里面滚出好多珠宝首饰,灯光下,闪着晶亮的光,‘哎呀’一声,许是用力过猛,宛宁跌坐回沙发上,拖鞋甩在一边,捂着脚趾头雪雪呼痛

“见过不要脸的,没见过比他还不要脸的!”哥哥怒声吼道,“什么玩意?这是栽赃陷害,小人,卑鄙小人,狗屎不如!”

宛若的心没来由地咯噔一下,自从子润哥哥死后,她一直觉得最坏的已经来过,看来,她还是想得太过美好。

“你喊什么?”养父皱眉,“小声点,给宛若听见!”养父脸本来就长,此时显得更长。

为什么怕她听见?

“老爷!”养母一张脸皱成了包子样,“老爷,都督是什么意思?好好的,给我们送来这么多奖赏做什么?宛若根本就没有揭发检举,怎么报纸还乱写?”

“太阴险了,我早就看盛放老贼不是个东西,怎么都想不到他这么坏?姐姐被他害死了,整个汉江都会骂姐姐的!”

一颗心要蹦出来,宛若一直寻思盛放面对忠于子润哥哥的士兵如何自圆其说,亦猜到他会找一个替罪羊,却怎么都没想到她自己是那个倒霉蛋,先是下聘礼,接着送奖赏,她暗叹盛放这个局布置好周密,既可以铲除有可能威胁到他都督宝座的刘家父子,又可以将养父这个江汉大亨绑上他的战车,真是一箭双雕,不,应该是一石三鸟,还可以为他变态儿子找到她这个棋子。

她一步步走下台阶,当宛若走到他们面前时,养父吓了一跳,看着她楞了足足有五秒。

“宛若,不是没有回旋余地,我已经,我再和贾师爷说说,让都督收回成命!”养父说,眼睛都不敢看她。

宛若从地上捡起散落的珠宝,其中有一款墨绿色的翡翠手镯,很好看。

“成色不错!就是颜色老气!”她道。

大家象看怪物一样看她。

“宛若!”养母的包子脸这会全是褶子,“你爹和贾师爷关系很好,明儿再找他说话,断不会让你嫁给少将军的!”

“是呀,姐,子润哥哥尸骨未寒,就算他是都督,也不能硬逼你嫁他变态儿子吧,他还要顾忌点群众影响吧!”

“是呀,宛若,爹现在就去找贾师爷!”养父站起欲拿帽子。

“爹,不要,”她拉住养父的胳膊,“都督不是个大方的人,肯花这个心思,不容易,我刚儿看了,这些珠宝首饰应该价格不菲!看来是有诚意的!”

“姐,你说什么?诚意?盛昆仑是个变态,都说他床上变态得很,女人都忍受不了,姐,你为什么要跳这个火坑?”

她不跳行吗?手握几十万重兵的一方督军挖了这个坑给她,饶是她聪明绝顶,也没办法独善其身。

“是呀,宛若!”养父叹息道,“你不是这么容易认输的人,事情还没到不可收拾的地步,爹会想办法的,你别自暴自弃!”

事情如果用钱可以解决,她相信养父无论花多少钱,哪怕倾家荡产都不会心疼,一定会救她,钱和四千条人命相比,钱就是一堆纸。

“爹!”她说,异常平静,“都督的决定会因为贾师爷而改变吗?您知道的,刘子润的未婚妻,汉江第一名媛钟宛若亲自举报□□通敌背叛,坐实了刘家父子之罪,如果钟宛若再嫁给少将军,就算对刘家再忠实的士兵也没有不相信的道理,爹,这样的一枚棋子,都督怎么会放弃?”

养父哑口无言。

“我杀了他!”哥怒目圆睁,起身就往自己房间跑。

她知道他要拿枪。钟震喜欢打猎,房间里有一把长□□。

“站住!”她大喊,不想钟震冲动之下把命搭进去,这是钟家唯一的男丁,万一出事,她如何对得起待她好到无话可说的养父一家。

“哥,不要做呆事,少将军身份高贵,传闻他有断袖之癖,宛若心已死,并不介意,嫁给谁都是苟活,宛若愿意!别为我去闹,不值得!”

说完,已觉凄苦无比,子润哥哥,你可看到你最爱的宛若已被逼上绝路?

“宛若!”养母眼圈红了,“娘怎么能看着你这样委屈自己!”

“娘!”她强挤出一丝笑,“形势逼人,如果子润哥哥还活着,宛若定不会选择少将军,但他不在了,放眼汉江,还有比少将军身份更高贵的吗?嫁给他,我们钟家就再没人敢欺负了!”

“根本就是老畜生欺负咱们,别人哪个敢?”钟震脸红脖子粗,“你又不了解盛昆仑,嫁过去有罪受,宛若,要不,你嫁给我算了,我保证对你好!”

谁都没想到钟震会在这种场合说出这样的话,父母比宛若还震惊。

“你,你也不看看自己什么德行?”养父气急败坏,“什么时候,你还能说出这样的话!不照照镜子,你拿什么配宛若!”

钟震象泄了气的皮球瘫坐下来。

“我是配不上,盛昆仑就能配上?”他嘟囔着。

“老爷,阿震虽说不争气,但良心好,是真心喜欢宛若,我看------”养母嗫嚅道。

“好了!”养父大吼,“已够乱的,你还跟着起哄!你不知道宛若和子润的感情吗?她现在哪里会有嫁人的心思?”

“爹!娘!”宛若不想养父母为她再吵,“就这样吧,宛若会如都督所愿,有些累了,宛若想先休息!”

说罢,她感到眼泪已经流出来,赶紧转身向楼上走去,如芒刺背,不用回头,亦知道大家盯着她背影看。

“汉江没人能配得上姐姐!’宛宁鄙夷地道,“没有哪个名媛可以象姐姐这样漂亮,头脑够用,哥,拜托你不要再想姐姐的心思了,简直是癞□□想吃天鹅肉!”

她不能再听,这么宠爱她的家人,她虽不是养父母亲生,却是他们疼到心尖的女儿,她怎能连累他们?

不知什么时候,外面竟然下起了雨,风裹挟雨滴轻敲玻璃窗,宛若坐在地上,看着玻璃上蜿蜒而下的雨水,她不知道别人失去爱人是怎么活下来的,每一分每一秒都在凌迟她,雨不是滴在窗上,是滴在她心上,象有人拿着一把刀一下一下扎着它,疼得她想呕吐。

宛宁几次三番敲她的门,她都假装睡着,听着宛宁在门外走来走去的脚步声,狠下心不去理会,她怕自己控制不了会嚎啕大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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