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年之中的盛春时节，小区里的垂丝海棠开得正艳,从五楼的阳台向下看，一片盎然粉嫩的春色。

秋季新栽的绣球花，经冬落得光秃秃的叶子，抽新芽好像就在一夜之间，等发现的时候，已经长得枝繁叶茂，不难想象再过段时日，定也花开繁茂。

攀援在阳台左侧的两株爬藤月季已经缀满了含苞吐萼的花朵，阳光最足的地方，已经有几朵迫不及待的开放。

李长安蹲在阳台间给植物浇水，去年的今天，这里只是空荡荡的阳台，现在阳台变成了小花园，是她一年来的劳动成果。想到这里，李长安站起来凑近锦簇的花团间细嗅了一下，顿觉惬意无比，有种求仁得仁的满足。

沈至刚起床，下楼的时候，一眼望见蹲在阳台上的人，他索性把拖鞋留在楼梯上，光着脚没声没息地来到阳台，想偷偷看那人在做什么。没料到自己刚走进，蹲着的人却突然站了起来，接着弯腰在一簇盛开的月季上深深嗅了一下，眯着眼像在仔细回味花香，脸上都是满足的神情。

他的脑海突然闪过诗人萨松某句很有名的诗：“inmethetigersniffstherose.”

他把偷拍了李长安的手机留在原地，悄悄地往前。他觉得自己被此时此刻的美丽与温柔折服是必然的，因为那是李长安。如果可以，他心甘情愿就这么远远地看着，一直安静的享受此刻美好。

他在李长安斜侧半米的地方停了下来，低头能看到李长安因俯身露出来的一大片光洁后颈，过宽的家居服领口因为弯腰的缘故，露出她并不过分凸显的白皙锁骨。

今天没有太阳，天空灰扑扑的，是一个潮湿的春深清晨。六七点钟的光景，朦胧的光线打在她的身上，融入天边灰而潮湿的背景，像一张晕开的水墨画儿，既美又活，安静且灵动。

李长安一个人的时候，总能给他特别安静的感觉，安宁、平静。和他以前认识的那些人都不一样，李长安可能不会一直有趣，却有一种超越年龄的平和，让待在身边的人感到轻松和平静。

世人总是喜欢说“有趣的灵魂万里挑一”，但其实灵魂是否有趣固然重要，但安静的灵魂更令人心安，甚至心生敬畏。

他把拽在手里的东西握得更紧了些，悄声上前，用空着的手盖住了正在嗅花的人的眼睛。另一边则环过她的腰，把人锁到怀里：“宝贝儿，把眼睛闭上。”

李长安没有被吓到，只是问了为什么，沈至却没有解释，让她保持闭着眼睛。李长安没有睁开眼，感觉沈至正在把什么东西挂到自己的脖子上，触感有些凉凉的。

“可以了。”沈至在她的眼睛上亲了一下。

李长安睁开眼，低头看到一块玉佛静静地躺在胸口，是咧嘴笑的大肚弥勒。

“给我？为什么？”

沈至点头，问她还喜欢吗。李长安又低头细看了系在红绳上的玉佛，捏在手上的玉，晶莹洁白，细腻滋润，光亮得几乎没有瑕疵。

“太贵重了，有什么我一定要收下的理由吗？”李长安重新抬起头，对上沈至温柔带笑的目光。

“真不记得今天是什么日子了？”沈至吊足了她的胃口，同时给她提示：“去年的今天。”

“是我们相识一周年？”李长安恍然大悟：“可我没有这么值钱的东西做回礼。”

“嗯，差一点点。是我们的合约到期了，以后我们不需要合约了，我们换另一种更久更方便的。沈至还是笑，突然像变魔术一样，从口袋里掏出一个红绸盒子。

他知道李长安不喜欢那些花里胡哨的，专门找人定制了这一对外观古雅、偏简约的对戒。

“长安，我们结婚好吗。认识你，在仲春季节，但我很贪心，希望拥有你的四季，在晨间陪你赏四季的花，看每一天的风景。”

李长安觉得有点不真实，像极了这个带雾的春晨，虚空的厉害，但沈至搭在她后颈上的掌心却又实打实的炙热。

她看向沈至，今天沈至穿的随意，和过去每个醒来的清晨一样寻常，没有精心打扮，没有刻意布置。大概只是觉得时机到了，他和她应该有一个这样平凡又与众不同的早晨，所以他对她说：“我们结婚好吗。”

答案当然是好的，但她没有马上回答沈至，而是背过身去安静地看着繁茂的月季。转身时，手上多了一朵明丽动人的鲜花，她低头在繁复的花瓣上轻吻，然后把捏在指尖的花别到了沈至的耳后。

她看着他笑着说：“很期待，与您共赏四季繁华，我的花先生。”如果你愿意做我的花先生，那我就是你的大地女神，给你四季和包容，而你赠与我陪伴和美好。

沈至把戒指往她无名指上套,在上边亲了亲：“宝贝，谢谢你。”

李长安有样学样,把另一只戒指套到沈至手上，看着她和沈至放在一起的两只手,上边的戒指严丝合缝。

“怎么这么合适，你是不是什么时候偷偷地量过？”

