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王氏还在屋里，苏叶怕她发现什么，赶紧说道，“娘去忙吧，我看着狗蛋。”

“你累了也睡会儿，别跟着熬病了。”

“娘我不累。”

“好孩子。”

苏叶这个便宜娘虽说看起来有些土气，但模样真是不错，鹅蛋脸，大眼睛，珍珠小嘴，爹长得也是眉清目秀。

如果狗蛋不全是遗传的父母缺点，长大了应该也会不错。

只是这个年代幼儿的死亡率很高，狗蛋又生了这场病，也不知能不能长成人。

想到这里，她是更加的内疚。

“怕，怕，娘怕。”

刚睡着狗蛋又醒了，还是喊着怕，这次王氏可能是去了院外，没有及时进屋。

苏叶学着大人的样子给狗蛋拍背，“别怕别怕，我以后再也不让你背书了，以后你就安稳的玩儿就成。”

“哇……”

“怎么还哭的更大声了？”

“丫，怕。”

“你怕什么？”

“那，那个……”

苏叶的脑子里突然有一个念头闪过，也许狗蛋生病并不是被她摧残的。

她虽每日都会让狗蛋背书，也有些严厉，但从未进行过惩罚，每日学习的时间也不长。

“狗蛋，前几日你是不是看到了什么不好的东西？”

“怕。”

“别怕，你跟我说，你在哪里看到的那个东西？我让爹爹去打它，爹爹很厉害的！”

“爹爹厉害！”

“是不是隔壁的李家？”那日狗蛋有去李家，奶奶给狗蛋叫魂的时候还去隔壁转了一圈。

狗蛋摇了摇头。

“是栓子家吗？”这家是娘串门子时抱着他去的，应该不会被吓到。

果然狗蛋又摇头。

那就只剩大伯家了，奶奶屋里她常去，没什么吓人的东西。

“是不是大伯的屋子吓人？”

“柜，柜。”

苏叶有些闹不清狗蛋说的是柜还是鬼，但想着这么小的孩子应该不知道什么是鬼，她猜着也许是大伯的柜子里有什么吓人的东西。

想明白是怎么回事，她舒了口气，从小孩子嘴里问出点儿事情是一件很麻烦的事，要不是她有跟小侄子相处的经验，还真难撬开狗蛋的嘴。

等爹娘回来，苏叶把自己的猜测和爹娘说了，当然她没说是自己猜的，只说狗蛋做梦时这么喊。

苏二山和王氏没敢含糊，抱着她俩就去了大伯那边儿，这会儿大伯和大伯母还没从地里回来，只有奶奶和二丫在家，大丫在她还没出生前就已经嫁了。

刚一进门王氏就开始哭，“娘，咱家狗蛋虽说退了烧，可还是怕的很，睡个觉都不踏实。”

老太太听后皱了皱眉，“孩子怕，你还不好好看着，抱出来做什么！”

“娘，狗蛋刚才说了，他是在大哥房里看到了吓人的东西才怕的。”

“竟是胡扯，你大哥房里能有什么吓人的东西！你们两房向来无事，别给自己找晦气！”

