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升的朝阳在草叶间洒下第一抹光亮，剔透的露水挂在叶片上，折射出斑斓的朝霞。

风吹过，“啪嗒”一声，一颗露珠砸在草丛里。

舒意打个寒颤，悄悄挪动被水汽打湿的双脚。

南方三月清晨，寒气依旧逼人。

只穿了薄薄一条纱裙的舒意在浸满露水的草坪里赤脚站了将近一个小时，此刻只想钻进空调房捂着被子睡觉。

“cut。”

监视器后的导演终于满意点头。

舒意接过助理陈娜递来的外套和暖宝宝，将自己从头到尾裹进温暖的大衣中，长舒一口气。

活过来了。

“意姐，辛苦了。”

“谢谢，你们也辛苦了。”

她揣着暖宝宝，礼貌地朝每一位路过的工作人员点头微笑。

又寻了个导演空闲的缝隙，打了声招呼，这才带着助理上了车。

“结束了？”

车门拉开，经纪人陶莹早就坐在那里。

舒意恹恹应了句，爬到座位上，眯着眼休息。

“不习惯了吧？”陶莹打趣，“那么久没有面对镜头，感觉怎么样？”

舒意弯弯唇角，“累一点也挺好的。”

“好！”陶莹赞赏地应一声，给她打气，“你有这个觉悟就好。等谢华这档节目播出，你就算哭着求我，我也不会心软给你放假了。”

谢华是谁？

一线卫视走出的天才综艺导演，手握无数国民级爆款综艺，被戏称为娱乐圈的“明星制造机”。

“你因为那件事休息了大半年，这档综艺可是难得的机会。”陶莹继续分析，“恋爱类综艺本身就对女艺人更友好，《天生一对》还是酷视一季度重点项目，宣传投资都不用担心。”

“嗯。”舒意附和，又问：“搭档是谁，知道吗？”

陶莹面露难色，“问了一圈，都说要保持神秘。”

“不过你放心，”看她皱眉，陶莹拍着胸脯保证，“传出来在接触的几个男嘉宾咖位都摆在那里，为人也不错，和他们合作应该没有太大问题。”

至于具体同谁搭档，恐怕也没有她们置喙的余地。

拿下谢华的综艺已实属不易，按她现在的咖位，也没有挑三拣四的权利。

陈娜收到节目组宣发发来的物料图片是两天后。

那天的拍摄虽然辛苦，好在出来的图片质量上乘。

白雾缭绕的清晨，铺青叠翠的草坪。

一袭繁复华美白纱裙的女人赤脚站着，像是森林孕育出的精灵。

微翘的眼尾自带三分娇媚，水蒙蒙的大眼睛装着烟雨柔情；唇珠丰满，不笑亦动人；浓密乌发挽在脑后，衬出紧致清秀的下颌线和天鹅一般的脖颈。

相比较时下吃香的“白瘦幼”，舒意的长相其实是有一点吃亏。

太风情妩媚。

然而这几张照片却处理得极好。

衬得她像一颗温润的珍珠，清纯内敛，却又有着宝石的光华。

挑了张光线角度构图都绝佳的图片，陈娜轻车熟路地登录舒意的微博，配着早就准备好的文案发了出去。

几乎是照片发布的瞬间，下面就出现了一条评论——

glitter：最近的行程？

是一个眼熟的账号。

只要舒意的社交账号有什么风吹草动，它总会出现在评论区。

算得上舒意少得可怜的粉丝里难得的死忠粉。

陈娜思索片刻，回复到：没错，要开工啦[气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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乐凯音乐，国内知名度最高的音乐集团，旗下拥有众多音乐厂牌与平台，更是一手捧出了当下华语乐坛知名度最高的歌神、天后。

不夸张地说，乐凯音乐占据了当今华语乐坛的半壁江山。

12楼，乐凯音乐练习室。

苏旭推门进入时，练习室里静悄悄，往常这个点应该在练舞的人反常地窝在角落。

他轻手轻脚走过去，“在看什么？”

被他骤然出声吓到的人眼疾手快将手机锁屏，顺手放进兜里。

“嘿嘿，我都看到了。”苏旭挑眉，“年轻人嘛，爱看漂亮妹妹，正常。我懂，我都懂。”

就是没想到，表面一本正经高冷禁欲的沈晏川也有偷偷摸摸看美女的时候。

沈晏川面无表情，将音响声音调到最大，“你来干什么。”

苏旭捂着耳朵，往旁边踱两步，闻言，凑上去，“上次说的综艺……”

“不去。”

没等他说完，沈晏川就冷冰冰甩过来两个字。

又嗤笑：“老刘让你来做说客？”

“不是，”苏旭摆手，“我是觉得吧，咱们确实没必要接这个综艺，吃力不讨好。”

