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岩是被一阵连续的电话声吵醒的。

昨晚顾南走后，她一直很激动，翻来覆去半天睡不着觉。一直到天都快亮了，她才迷迷糊糊睡着了。

她散乱着头发，半睁着眼，迈着沉甸甸的步伐摸到了电话。

电话里刘明阳的声音听上去格外焦急，几乎快震碎了她的耳膜。

“王岩，是你吗，你现在在哪儿，昨晚没有等我很久吧？”

王岩下意识的将电话放远了些，“刘明阳，你这么多问题让我回答哪一个。你知不知道昨晚我一直等你到天亮，你的电话为什么一直打不通？”

对方愣了一下，有些呆呆的问道：“等了我一晚？可我看你十一点左右就换了号码呀……”

王岩低咳了一声，不动声色的转移了话题，“你昨晚到底怎么回事呀？”

电话里一声长吁短叹，“哎，说来话长，咱们见面再说。你现在在哪儿，我半个小时后过来找你。这回要是再放你鸽子，我就跟你姓。”

王岩一下乐了，“你少来倒贴我偶像。你要是跟我姓，王明阳还不得爬出来掐死你。”

正说话间，一阵沉稳有力的敲门声响起。

“我地址是广茂小区18层。我现在有点事，先挂了啊。”

王岩挂了电话，开了门，却见门口立着一个大约二十七八岁的青年男子。那人穿着得体的西服，熨烫齐整，看上去格外精神。

而对面那人显然也在打量着她。这位王小姐比顾总描述得似乎要……青涩很多。她个头很小，大约160出头，身材瘦弱不堪，好像还没发育好的小男孩。倒是一双眼睛正狡黠十足的看着他，一点都不怯弱。

两个人大眼对小眼，那人眼底似乎有微微的错愕。

“对不起，是王小姐吗？”

王岩心底发笑，王小姐，从来没有人这样一本正经的叫过她。

“你是顾先生的助理吗？”

“你好，我是姜晁。你……”姜晁上下看了她一眼，见她还穿着小熊睡衣，短发胡乱的垂着，显然是刚从床上爬起来，他犹疑了一下，“请问我方便进来吗？”

王岩点头，见他神色有异，看了一眼自己的穿着，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不好意思，我才起床还没来得及收拾。你先进来坐，我马上就收拾好。”

姜晁也就不推辞，换了鞋子进屋。

王岩果然有效率，不出十分钟，就已经换好衣服洗漱完毕，神清气爽的坐在了姜晁面前。而此刻姜晁面前堆了一叠资料，王岩扫了一眼，全是各种表格。

姜晁将一沓资料理出来放在一侧，然后细细为她解说道：“这一堆资料是你必须填的，里面有很多信息是需要你所在地的政府部门盖章。比如说你的家庭情况，是否有申请低保和残障补助，兄弟姐妹的情况都要附在上面。还有你初中三年的各科成绩要学校盖章签字附在申请书后面，最好能有班主任的推荐信。大名集团对贫困生的资助神情审查很严格，分为初审和复审。初审通过之后，要看你入学后半年的德智体美评分才会决定是否通过复审。所以就算这轮通过了，你也不能掉以轻心。半年过后，还有一次复审。”

王岩听得头大，她忍不住皱眉，“姜助理，一般申请大名资助的学生有多少个？”

“一般来说，高中生有一千左右，大学生有两三千左右。但大名集团名额有限，只资助最有潜力最优秀的申请人，所以通过率也就百分之五左右。”

王岩眉头皱得更深了，果然昨晚顾先生说不要高兴得太早是有一定道理的。这世界上哪里有这么便宜的午餐。

她小心看了看姜晁的神色，探寻的问道：“姜助理，你觉得以我的情况，通过的可能性大不大？”

姜晁笑眯眯的看了她一眼，脑海中却想起顾南那句“一切尽量做得逼真”的要求，只好摇了摇头，“我不分管这块，所以并不清楚。但是你不应该放弃，我听顾总说你在成绩很好，所以应该问题不大。”

