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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石圣域传前传之御风领》第六章 死战 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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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从长宁登上索族的王位之后,时间已经过去了三年。

索族人的生活再次归于平静,人们慢慢忘记了三年前天空殿的那场惊变。但是在当事人的心中,御风领的失踪却是讳莫如深的禁忌。

天空殿的使者被迅速派往塞隆城,罗蝶十分平静地告知来使,她与御风领当日就已分开,也不知道他的行踪。

索族各地的官员奉命不停地搜寻,每天都有大量士兵被派往唐尔拉古山脉的各个角落,巡逻每一寸土地。每次出发执行任务的士兵心中都装载着期望,能够发现白羊宫的守护者是莫大的荣耀,可是终究没有人找到。

天空殿瑰丽的颜色仿佛失去了意义。

长宁不知道自己是如何走过了这三年的时光。

从银竺口中知道事情所有原委之后,后悔与自责便像两条连体的毒蛇,湿滑而又冰冷地游行在体内。

长宁无法面对此时此刻的情景。

她从未意识到与他会有分离的一天,当这一天真的到来时,她突然感觉一种紧贴着自己的力量瞬间消失于无形。无助的她常常独自来到乌托峰顶上。她会一直呆呆地望着远方低语、祈祷,最后默默离开。

就这样日复一日,再没有人看到过她的笑容。

远在千里之外的塞隆城暗潮涌动。

在一间无人的屋子里,凯与赫德西正为了一句话发生了争执。

“不行!绝对不行!”

三年前,罗蝶因御风领身中冰之毒一事迁怒于凯,不但言行举止不把他放在眼里,更是在大小事务上处处针对他,排挤他,让他在狄族人眼里成为了一个笑柄。凯积怨难消,对这个强势无理的妹妹恨得咬牙切齿。他同时也感到恐惧,害怕自己王储的地位会被她取而代之。心中惶惶不安的他问及赫德西对策,赫德西竟然上前在他耳边悄声说出:“若想王储无忧,设法除掉她才能一劳永逸!”

凯闻言大惊失色,立刻拒绝。

对他而言,这样的反应并非感情上或有不舍,更多的是一种本能的惧怕,这是长年来不断累积造成的结果。

“这是不可能的!她没住在宫内,祭坛又在北斗战将的辖区里,我们根本没有能力靠近她!”

赫德西低声道:“殿下,并不是非要除掉您的妹妹,才能确保王储不旁落,这只是一个下策而已!”

凯不了解他的说法,心存疑惑地望着他。

赫德西也直视着他的眼睛,两人的心思通过眼神的交流互相在试探。

“还有一个人住在宫里,就在我们的力量范围之内。”

凯瞪大眼睛,他并非愚笨之人,立刻察觉到了对方口中的“还有一个人”是指什么。刹那间,他面色剧变,怒喝道:“你疯了!”

一脸惊惧的凯,在屋里不停踱步。

他时而怒视着赫德西,时而摇头。

直到最后,凯压低声音道:“你今日说的话,我就当从来没听到过!若再有这样的想法,恐怕你来回死几次都不够!”

赫德西心里知道,这件事情一旦露出了引头,便如同一只开了弓的箭,不射中目标不会停止。若想装作什么也没有发生根本不可能。

他上前力谏道:“殿下!你我不得志已经多年!如今您的妹妹罗蝶,羽冀丰满、趾高气扬,处处强压我们一头!照此情形下去,王储之位一旦易主,我们将永无翻身之日!殿下若想不再受这鸟气,若想顺利登上君临天下之位,此时不挺身而出,奋力一搏,一切便完矣!”

“你说的倒是轻巧!我拿什么去搏?”

“王储之位就是我们现在最大的牌面!旧王崩殂,新王顺理成章继位,到时您大权在握,还怕惩治不了她?”

凯虚汗直冒,惊恐地连连摆手道:“你休说这些大逆不道之话!那可是我的父亲!”

赫德西镇定自若道:“是人就难免一死!无非是早死和晚死的区别。可对殿下而言,这两种后果可是天壤之别!”

凯面色阴晴不定,心中在进行着激烈地斗争。一想到要背负弑父的罪名,就会害怕地退缩,可又一想到罗蝶对自己的蔑视,仇恨之火又占据整个身体,理智也变得荡然无存。

他脸上青筋爆起,咬牙问道:“此事重大!你可知,万一败露,我们该如何是好?”

赫德西迎着他的目光回道:“我亲自挑选敢死之人,成功则消声匿迹,失败则自绝当场,敢保死无对证!”