那你来干什么。

沈晏川眼神里明晃晃写着这几个大字。

苏旭硬着头皮接下去，“但是吧，这个，你知道，唱片行业不景气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你现在人气这么高，正是往上走的时候，伸伸手就能够到顶流，多曝光对你没坏处，到时候你出唱片，愿意买单的人才更多不是？”

“老刘还让你说什么。”

沉默半晌，沈晏川开口。

苏旭松口气，想到接下来要说的话，又苦着脸，“你参加综艺，公司今年就帮你发唱片。”

头顶射灯明亮，强烈的光线照得墙面惨白。

室内陷入一片沉寂，好半天没人说话。

苏旭壮着胆子抬头，借着练功镜去看沈晏川。

刚好对上他晦暗不明的眼神，嘴角还勾着一抹不屑的冷笑。

沈晏川的家世，苏旭之前也听说过一些。

据说是因为要执意闯歌坛，和家里人闹翻了，属于那种“如果不出名就要回去继承亿万家产”的气人型选手。

大概是有底气，也就格外有傲气。

苏旭从沈晏川签进来就跟着他，对他再熟悉不过。

看他现在这样冷冰冰笑着的模样，就知道是他要发怒的前兆。

苏旭浑身一冷，匆忙收回视线。

当初，沈晏川正是看中了乐凯成熟的唱片运作及对音乐产业的运营能力，这才签在乐凯旗下。

谁知现在，唱片没捞着，倒要先用名气来变现。

也难怪他生气。

只是他们神仙斗法，为什么是他这个小鬼遭殃？

“都有什么综艺？”

出人意料地，沈晏川安静两秒，不知想了些什么，忽然开口。

项目书是早就准备好的，沈晏川话音未落，苏旭已经麻溜地从包里掏了一沓资料摆在他面前。

“我比较看好这两个。一档国民基础高，能帮你打开更多市场，另一档是音乐专业方向的，也适合你。”

沈晏川没有理会苏旭，自顾自地在那堆项目书里挑挑拣拣，拿起一个看了起来。

苏旭还在极力劝说，希望能打动这尊大神。

因此，他也就没看见，沈晏川突然凝固的视线。

沈晏川打断他，“这是什么？”

苏旭顿住，顺着沈晏川目光看过去，“《天生一对》？谢华的一档恋爱类综艺。”

他伸手去拿，“应该是放错了。其实谢华的综艺还可以，就是不适合你……”

“我参加。”

“什么？”

苏旭慢半拍，反应过来，震惊地看着沈晏川。

沈晏川目光低垂，沉沉盯着项目书里的一页纸，“我只参加这个，其他免谈。”

“不是，”苏旭急眼，“这个真的不行——恋爱类综艺，你现在这个身份，参加不就是找死吗？不行不行。”

他劈手去夺沈晏川手里的项目书。

沈晏川侧身，躲过苏旭的手。

起身时，声音里不知怎么，带了几丝笑意，“你去跟老刘说，我要参加这个，我指定嘉宾，其他条件随他开。”

接下来，任凭苏旭怎么劝说，沈晏川都毫不松口。

苏旭无法，只得怏怏起身，回去找老刘复命。

-

练习室重又回归密不透风的沉默。

有一线光从没遮严的窗帘缝中透进来，在地板上留下狭长跳动的影子。

沈晏川不错眼地注视着那道光影。

一瞬间，似乎有很多想法浮上心头，不等他细想，却又像被风吹散，不留痕迹。

苏旭走时，没将项目书带走。

他踌躇片刻，伸手将项目书握在手里。

纸张触感微凉。

翻到拟邀嘉宾那一页，熟悉的笑脸跳出来。

雾蒙蒙的桃花眼似嗔似喜，鼻梁高挺，笑得明艳大方。

舒意。

他在嘴里咀嚼这两个字。

又要见面了。

这次，可要记得我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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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当然记得。”

舒意不敢置信地盯着陶莹，“你是说，我的搭档，是沈晏川？”

陶莹也不敢相信，“节目组是这么跟我说的，他还说，是沈晏川指定要和你组cp。”

陶莹绕着沙发转悠，“你说沈晏川团队怎么想的？为什么要和你搭档——不是我瞧不上你啊。你说他的经纪人团队脑子是不是都坏了？”

一个上升期的流量型艺人，接了一档以恋爱为噱头的综艺。

是嫌自己的粉丝太多了吗？

“难道是退赛闹得？”陶莹嘀咕，“不应该啊。退赛之后，沈晏川的资源可一点儿也没受影响。”

舒意想起第一次见到沈晏川的场景，想到那道浅薄日光下的颀长身影。

“可能，沈晏川就是这样的人吧。”

什么也不在乎。

不按常理出牌。

她当然记得沈晏川。

他本来就是那种，见一眼就不会被忘记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