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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倚天新传》第八章 三掌留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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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然,周芷若只见那个熟悉的身影从雪橇上一跃而起。来到了她的师父师姐面前。

周芷若的目光不由自主的跟随着他,看着他为明教的人向师父师姐们求情。她的心弦仿佛被什么撩拨了一下。

他虽然满面涨红,显然是不善言辞。但吐出的话语却让师父师姐面上无光,哑口无言。静玄师姐实在按耐不住,一掌直袭他的后心。

此时,周芷若想要阻止都已来不及了。他只是个寒毒初愈的普通青年,静玄师姐却是师父座下武功最高的弟子之一。难道重逢未久,自己与他又将天人永隔?

岂未料,他身躯一震,居然将静玄师姐陡然震飞。这等神功就连师父也不禁面色大变。原来,他已经不是那个弱不禁风的瘦小少年了。现在的他,有武艺傍身,医术高明,自己应该就不用像儿时那样细心的照顾他,关心他了吧?周芷若的心中自豪之余,竟也有一份酸涩。

可灭绝却不会善罢甘休,看着他居然在帮明教弟子疗伤,更加大怒。便冷声道:“小子,你伤了我的徒弟,过来接我三掌。”

周芷若屏息凝神,一双美目紧紧盯着那个熟悉的身影与师父,生怕二人出现什么不可调和的冲突。

眼见他为了明教弟子的性命,屡次放下尊严,低下头颅,向师父求情。但换来的只是师父和旁人的无情嘲笑。周芷若见他如此受辱,心下没由得的开始难过起来。她只得低下头,掩盖此时的目光盈盈。

只见此时场上,灭绝师太脸色木然,冷冰冰地道:“好小子,我用得着你来教训么?你自负内力深厚,在这儿胡吹大气。好,你接得住我三掌,我便放了这些人走路。”张无忌躬身道:“晚辈武功低微,我连你徒儿的一招都躲不开,何况是师太?我不敢跟你比武,只求你老人家慈悲为怀,体念上天好生之德。”

吴劲草大声叫道:“曾相公,不用跟这老贼尼多说。我们宁可个个死在老贼尼手下,何必要她假作宽大。”灭绝师太斜眼瞧着张无忌,问道:“你师父是谁?”

张无忌心想:“爹爹、义父虽都教过我武功,却都不是我师父。”说道:“我没师父。”此言一出,众人均大感奇怪,本来心想他在一招之间震跌静玄,自是高人之徒,各人心中都还存着三分顾忌,哪知他竟说没有师父。武林中人最尊师道,不肯吐露师父姓名,那是常事,但决不敢有师而说无师,他说没有师父,那便是真的没有师父了。

灭绝师太不再跟他多言,说道:“接招吧!”右手屈伸,随随便便地拍了出去。

周芷若看得分明,师父的掌力如此忽吞忽吐,闪烁不定,只出一掌,却分了先后次序,先引开敌入内力,然后再次发力,实是内家武学中精奥之极的修为。他应变不及,立足不定,向后接连摔了两个筋斗,哇的一声,喷出一口鲜血,委顿在地,便似一堆软泥。

周芷若心下一急,下意识本想上前瞧瞧他的伤势。却见蛛儿早已从旁奔出,扶着他道:“阿牛哥哥,你怎么样了?”

周芷若眼见如此,原本伸出的脚尖悬停在了半空,又悄然地收了回去。

张无忌但觉胸口热血翻涌,摇了摇手,道:“死不了。”慢慢爬起。只听灭绝师太对三名女弟子道:“将一干妖人的右臂全都砍了。”那三名女弟子应道:“是!”挺剑走向锐金旗众人。张无忌忙道:“你……你说我受得你三掌,就放他们走路,我……我挨了你一掌,还有……还有两掌。”

灭绝师太击了他一掌,已试出他的内功正大浑厚,绝非妖邪一路,甚至和自己所学颇有相似之处,又见他虽袒护魔教教众,实则不是魔教中人,说道:“少年人别多管闲事,正邪之分,该当清清楚楚。适才这掌我只用了三分力道,你知道么?”

张无忌知她以一派掌门之尊,自不会虚言,她说只用三分力道,那便真的只用三分,但不论余下的两掌如何难挨,总不能顾全自己性命,眼睁睁让锐金旗人众受她宰割,便道:“晚辈自不量力,舍命再受……再受师太两掌。”

吴劲草大叫道:“曾相公,我们深感你的大德!你英雄仗义,人人感佩。余下两掌千万不可再挨了!”