继索族族王慧三年前遇刺之后,狄族阿拉也遭遇到了同样事件。

刺客共有十多名,在夜色中悄悄潜行至阿拉下榻的居所,暗中除去四周的警卫之后,迅速涌进房内展开攻击。被惊醒的阿拉奋力抵抗,他是二十年前狄族的最强者,虽然已年近五十,体格仍然强健于常人,威猛难挡。

刺客们深知事败之后必定是死路一条,于是纷纷舍命抢攻。

一场血战持续了相当一段时间,等到大队救援的士兵匆匆赶到时,阿拉已杀死七名刺客,重伤二名,余下的人看到屋外围满了援兵时,情知刺杀已无法成功,都毫不犹豫挥刃自刎。

阿拉在血斗中也深受重伤,敌人的一把长枪贯穿他的左肺,脸色因失血过多而变得苍白如纸。

凯与罗蝶得到消息之后,都立即赶往阿拉的寝宫。

二人正巧在通往寝宫的过道处碰面,凯在慌张中咬牙切齿地说道:“小蝶,你也知道父亲遇刺了吗?这些无耻的莽夫竟然有胆做出这样的事来,如果让我找出了谁是幕后的主使,我一定要生扒了他的皮!”罗蝶并未言语,只是冷冷地瞄着他。

凯一阵讪然,带着一群随从匆匆向前走去。

二人都赶到门外时,整个宫殿里已经密密匝匝遍布警戒的卫士了。

人群中自觉地闪出空隙来让王储与阿玛通过。

一位高级职司进去里屋通报,片刻之后他急步出来,迎上前低声对罗蝶说:“族王想见您。”罗蝶闻言立刻起步,凯则在一旁紧张地瞪大眼睛,张口欲止。

阿拉斜卧在床上,武器已被拔出,伤患处作了简单的包扎,但血仍透过层层的绷带不停地向外渗露。他低着头剧烈地咳嗽,每一次咳嗽都是对忍耐极限的挑战,伤口会被猛烈地扯动,然后大量的血迅速奔涌出来。看到罗蝶进来后,他的眼色微微一亮,挣扎着想要靠起来,罗蝶连忙上前扶住他,心中只觉得酸涩难言。

阿拉望着她许久,有些失神地自言自语:“小蝶,我是不是已经老了?”

罗蝶摇摇头,一只手慢慢抚过他那并不平滑的脸廓,安慰道:“父亲,您永远是最强健的!”

阿拉哂然一笑,“往前二十年,我会把这些无名小辈放在眼上么?”

“往后二十年,您也不会怕他们!”罗蝶心疼地回应道。

阿拉忍不住又是一阵咳嗽:“......咳,咳......可惜......我等不到那一天了......”

“不,您会没事的,全狄族最好的祭司都会赶到您身边的。”

“哈哈,狄族最好的祭司不就在眼前吗?我心爱的女儿,无所不能的大祭司,有谁的医术能够超过她?”阿拉豪迈地笑道:“小蝶,连你都不敢下手,又还有谁能救回我的性命呢?”

罗蝶眼中噙着泪水,默不作声。

阿拉早已预料到这样的结果,他长吁一口气,又闭上了眼睛,“是终于到时候了吗?”

罗蝶悲伤地望着他那因极度痛苦而扭曲的脸,回想起幼年时代严厉的父亲刚强雄壮的身影时,心中不由得一阵阵难过。

阿睁开眼睛,握紧罗蝶的手道:“小蝶,这几年来,你过得一直不开心,是因为我许诺将王位传给凯吗?”

“不,父亲,与您所说的没有关系。”罗蝶摇头否决了,似乎不愿意再谈及这个话题。

阿拉神色中带着谦疚,继续说:“我知道你有很多委屈......你在狄族中的威信并不逊于我,长老与祭司们畏惧你,大臣们服从你,北斗的男人们更是效忠于你。无论才干和能力,凯都无法与你相比!可是,他终究是你的兄长,也是一个男人,我没有其它的选择,只能将王位传给他,所以......小蝶,答应我,让凯登上王位,你来辅佐他,好吗?”

罗蝶并未用心聆听,神情有些恍惚地回答:“我不与他争抢便是。”

阿拉抓住罗蝶的手松了开来,他上挂着如释重负的欣喜,头不由自主地靠在了床边。

罗蝶俯身的时候,眼中的泪水终于顺势流淌了下来,滴落在他的脸上。

阿拉轻缓地擦去她眼旁的泪痕,目光中透露出无限的慈祥,“我的好女儿......”

罗蝶闭眼沉浸了一会后,忽然站起身来,低低地说了一句,“我去叫他进来。”阿拉点点头。

凯早已在外面等得心惊肉跳,看到罗蝶满脸泪痕地走出来,几步迎过去,迫不及待地抢着问:“父亲对你说了些什么?知道凶手了吗?”

罗蝶停住了脚步,背对着他道:“不用担心,王位是你的。”

凯一愣之后,有些灿灿然道,“我何德何能承受这样的责任,恐怕有负众望,还是小蝶你来继承吧!”

罗蝶并未理会,继续问道,“哥哥登上王位后,第一件要做的事情是什么?”