王岩郑重其事的点点头，眉宇间却有一丝挥之不去的阴影。那张青涩而削弱的脸，带着成人的焦虑和凝重。

“请你替我转告顾先生，非常谢谢他的帮忙，我一定不辜负他的期望。”

姜晁礼貌的笑，从皮夹里掏出一张□□，“好的，我一定替你转达。对了，顾总说这几天你就不要再出去打工了，先在家里好好复习一下功课。这张卡你先保管，里面有五千块钱……”

姜晁接触到王岩的目光却聪明的选择了不再继续说下去，那少女虽然看着青涩，眼底的坚决却是不容忽视。

“姜助理，无功不受禄，再拿这张卡，我就真的说不清楚了。”

姜晁有些尴尬的收回了卡，“对不起，这也是顾总的意思。”

王岩挑眉，“所以我说谢谢他。”

姜晁不再坚持，整理了西服起身，指了指桌上的资料，“那好，你看看这些资料，我先回去，有什么问题打电话。”

王岩起身送走了姜晁，没过多久，门铃再次响起。透过猫眼去看，来的人是个大约十五六岁的少年，眉清目秀，浓眉大眼，一看就贼头贼脑。

王岩打开门，嘴角噙笑，冲着那一脸惊愕的刘明阳说道，“一个多月不见，不认识我了？”

刘明阳点头如鸡啄米，“认识认识。你不就是那个每天给我借作业抄的大爷吗？”

少女的笑容明媚如朝阳，差点闪花了他的眼睛，“哎，乖孙子。”

刘明阳气急败坏的要伸手去掐王岩的脖子，王岩闪身一躲，却见他手臂上有几条血痕。她皱了皱眉，面上却已经笑得没心没肺，“刘明阳你昨晚去哪儿鬼混了，怎么现在才来，而且还一身都是伤。你妈又揍你了？”

刘明阳长吁短叹，“哎，别提了。我昨晚本来要跑出来找你，结果我妈说外面天黑了死活不让我出去，还收了我的手机。我没办法啊，我就想翻墙出去啊，结果中途被我爸给逮住了。我只好撒腿往回跑，本来躲在厕所里好好的，偏偏隔了一会儿我妈问我吃不吃馄饨。我一时着了道就开了门，结果就是一顿男女混合双打。”

王岩忍不住大笑，“你没跟李老师说你是出来找我的吗？”

“自从上次我妈在网吧逮到我以后，再用你的名号就不管用了。昨晚我好说歹说都快对天发毒誓了，我妈就是不相信我。”

王岩忍不住呸了他一口，“活该！”

刘名扬不服气的看了看王岩，心里却愤愤道，“要不是为了你给你借钱偷了我爸的私房钱，我爸能这么揍我。”

虽是这么想着，可刘名扬嘴上却不敢透露半分。少年的自尊，如同被被小心包裹的蝉翼，一捅就破。他四下看了看，问道：“你住这里？”

王岩愣了一下，才摇摇头，“这是我一个亲戚的房子，开了学，我还是要住校的。”

不知为何，她下意识的跳过了顾先生的事情。

刘明阳抚掌大笑，“那太好了，开学了咱们又能一起玩了。”

王岩微微一愣，“可我记得你好像没上一中的分数线吧？”

“傻了吧。以李玉凤这么好面子的性格，能不让我读最好的学校？再说一中还有我爹当教导主任，他们能轻易放过把我拽在手心里的机会？”

“别这么说。李老师也是为了你好。”

刘明阳点点头，一副少年老成的样子瘫坐在沙发里，“我知道。所以我已经决定了，进了一中我就好好学，否则再过三年，我就真的跟不上你的脚步了。”

“你要是早这么想就好了。李老师何至于操那么多心。”

刘明阳悄悄瞥了一眼王岩，她正在看桌上的一沓资料，神情专注，恍惚间又觉得她似乎看了一眼自己。

他的手不知放在哪里，只好装酷的插在裤兜里，转过了头，假装打量着房子。

王岩在心底觉得好笑，明明年纪只比自己大几个月，却偏偏要故作老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