灭绝师太见蛛儿在张无忌身旁,嫌她碍手碍脚,霎时间便数招闪动,点了蛛儿身上几处穴位。左手袍袖拂动,已将她身子卷起,向后掷出。周芷若抢上一步接住,将她轻轻放落。蛛儿急道:“周姐姐,你快劝他别再挨那两掌,你说的话,他会听的。”周芷若奇道:“他怎会听我的话?”蛛儿道:“他心中很喜欢你,难道你不知么?”周芷若满脸通红,心底却是一颤,连忙低声啐道:“哪有此事?”

只见旁人一声惊呼,周芷若和蛛儿回身一望,也吃了一惊。原来是灭绝师太已经发了第二掌,周芷若本来武学天赋就是不俗,又兼在灭绝师太座下学习已久。一眼便看出师父打他的第一掌是“飘雪穿云掌”中的一招,第二掌更加厉害,是“截手九式”的第三式,这都是峨嵋派掌法中精华所在。第一掌师父只出了三分力,第二掌将力道加到七成。

张无忌这一次不敢伸掌抵挡,身形侧过,意欲避开她掌力。灭绝师太右臂斜弯急转,手掌竟从绝不可能的弯角横将过来,啪的一声,已击中他背心。他身子便如一捆稻草般,在空中平平飞出,重重摔落,动也不动地伏在沙里,似已毙命。灭绝师太这一招手法精妙无比,本来旁观众人都会喝彩,但各人对张无忌的侠义心肠均已忍不住暗中钦佩,见他惨遇不幸,连峨嵋弟子也有人惊呼叹息,竟没一人叫好。

蛛儿道:“周姐姐,求求你,快去瞧他伤得重不重。”周芷若一颗心突突跳动,听蛛儿求得恳切,原想过去瞧瞧。可师父转头一瞥,冷冰冰的目光朝她射来。周芷若便僵在了当场:众目睽睽之下,以她一个十八九岁少女,如何敢去看视一个青年的伤势?何况伤他之人正是自己师父,这一过去,虽非公然反叛师门,究是对师父大大不敬,是以跨了一步,却又缩回。

看着他趴在沙里,自己却无能为力。一阵浓重的悲哀弥漫在周芷若心头:自己真是没用,他都已经如此模样。自己却连上前瞧他一眼的勇气都没有......周芷若面上虽仍无表情,心里却有如刀割。

张无忌虽然伤重,但神智仍是清醒。他听得蛛儿舍身护自己,心中甚是感动;可又听得蛛儿恳求芷若连上前瞧他一下,芷若似都不肯,心中突然凉了半截。

也许,真的是自己自作多情了。张无忌心中一边自嘲,一边暗运九阳真经调息。

突然,他似有所悟,盘腿坐起,开始疗伤。众人见他居然还能坐起,心下已是感叹。又见他真气流转之间,脸色竟大为好转,不由得啧啧称奇。

丁敏君高声大叫:“喂,姓曾的,你如不敢再接我师父第三掌,乘早滚得远远的。你在这儿养一辈子伤,我们也在这儿等你一辈子吗?”周芷若细声细气地道:“丁师姊,让他多休息一会儿,也碍不了事。”丁敏君怒道:“你……你也来袒护外人,是不是瞧着这小子……”她本来想说:“瞧着这小子英俊,对他有了意思啦。”但立即想到有各大门派不少知名之士在旁,这些粗俗的言语可不能出口,因此一句话没说完,便即住口。但她言下之意,旁人怎不明白?下面半句话虽然没说,还是和说出口一般无异。

周芷若又羞又急,气得脸都白了,却不分辩,淡淡地道:“小妹只是顾念本门和师尊的威名,盼望别让旁人说一句闲话。”丁敏君愕然道:“什么闲话?”