“啊?”凯诧异地望着她。

“是要去挑起战端,用胜利来树立自己的威信吗?”罗蝶冷笑着。

凯并没有直接回答,他的目光中突然浮现出一股怨恨。他确实需要用战争,尤其要让那些高傲的北斗战将们屈服在自己的脚下,而只有依靠征服索族后的胜利才能让这一切实现。

“我要提醒你一点,不要试图踏过白羊宫,否则你只会自取其辱。”

这句话像是点燃了一根导火索,他怒火难捺地冲到罗蝶面前,“白羊宫白羊宫,他究竟有什么好,让你像丢了魂一样?你要清楚自己是狄族的阿玛,怎么能对一个敌族下等人念念不忘呢?”话说完,又气急败坏地补充一句,“那个家伙已经死了!他身中冰之毒,没有人能够救他!”

罗蝶不动声色,慢条斯理地回答道:“你根本没有资格评价他,所有的人都知道,你永远也无法和他相比!”

“你!”凯睁红了眼珠,满脸青筋凸现,一只手不由自主地扬起在空中。他瞪视着罗蝶那张出奇平静的脸,最终还是未能打下去。从小到大,他都从不敢打过她,在她的身上有一股难以言明的威慑力,总是让他觉得自惭形秽。

凯咬牙转向,急步走向里屋。

北斗战将们陆续赶到了内宫。

他们心神不定地守在外门前,已到场的有四名小北斗战将和五名大北斗战将,在等待中,杜纳与天矶星宿言突发口角。

“你刚刚说什么?族王遇刺与我们小北斗有什么关系?”杜纳雄浑的嗓音中夹杂着惊诧的愤怒。

“哼,因为刺客只可能从你们小北斗负责守卫的区域溜进宫来。”宿言讥笑对方的同时,也后退一步,暗暗提防着杜纳的反应。

大小北斗战将之间互有间隙历来以久。

双方争胜心切,互不心服,无论在战场上或是平时见面中都时常有磨擦发生。虽然按战力和族例规定的级别而言,大北斗战将要略胜一筹,但是差距微乎其微,况且北极星冰罕是狄族的最强者,因此小北斗众将们从不肯退让半分。

冰罕身亡之后,群龙无首的他们沉默了许多,但面对大北斗战将们接连不断的讥讽与挑衅,人人心里都窝了一团火。

杜纳握紧拳头上前怒声道:“你这是污蔑!有种就和我来试一试,看看是谁拦不住刺客?”

“用不着理他这种人,还轮不到他来说三道四!”小北斗之一的吉朗在杜纳身旁冷笑道。

对面插进来低沉沙哑的嗓音,“你们要清楚,狄族战士的指挥官是天枢星魁而不是北极星冰罕!”身材高大威武的天旋星古奇也走上前来加入了战团。

小北斗阿罗斯大喊出来:“冰罕是狄族最强大的男人,谁都知道这样的事实,当年他战胜族王的成名之战,你们都亲眼目睹过!”

“冰罕与魁从没有交过手,胜负并不清楚,谁是狄族第一本来就没有定论。”宿言嘿嘿笑几声,不软不硬地顶了回去。

“你们这群小儿,冰罕在世时怎么不敢说这样的屁话!”杜纳猛喝一声,双方都不约而同的上前对立,场面大有一触而发之势。

正在此时,罗蝶缓缓走出了宫门。

两拔人见到她都似乎忘记了刚才的冲突,纷纷奔至她面前,一团围住。

“阿玛,王上的伤势怎么样了?”吉朗抢先问道。

罗蝶略微瞥向他一眼,并未回答,仍向前行去。

杜纳跟在一边脸色忧愁地探询:“阿玛,你......”

罗蝶停了下来,久望着他那张诚恳宽厚的脸,突然靠向他的肩头,嘤嘤地哭了起来。

杜纳满脸通红,刹那间手足无措。

其他人伫立在旁边都不敢言语。当这群男人都在难以言启的尴尬中低头思忖着要用怎样的词语来劝慰时,罗蝶止住了哭声抬起头来,脸上的泪痕犹为擦去,“父王伤势严重,已无治愈希望,王位将由我哥哥凯来继承,请各位宣誓辅佐吧。”

众人都是一惊。

吉朗皱紧眉头,眼神复杂地望着罗蝶轻声道:“我觉得......王位应该由您来继承!”其他人也跟着点头。

杜纳突然单腿下跪,低着头斩钉截铁地说:“阿玛,只要您一声令下,北斗的男人们都会聚集在您的身边。”

众人也都跟着跪了下来。

罗蝶的眼帘缓缓一抬,望向别处,“都起来吧,不要再说这样的言语,你们要记住,从此后,狄族的族王是凯。”

北斗战将们一个个茫然地站起身来,望着她的背影。

似乎想起了什么,罗蝶转过身来交代道:“你们都是狄族最出色的男人,但是却有一个人能够将你们头上的荣耀打碎。新族王即将发动战争,去做好踏上征途的准备吧,也许这是你们最后一次向他挑战的机会了。”

众人面面相觑,“他真的还会出现吗?”每个人心里都在重复着这样的疑问。

当晨曦的光线从沾满灰尘的窗梗中挤入屋来时,满屋凌乱的物什像是刹那间重见了天日,细微的尘屑在亮光中浮游,随着暗处酝酿的气流来回飘移,似乎总想挣脱出阴暗的引力。

床上坐起一个裹着黑袍的人。

他欠起身,出神地望着窗外,聆听着从远而近传来的细碎的脚步声。

门被“嘎吱”一声推开时,一位二十余岁的青年女子走入进来。

环顾四周后,她默默地收拾起东西来,在清理中,她小心翼翼地开口问:“昨天又发作了吗?”