听到这儿，再看奶奶的脸色，苏叶总感觉她家奶奶知道些什么。

虽说她经常来大伯这边儿，但很少去大伯和大伯母的房间，偶尔去也是大人领着。

就在这时苏大山和于氏扛着锄头回来了，老太太挤眼色想让王氏别说话，可王氏担心狗蛋儿留下病根哪里会肯。

苏大山听后眼里一暗，转身回了房，于氏也跟着去了，只是脸色差得很。

不一会儿苏大山从屋里拿出一个一尺长短，白面红唇的鬼娃娃，看起来特别阴森。

虽说是在大太阳底下，可苏叶依旧忍不住哆嗦，她实在想不明白大伯为什么要在柜子里放个这么吓人的东西。

苏二山和王氏见后没有说话，他们好像知道这是什么。

接着便是苏大山守着狗蛋儿打那个鬼娃娃，还在地上踹了几脚，苏二山想拦没拦住。

老太太看了几眼便去了屋里。

苏叶有些懵。

好在狗蛋儿破涕为笑，看到自己的大伯这么厉害，没再害怕那个鬼娃娃。

回到家后，自己的爹娘不说话，苏叶也不敢多言语，她直觉那个鬼娃娃应该跟生儿子有关。

在她生活的这个地方，几乎家家户户都在拼儿子，谁家儿子多谁家在村里就有地位。

在这个靠人力生存的年代，劳动力确实很重要，男女天生的体力差异，不是一句男女平等就能解决的。

而她的大伯和大伯母虽说已经三十多岁了，却只有两个女儿，听说在二丫上边儿是有一个儿子的，可惜夭折了。

想想自己的大伯母，再想想同为女性的自己，苏叶再次觉得自己的未来很渺茫。

为了自己，也为了人丁单薄的苏家，她必须把狗蛋儿陪养成才！

可能是想得太多，她竟趴在床上睡着了。

迷迷糊糊的，她听到爹娘在说那个鬼娃娃，跟她猜的差不多，那个鬼娃娃确实是为了生儿子才放在家里的。

就跟人们常说的去庙里抱童子差不多，谁家若是想生儿子就去庙里求子，想要男孩抱男瓷娃娃，想要女孩就抱女的，然后回家把瓷娃娃供奉起来，等生了孩子后再去庙里还愿。

她有一个好朋友就是这样被抱回家的。

这种鬼娃娃和童子不一样的是，把鬼娃娃抱回来据说会减寿，但要灵验些。

人活着就是这么心酸而又无奈。

日子就这么一天天的过着，只是出了鬼娃娃的事后，苏叶和狗蛋儿很少再去大伯那边儿，偶尔过去也是被大伯母的冷刀子给杀回来。

渐渐的两人便不再去了，谁让他们理亏呢。

转眼间两人长到了三岁，二丫七岁。

在苏叶日夜不断的督促下，狗蛋已经会背三字经，只是还不太熟练。

眼看狗蛋已经到了正常该启蒙的年纪，苏叶决定加大训练，同时她也要吸收些新知识。

“闺女，爹去苏老爷家忙一天，你在家看着狗蛋。”夏天地里活儿不多，苏二山偶尔会去地主家打短工。

苏地主虽然也姓苏，但跟他们家没什么关系，据说苏地主是从府城搬回来的，本家在那边。

苏叶嗯了声，没再言语，虽说她很想去镇上，但是她不说，因为她知道会被拒绝。

现在她没办法吸收新的知识，只能让狗蛋继续背三字经。

对了，狗蛋现在已经有了大名，且上了族谱，叫苏既明，取于《诗经·大雅·烝民》：“既明且哲，以保其身”。

意思是明哲保身。

名字是奶奶找人取得，老太太只有这一个孙子，只希望他好好的。

“狗蛋，跟我去背书。”

小小的幼童不是很想去，他想跟着隔壁的栓子出去玩儿。

“赶紧的！”

“哦。”

“昨天我讲的都明白吗？”

“明白的。”

“明白就好，一会儿背完跟我去村正家后窗。”

“又要去偷听吗？”

“不然呢？你以为只凭本儿三字经就能考秀才？”

“哦。”

狗蛋儿现在念书还是属于被管着学那种，若是没人管着绝不愿意学一个字。

对此苏叶有些苦恼，好累哦。

去年家里人已经知道两人在背三字经，苏叶自小记性好，她说是听村正家的孙子背过，家里人也没谁怀疑。

现在她虽然可以光明正大的教导狗蛋儿，奈何她肚子里的墨水有限。

村正家的孙子已经过了启蒙阶段，现在正学《论语》，苏叶前世在课本上学过几个片段，这会儿听起来还算适应，只是听的断断续续，连贯不起来。

偷听不是长久之计，她要去学堂才行，就算去不了学堂也得去趟书店。

这么过了几个月，总算是让她盼来了八月十五，她求了好久王氏才答应带她去镇上赶集。

只是刚把书拿在手里她就傻了，竟是有大半的字她不认识……

这种情况下，就算她能过目不忘也背不下整本书！

“小嫂子家的女儿可是启蒙了？”书店的老板笑嘻嘻的走了过来。

王氏尴尬的陪笑，“庄户人家哪有那个条件，可能是她没见过书墨觉得新鲜，非要闹着进来看看。”

“小姑娘长得真是俊俏，既然喜欢就让她看看，只是别撕了书本便行。”

王氏听后不仅更是尴尬还担心苏叶搞破坏，书这种奢侈品可不是她一个妇道人家能赔起的，没一会儿她便拉着苏叶走了。

出了书肆，苏叶很长时间没有缓过神，她知道繁体字和简体字有所差别，但没想到这里的字比繁体字还要复杂些。

看来她以后只能继续去村正家的后窗偷听，好在于二刚读书声音比较大。

如果能结交于二刚那就好了，可人家都十岁了，肯定不喜欢跟她这三岁的一起玩儿。

她现在除了读书又多了一个目标，就是存钱买本书，先把字认全了。

见自家女儿兴致不高，王氏给她买了根糖葫芦。

“娘我不爱吃这个，留给狗蛋儿吧。”毕竟那娃天天被她摧残。

“臭小子天天抢你吃的，难为你还念着他。”

呃，作为一个严重挑食的人，有些东西她是真不爱吃，比如甜食。

买齐了过节用的东西，母女两人回了清水村，痛快玩了一天的狗蛋儿被苏叶用木棍抽了手。

严师才能出高徒，她觉得自己这样没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