周芷若道:“本门武功天下扬名,师父更是当世数一数二的前辈高人,自不会跟这等后生小子一般见识。只不过见他大胆狂妄,这才出手教训于他,难道真会要了他的性命不成?本门侠义之名已垂之百年,师尊仁侠宽厚,谁不钦仰?这年轻人萤烛之光,如何能与日月争辉?便让他再去练一百年,也不能是咱们师尊对手,多养一会儿伤,又算得什么?”这一番话侃侃而言,听得人人暗中点头。灭绝师太心下更喜,觉得小徒儿识得大体,在各派的高手之前为本门增添光彩。

张无忌体内真气一加流转,登时精神焕发,把周芷若的话句句听在耳里,知她是在极力回护自己,又以言语先行扣住,使灭绝师太不便对自己痛下杀手,不由得心下一暖:原来她对自己也未必无情。

他站起身来,说道:“师太,晚辈舍命陪君子,再挨你一掌。”

灭绝师太心生爱才之心,本想饶过张无忌一马。但张无忌却再三恳求灭绝师太放过明教锐金旗弟子。灭绝只觉得脸面大损,突然间全身骨骼中发出噼噼啪啪的轻微爆裂之声,炒豆般的响声未绝,右掌已向张无忌胸口击去。便发出第三掌。

这一掌乃是峨嵋的绝学,叫做“佛光普照”。任何掌法剑法必定连绵成套,多则数百招,最少也有三五式,但不论三式或五式,必定每一式中再藏变化,一式抵得数招乃至十余招。可是这“佛光普照”的掌法便只一招,而且这一招也无其他变化,一招拍出,击向敌人胸口也好,背心也好,肩头也好,面门也好,招式平平淡淡,一成不变,其威力之生,全在于以峨嵋派九阳功作为根基。一掌既出,敌人挡无可挡,避无可避。当今峨嵋派中,除灭绝师太一人之外,再无第二人会使。周芷若亦知这是本门绝学,心下一颤,闭上了双目,不忍再看。两滴泪水顺着她晶莹的脸庞滑落泥土。

宋青书一路上目光便从未离开过周芷若,一路上见她举动如此奇怪,本就心中大奇。周芷若又再同门面前出言维护这小子,见到这小子挨掌,她竟露出如此深情而又哀伤的神情。竟妒火中烧。他原本以端方稳重而名扬江湖,此刻却恨不得灭绝师太立时将这小子毙于掌下。

猛听得砰然一声大响,灭绝师太一掌已打中他胸口。

旁观众人齐声惊呼,只道张无忌定然全身骨骼粉碎,说不定竟给这排山倒海般的一击将身子打成了两截。哪知一掌过去,张无忌脸露讶色,竟好端端地站着,灭绝师太却脸如死灰,手掌微微发抖。

张无忌躬身下揖,说道:“多谢前辈手下留情。”灭绝师太哼了一声,大是尴尬。只得挥手道:“放人!”

丁敏君神色一急,道:“师父......\"灭绝却没好气地说道:”我说放人!“

周芷若赶忙回道:”是!“当下立马指挥峨眉麾下弟子将锐金旗下教众放走。

突然,只见一声长啸,西北角上一个白衫男子手摇折扇,穿过人丛,走将过来,他行路足下尘沙不起,便如是在水面上漂浮一般。这人白衫的左襟上绣着一只小小黑鹰,双翅展开。众人一看,便知他是天鹰教中的高手人物。原来天鹰教教众的法袍和明教一般,也是白袍,只是明教教袍上绣一个红色火焰,天鹰教则绣一头黑鹰。

张无忌与周芷若见得此人,心下却如同泛起了惊涛骇浪,张口欲呼:舅舅!

有识得之士早已脱口而出此人姓名:“殷野王!”旁观众人登时起了哄。殷野王的名声,这二十年来在江湖上着实响亮,武林中人多说他武功之高,跟他父亲白眉鹰王殷天正已差不了多少。他是天鹰教天微堂堂主,权位仅次于教主,十余年来率领天鹰教高手,与少林、昆仑、崆峒诸派相抗,隐若敌国,不落下风,群豪都对他心生敬畏。

殷野王却不停留,左臂一伸,挟了蛛儿,便想离去。蛛儿神色一紧,道:”阿牛哥哥,救我!“张无忌与殷野王多年不见,本想与舅舅多说几句话。可见到蛛儿被抓,急忙上前道:”殷...殷前辈,您这是要干嘛?请您放开蛛儿,有什么事我们可以好好商量!“

殷野王哈哈一笑,道:”小子,既然你想多管闲事,便一起来吧!“说罢,右手一伸,抓住张无忌衣领,双足疾点,朝远方飘然而去。

各大派之人看到远处烟尘滚滚,”殷“字大旗随风招展,天鹰教恐有大军在后接应。都不敢轻举妄动,只得眼睁睁看着殷野王挟着二人远去。

周芷若望着远去的三人背影,回忆起刚刚他的一颦一笑,一举一动,以及蛛儿那句犹在耳边的话语,百般滋味涌上心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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