黑衣人并没有回答,而是若有所思地问:“关于最近的星象,祭司们怎么说?”

青年女子停下手中的活,回答道:“祭司们说,北面的群星正为着一个目标而聚集,光芒加在一起可以变成第二个太阳。巨大的引力把北斗串连在一起,弱小的星座们为之颤栗。复仇的阴谋在嘶鸣中酝酿,一切预兆都将敌意的矛头对准了黄道群星!还有,”她迟疑了一下,“狄族传来的消息证实,凯已经登上了王位。”

黑衣人下了床,缓缓踱到窗口处站定。

青年女子睨视着他的背影,却一直无法窥见他的表情。

“这一天终于到了......”似乎是在自言自语,黑衣人的声音轻得只有他自己才能听见。

青年女子微皱眉头,刚刚张嘴准备说句什么,想了想又问道:“你为什么一直不肯见她?”

“......”

“她每天都在不停地派人寻找你的踪迹,这三年里,从没有人看见她笑过,她才刚满二十岁,你忍心让她一直过这样的生活吗?”

黑衣人猛然一震,觉得心口立刻被一种熟悉的窒息感抓住,浑身像是有千百条小虫开始在血液里噬咬翻涌,霎时便软了下去。青年女子慌然上前扶住,手足无措地拍打着他的身子。

体内的反应终于渐渐平缓下来。他长吐了一口积气,脸上仍然残留着发作后倭顿的神情。他有些失常地抓住青年女子的手,张口问道:“我是不是一个让人憎恨的家伙?”

青年女子低头避过他的目光,轻声道:“去见她吧!”

“让她每天都目睹我这样痛不欲生的挣扎?”

“我不知道,但你现在,正在走上一条不归路!”

“......”

“罗蝶说过,如果让她来调理你的身体,她至少可以给我们十年的希望。”青年女子的眼光充满乞求。

黑衣人紧咬牙关,低头说道:“长宁会希望她留在我身边?何况,一个失去战斗能力,只能依靠别人来服侍,终日在疾病的痉挛中煎熬的御风领还有生存的价值吗?”

“我明白,我明白!你和他一样,一生都奉行着你们所谓的男人之道!御风领,你的大男人主义简直无可救药!”

“......”

“什么有一万种男人,就会有一万种女人?什么每一个人都会遇见他的天使?冰罕完全是在胡说八道!像你这样一身的臭毛病,长宁为什么能够容你?罗蝶为什么那样迷恋你?你这样一个固执、愚笨、自我的家伙,为什么还有这么多人心中装着你?”

黑衣人诧异地望着她,无数年来,从没有见过她的情绪这般失控。他讪讪道:“冰罕?你还想着他吗?”

青年女子一跺脚,“他从来就没有走进过我心里!”

黑衣人不再问她,怔怔地望着窗外。

青年女子继续道:“你要是爱她,根本就不该让她独自承受这一切!”

他慢慢滑出青年女子的双手,精力全失地跌跪在地上。

“爱,究竟是什么......”黑衣人的声音仿佛从地底中飘起来一样,“我曾经幻想,抱着长宁站在夕阳的湖畔笑语,那一片金色的水光中是爱吗?我曾经幻想,与她在遍野红色的罗木林中相拥相偎,那样旁若无人的缠绵是爱吗?我也曾经幻想,两人在吠陀上执手相望地驶过瀑布迤郦的山峦,你说,天空殿瑰丽浪漫的形影中是我们的爱吗......一定都是吧,曾经如此诱惑地浮现在我的梦中......”他动作僵硬地转动着头部,极不自然地望向青年女子。

青年女子扶住他的身体。

“我快要走到尽头了。”一句话忽然从黑衣人的嘴里蹦出来,突兀而又醒目地牵动了她的神经,她心里一紧,抓住他的手臂责问道:“为什么,为什么要说这样的话?”

“一直以为,我从来不会害怕这样的结局。可是现在,每离死亡近一分,我就浑身颤栗。原来我这样害怕,让我所有的努力都化为乌有的死亡,这样害怕与她永世分离的死亡......这种痛苦,胜过冰之毒的一千倍!我是如此地恐惧这一天的到来,越恐惧,就会越疯狂!”