沈至听到她这么说，虽然还是笑着，但眼里有了她看不懂的失落，李长安听到他说：“嗯，量过。”

沈至和她十指相扣，两枚戒指因此而紧紧的靠在一起，沈至在上边亲了一下，接着道：

“宝贝，你都不知道为了这一刻，我准备了多久。说这些只是想让你明白，我不是一时兴起才想和你结婚，而你值得，值得我付出这些。我也只是一个普通人，为了向你求婚，我也曾紧张到睡不着。我在其他方面再厉害，面对自己喜欢的人，也会患得患失，也会忐忑不安，也会不自信。”

“明白吗？宝贝，我是认真想和你过一辈子。”李长安觉得眼里有些热，所以她眨了一下眼睛，有晶莹的液体溢出来，再被沈至一一的拭去。

她觉得不应该，但她有些忍不住，好不容易止住了眼泪，说话的声音却还带着哭后的柔软：

“我常常会想，自己是哪里好，能让你喜欢。我明明是一个这样平凡又无趣的人，好像也不能为你做什么，就连厨艺也不如你，而你的成就和优秀让你如此瞩目。”

“你都不知道自己有多厉害，宝贝你知道吗，你让我知道自己是谁。”

沈至把她抱到凳子上坐着，低头和她接吻，李长安把人推开：“得了啊，一会儿难受的是谁。”

沈至还沉浸在求婚成功的喜悦里，撒娇耍赖皮也要亲她，嘴巴被手捂着，他伸舌头舔了一下她手心。李长安飞快的撒开了手，回头把口水往他身上擦：“你是不是真的属狗啊，快别动……让我拍一张照片。”

李长安拿起茶几上的手机，“咔嚓”拍了一张沈至戴花耳朵。

沈至在她旁边坐下来，单人藤椅硬是挤下两个成人，他自己乐在其中，似乎不觉得这样挤得慌。李长安受不了，打算把位置都让给他，自己坐到另一张沙发。

沈至看穿了李长安的意图，眼疾手快把人拉住：“宝贝上哪儿去，这么快就不要我了吗。”

李长安在他脸上拍了一拍：“此脸皮又厚矣！”

沈至不为所动，把人牢牢的锁在怀里：“哪都别想去，快好好呆着，让为夫的抱一会儿。”

李长安背着沈至翻了个白眼，松了松把自己箍得紧紧的两只手臂，决定不再做无谓的挣扎，寻了个舒服的姿势窝着，继续编辑她的朋友圈。

[我的花先生，余生漫长，牵好我的手。]

沈至枕着她的肩，越过她的耳侧看她打字：“宝贝，写什么呢？”

李长安把手机摆正，递给身后的人。沈至就着她抬手的姿势，看了她刚刚发表的朋友圈。他起身捡回自己留在客厅的手机，重新在沙发上坐下，把人又捞到了怀里。

他也发了一条朋友圈，是刚才偷拍的图。

[余生漫长，做你一个人的花先生。]

沈至环着她的腰，手机就在她眼下编辑。李长安看着上边的配图：“什么时候拍的，摄影技术挺有水准啊。”

沈至转头在她脸上亲了一口，笑里都是难掩的得意：“是我的模特好看。”

李长安扬起头，推了推黏在身上的沈至，艰难的在他脸上回亲了一下：“接下来要做什么？”

“我想想，出去约会儿？烛光晚餐？”沈至牵着她的手，还真的认真考虑了起来。

“俗气，能不能有点新意。”

“要不回你爸妈家吃饭？想念爸的手艺了。”

“哦豁，我就说你是我爸用厨艺招上门的女婿，你还不承认。”

“哈哈哈……你连爸的醋都要吃吗？”

“走开，我要给我爸打电话点菜。”

“一起，我也要点。”

“我爸还是你爸啊，你点什么。”

“我不管，现在也是我爸了，我也要点。我要吃卤猪蹄和蒸鲈鱼。”

“不给，我不准。”

“给不给，给不给……”沈至抓她的痒痒肉。

李长安被他锁在怀里，笑得喘不上气：“你又来这招，幼不幼稚啊。我给，我给你点还不行吗。”

“幼不幼稚不知道，管用就行。”沈至收回手，把人抱稳了，怕她挣扎太用力掉到地上。

“沈先生的脸皮厚度真是一年比一年见长。”李长安光脚去踩他的脚背，每说一个字就用力踩一次。

闹了好一会儿，李长安突然捧着他的脸，看着他很认真地说：“沈至，我答应你的求婚了。”

沈至收起了开玩笑的心情：“嗯，我知道。”

“我的意思是我们不结婚，行吗？我们先这样过着，等我们都准备好，再来谈婚论嫁。”

“你害怕吗？”

“嗯，可以有一点点吗”

“让宝贝你有这种感觉，是我不好。”

“没有，你很好，真的。”

“那宝贝，我们今天先悄悄地做一个约定，等你准备好了我们再结婚。”

“好。”李长安在他脸上亲了一下：“沈至你怎么这么好。”

沈至把人按到怀里：“这么好的我，现在可以带回家吃饭了吗，卤猪蹄和蒸鲈鱼？”

李长安笑嘻嘻的从他怀里下来，牵着沈至的手把人拉起来：“走吧，我爸爸招来的女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