青年女子清楚地看见黑布下面,他那双通红地眼眶中溢满了她从未见过的无助的泪水,心便飞速地沉了下去。

几天前,关于狄族大部队出现在唐尔拉古山脉附近的消息层层通报给天空殿。几日的时间显得太过于短暂,对于普通民众的心理而言,还来不及调整。狄族人的意图十分明显,他们的队伍毫不掩饰和回避地朝着索族的中枢挺进,沿途的抵抗都够不上双方战士心中暗自期待的分量。

空中广场的台阶上,一位风尘仆仆的信使匆匆迈上后,朝着正前方的总殿急步奔去。守卫的士兵们仅仅查看了一下他的公文,便立刻放其入殿。

“狄族人正在逼近十二宫,已经相距不到一百里了!”信使跪在地上,低头大声唤道,声音因为强烈的体力消耗而变得喘息不定。

满堂的人都为之一惊。

立在王坛左侧的天空殿执政官卡斯通蹙眉问道:“白羊宫有什么动静吗?”他原是天空殿防卫官,由于在二年前那场叛乱之中率部守卫长宁阿玛,立下大功,很快便提升至天空殿执政官。二年来一直兢兢业业辅佐长宁处理政务。

“白羊宫副领银竺率八名银甲战士、八十一名铁甲战士,五千名士兵在白羊宫前列阵迎敌!”

大殿里立刻一片嘈杂,惊讶万分的官员们纷纷交头接耳,各自三五成群低声议论。

长宁的心中忽然一动,从王座上飘然跃起,念道:“我要去白羊宫!”

人群又是一惊。

立刻有长老出列大声劝阻道:“这是不合时宜的!”

“十二宫的防务历来不受天空殿管辖,他们不应该受到干涉!”

“一族之王怎么能亲临危机四伏的战场呢?”

“对啊,万一有什么闪失,那如何是好?”

长宁站在王坛之上,环顾着四处呼叫的众人,目光转到了卡斯通的身上。卡斯通思索了数秒钟,突然大声对殿中的卫士们下令:“所有士兵各司其责,没有我的命令,严禁任何人出入,若有懈怠,严惩必究!”说罢,他跪在长宁面前低声道:“请王上恕罪,您的安危是最重要的大事!”

时间在这时似乎变成了事先设定好的章节,一切都在按着既定的轨道向前发展。狄族人的队伍经过连日的行进,已经可看见前方白羊宫隐约的一角了。大军之中的凯有些紧张地向远方眺望,希望能发现一些异常,可是除了山间轻薄的雾气和偶尔飞过的鸟禽,他什么也没找到。

在阿拉去世之后,他终于如愿以偿地登上了梦寐以求的王位。然而他发觉,他并没有得到狄族人的尊敬。狄族的高层中明显存在着一种潜在的敌意,他的命令处处受到掣肘,没有人在他面前表现出谦恭的举止。这样的滋味与期望中的至高无上相差太远。

他咬牙切齿般地需要一场战争,一场能为他带来威严与权力的战争。

在罗蝶事先的默许下,北斗战将们没有对凯的意图提出任何反驳,于是一场世纪之战便这样顺水推舟地拉开了序幕。

这次远征动员了狄族几乎全部的力量。与凯在出征前慷慨激昂的宣誓形成鲜明对比的是,狄族的战士们出奇的平静。对于这场战争的前景,很少有人去谈论胜利,在队伍中始终散布着一种沉默的疑惑。

表面上,凯从不愿承认白羊宫的存在是导致这一切阴影产生的结果,但随着一天比一天更接近目标,罗蝶的话在他脑中越来越清晰。他只得拼命压抑自己的不安。

庞大的队伍已经到达了白羊宫的面前。

狄族人看到,对面列阵而立的索族战士正全神贯注地望向这边。

凯没有发现他想象中的目标,站在索族最前列的是白羊宫副领银竺。

他有些放松地朝着她哂笑道,“你以为,就凭你们这些人可以挡住我们的大军吗?”

银竺轻慢地取下头盔,一篷秀发在迎面的风中飘洒开来,尽管全身披裹着银色的战甲,但却掩盖不去她婀娜的身段,那是一种英姿绰约的美,毫无避讳地展现在无数男人的眼前。她冷冷回应道:“同样的事情,四年前已经发生过,难道这么快你就忘记了?”

凯的面色一变,几乎便要发作。

银竺向着狄族的人群缓缓扫了一遍,突然开口:“天枢星的魁为什么没来?”

听到这里,大北斗战将们的头不约而同的低了下去。

天权星诺德米向前驶出阵列,回答道:“自从上次白羊宫之役后,魁的身体一直都在休养,但恐怕已没有治愈的希望了。”

银竺轻声道:“一代名将从此销声匿迹实在可惜。连你们的罗蝶大祭司也束手无策吗?”

诺德米的神情中带着虔诚,毕恭毕敬地回答道:“罗蝶阿玛也治不好他的身体,生死各由天命,多谢姑娘关心!”

凯极其反感地瞪了诺德米一眼,突兀地插进两人的谈话,“你这个女人,就是来对我狄族的大军说这些废话的吗?”他颇有些做作的挥舞了一下手中的权杖,傲慢地望着对方。

银竺未理会他的言语,她默默朝着身后的索族战士做了一个手势,人群中马上分开一条道来,露出了后面白羊宫的大门。很快有十几人上去分别将两扇大门缓缓推开。

狄族人的神经一下子紧张起来,每个人的目光仿佛都被定格在那个深遂而幽暗的出口里面。他们都在等着一个共同的期望。

渐渐驶进众人视线的吠陀上,终于站着已消失数年之久的御风领。

数万的人群中立刻掀扬起一片低沉和毫无次序的哗声。

他又重新披上了高贵的金色战甲,威严的黄金头具将他的脸部轮廓包裹得严严实实,未留给众人任何可以窥探的机会。白色的披风不停在地背后飘动,也不停地拨动着狄族战士心中畏惧的神经。

凯几乎睁圆了眼睛,头皮嗡一声便炸开了。

“罗蝶呢?她还好吗?”御风领面向着凯开口道。

“你不配问及她的名字!”凯气急败坏地喊出来,“她是王族,比你高贵一万倍,你只是个下贱的奴隶,懂吗?永远也别想碰她一根汗毛!”

他的这番话在狄族的人群引起了骚动。

罗蝶与御风领在狄族的绝大多数人心中是最完美的一对,如今却被凯粗鲁地言语污蔑的一钱不值。如果连御风领也只是下贱的奴隶,那对无数为王族效命的战士而言,男人的尊严又在哪里呢?

凯有些不满地看着他的部队,对着身旁的北斗战将下令道:“你们谁第一个上?去征服索族的土地!”

众人都侧头不语,未理会他的命令,很多人即使未露出正面,也能隐约看出愤怒的神情。

“谁第一个上?你们为什么都哑了?”凯咆哮着。

沉默之后,诺德米驶出阵列,在凯面前不动声色道:“我们都认为,最佳的人选就是您。如果您需要向我们证明您的尊严,那么现在是一个最好的机会。”

凯有些错锷地望着诺德米,继而望向似乎带着满脸嘲笑的北斗战将们,半晌之后才回过神来,咬牙切齿道:“你们这帮混蛋!”

情绪复杂的凯将目光投向对面的白羊宫,御风领仍静静地立在那里,尽管披裹着战甲,仍然能看出他的身体已经消瘦得不成形了。不过,对于他的敌人或是朋友而言,御风领的形象始终是一个无法涂抹的烙印,即使是瘦骨嶙峋的躯壳,也同样浸透着令人难忘的气质。

凯被迫下定决心,要准备亲自出战了。

“也好,是该在这里作一个了断了!”他深吸一口气,极力想让自己狂跳的心安静下来,“好吧,你们这些混蛋睁大眼睛,看着我是如何杀死那个叫御风领的贱种吧!”凯猛然喊道,将吠陀驶出了数万人的狄族人群。

御风领有些意外。

在他的内心深处,对于北斗战将这样一个群体,其实并无多少憎恶,甚至还会保持尊重,因为他们和自己一样,都在坚守着各自的信仰,仅仅的区别在于双方站在不同的立场。而凯这样的人绝不属于这样的群体。

御风领冷眼注视着不远处的他,事实上自己一身的毒血正是拜他所赐,如若没有他的操纵,自已和长宁的命运或许会出现另一个结局。

御风领也将吠陀驶向前方,而适逢凯迎面驶来。

“我妹妹竟然会被你这种人迷得神魂颠倒,真为她羞耻!”两人刚刚站定,凯便吐出这句话。他从未如此近距离地面对过这个令所有人生畏的男人,虽然身体中鼓动着一种急欲征服的冲动,但仍然有不少的慌张无法掩饰的泄露出来。

御风领却不需要言语,他一生中大多数时间都是如此。

在即将而来的战斗中,其实很多人都能猜对最终的结果。

凯的天性中有许多不适于战斗的因素,因为自小便在他的潜意识中认为,战斗不过是下层阶级的专利,充斥着粗鲁和野蛮。他需要的是权势与尊贵,所以不屑于在战场与这些男人性命相搏。

不过,此时如箭在弦的形势,以及长期受压抑的失落和屈辱,终于逼迫他不得不挺身面对这场至关重要的决战。

若单以实力而言,即使内心中如此反感战斗,但从小到大在阿拉的苦心训练下,他大致也能称上北斗战将的水准。

这是一场众目睽睽之下的战斗,或者,是一场了结。

二人的吠陀在空中交汇、旋转。

凯似乎更显得主动,他努力想去把握战斗的节奏,即使是十二分的气力也毫不在乎。每一次的攻击尽管明显缺乏实战的经验,但看上去仍然华丽无比。他不停地飞跃旋转,情绪高涨地将每个动作挥舞到极致。能量不停地倾浑而出,如水般连贯地涌向目标中的敌人。

但并没有人在关注他战斗中的姿势,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一个黄金色的焦点上。

御风领在光影的中心沉稳如常。

他以一种特有节奏应付着凯夸张的攻击,看上去绰绰有余。他的行动在空中未留下任何的轨迹,即使激烈地运动战中,他也未曾移动多少的距离,似乎在特别惜自己的体力。

北斗战将们尤其看得目不转睛。

阿罗斯有些小心地问旁边的吉朗,“有什么变化吗?”

“暂时看不出来。”吉朗略一思考后回答。

诺德米的视线始终没有偏离过战场,他忍不住自言自语道:“动作平淡无奇,但就是找不出明显的破绽,让人琢磨不透。”

古奇在旁边叹道:“御风领往往会在最危急的时刻爆发出令人惊骇的力量,能一举扭转战局。他深不可测,从来就不可能让人看透!”

宿言也跟着发表意见:“我总是觉得,他具有一种不思议的精神力量,让每一个面对他的对手都在这种差距面前感到困惑,从而丧失与他对抗到底的意志!”

“看,要变了!”诺德米一声短喝,将众人的注意力从讨论中拉回到了战场。

战斗已经持续了相当一段时间。

疲态尽现的凯早已控制不住狂躁的情绪,变本加厉般地攻向御风领的要害,而就在一个冲刺动作的瞬间,御风领轻易闪过兵刃的峰尖后,突然一改缓慢的节奏,整个人飞似地转过一个圈,便贴近了凯的身侧。

“要抓住后腰了!”里奇兹情不自禁呼喊道。

眨眼之间,御风领果然抓住了凯身后战甲的腰带,将其扯离了乘坐的吠陀。还未等凯在突如其来的变故中作出反应,御风领又将他掷向地面,紧跟着便是一记能量波,呼啸着将凯推入了与地面相撞后的爆炸中。

索族的人群中立刻欢声雷动。

而狄族人中传来长长的惊叹声。

御风领向下俯视,直到对手再无腾空而起的迹象,才降至地面。

他从四处扬起的尘雾里一把提起了满脸狼狈、锐气尽失的凯,平静地望向对面的狄族人。

凯忙不迭吐掉嘴中的尘土,张口喊道:“快来救我!”

北斗战将们互相交换了眼神,结果没有一个人挺身而出。

有了这样的带头,身后上千的战士和数万的兵士也在北斗战将的感染下达成一种默契。

“快来救我!你们这些混蛋都愣着干什么?”凯不顾一切地大叫。

狄族的人群仍然毫无动静。

凯逐渐意识到了什么,脸色慢慢地开始苍白,绝望的眼球向前突兀出来,他声嘶力竭地斥骂道:“你们都是下三烂的无耻之辈,竟然敢背叛你们的君王,狄族的人民一定不会原谅如此放肆的行径,你们都将被审判,被处死!”

他的声音一直在战场上空回旋,直到嘶叫的气力逐渐疲软下来时,诺德米才驶出了阵列,来到了御风领面前。

他仅仅扫过凯一眼,清理了一下嗓子,对着御风领正言道:“我是天权星诺德米,与阁下在四年前会面过。魁因病修养后,他的职务已经由我来接任。现在我代表狄族全体战士,向阁下宣明,鉴于我族族王在阁下手中战死,我们视此为奇耻大辱,必会报复!时机就在我们的罗蝶阿玛登基之后,狄族全体战士将在塞隆城与阁下决一死战!”

诺德米突然微微一笑,靠近一步低声说道:“一位无比尊贵的女子和我们都在期盼,能在那时再次见到你的身影!”

御风领默默点了点头。

诺德米带着欣喜转过身,于是在凯再次响起的咒骂中,狄族的人群又像四年前那样,如潮水般地向着塞隆城的方向撤退了。

当消息传回天空殿时,大殿立刻安静了下来。

每个人都在心中惊叹,同样的事情又在那个地方发生了。

长宁她噙满泪水地直视着卡斯通,“还有人要阻拦我吗?”

卡斯通在长宁的失态的目光中不敢抬头,但他未再犹豫,即刻便吩咐身旁的副官,将族王前往白羊宫,士兵沿途护卫的命令传了下去。

两人的会面正是在那块刚刚还让无数人瞩目的战场上。

在银竺的暗示下,所有人都自觉地向远处退开。

御风领也许已经料想到,不管如何回避,这一刻终究会到来。但此时与长宁相见时,仍然表现出慌乱。

“你瘦了。”长宁的语音中带着微颤。

“......”

“为什么不说话?”长宁盯着他的眼睛追问道。

“......”

“我以为你消失了三年这么久,会想出上万条理由来告诉我!”

御风领开始抬目望向她的脸庞。

“你无情地把一个和你朝夕相处的女孩抛弃在一边,可以告诉我吗?你怎么能狠心这样做!”

御风领缓缓掀开头盔,不知道该怎样组织语言,他难受地说道:“有很多事情是我们无法左右的。”

“对,是有很多事情。”长宁双目闪烁,“从小到大,你一直都在隐瞒我。对你而言,我不需要承担任何的苦难,只要一心过好属于我的安逸就行,我的生活就像是花瓶,没有任何实质的内容。所以,不是这短短的三年,而是从一开始,我就已经被你抛弃了!”

“不,绝不是!”御风领急忙脱口而出。

“为什么,我不能和你一起承担?为什么你要让我置身于事外?”长宁的声调激动。

御风领头皮发麻,根本无法回答。

长宁一阵深呼吸后,目光向远处四周的人群扫过一圈,然后轻轻地说:“每一个人都在看着我们。他们看着我们从小到大的每一个日子,他们看着你在战场上浴血奋战,也看着我在天空殿的花园里欢声笑语。”她咬紧着嘴唇,眼泪止不住地流下来。

“别这样,长宁......”御风领心酸难忍,情不自禁地走上前。

长宁往后退了几步,哽咽着说“每一个夜晚都承载着我的希望和思念,我在乌托峰顶上等了你三年,今夜,我仍会在那里等你......”说完,她转过身去,停留了一会后终于还是迈步离开。

黄昏之时,其余十一宫的守护者奉令赶到了笼罩在一片暮辉之中的白羊宫。

十二名身穿黄金战甲的男人聚成一圈,即使是无声的伫立,这种情景,也足以让围观的战士们从心底深处唏嘘不已。他们小心翼翼地退向远处,没有人敢过分地靠近黄道十二座的圈子。千百年来,这个圈子忠诚地守护着太阳,将一切黑暗的洪流阻挡在外。

与往日的冷峻相比,此时的御风领神情中多了许多复杂的成分,那是一种别人从未见过的迷惘和温和。他平静地告诉众人自己的决定,将倾尽全族的战力,与狄族在塞隆城决战,明日即刻出发。

没有人显露出诧异,但内心的震惊皆非言语能够形容。

英克注视着御风领,试探地询问道:“没有回旋的余地吗?”

御风领望向他,片刻之后回答道:“没有。”

“明白了。”

简短的对话,在黄道十二人的圈子中形成了默契,不再需要更清楚的问答,所有的守护者们都在心中捻灭了犹豫的念头。

“那么诸位,去履行应尽的职责吧。在天时之前,召集各自的战士与士兵,在这里等候命令。”御风领说完这句话时,不由自主地闭上眼睛。

众人在礼节性的注目中无声地散开,登上各自的吠陀,消失在渐黑的天色中。

风一阵又一阵,毫无约束地穿拂过山峦,在黑色的天幕下恣意变幻。只有当雪白的衣裙宛如韵律般地扬起时,才能在刹那间捕捉到风的形体。白衣是长宁最偏爱的服饰,过去三年的每一个夜晚,白衣飞扬的轨迹一直定格在乌托峰顶,在茫茫的虚空中形单影只。

长宁仍像过去那样,静静地站在山头,静静地等待,无视于脚下那片灯火阑珊的宫殿。她已在伤感的思绪中沉迷了很久了,几乎忘记了时间。直到一个身影渐渐出现在山顶的台阶上时,她才睁大双眼,努力朝那个身影望去。

御风领终于出现在了长宁的视线中。

他仍然试图想掩饰着什么,但从那与平时迥异的步伐中,却可以看出,一直禁锢住他感情的厚壳,此时已变得摇摇欲坠了。

长宁又转过身去,继续凝望着星空。

御风领走到她的身边。

“有很多时候,我多么希望自己只是一个寻常的女孩......”长宁转头看着御风领,“你就不必为我去承担命运的劫难了。”

御风领在一瞬间没有说出话来,他想了又想,断然说道:“不,如果你和现在有任何的不同,那我,也许就不会出现在你的世界了!”

长宁略带歉意的一笑,“对,是我说错了。”

话一说完,二人不约而同的互相对视,目光久久不愿移开。长宁的眼眸清澈见底,而御风领则深沉凝重,两种光芒交织融合在一起,再也分不清彼此。

一道光亮在夜色中摇曳划过,长宁手臂遥指,“看,流星!”

御风领也朝着那个方向望去。

长宁一副着迷的样子,仿佛又回到了少女充满稚趣的时代。她下意识地朝着御风领的身边偎依过去,嘴里轻轻地说道:“小时候,每当我看见流星的时候,总会问你,流星为什么会飞?是不是它们犯了过错,被人赶走了?你却用最可笑的谎言骗我,你说,每一颗星星上都住着人,有大人也有小孩。有的小孩子贪玩,趁着大人不注意,就骑着星星飞到遥远的地方,玩着玩着就再也找不到回家的路了!你不知道......”她朝着御风领莞尔一笑,“当时我真的相信了!”

长宁继续望向那道下坠的光芒,呢喃道:“我现在也愿意相信!我宁愿我们就是那颗流星上的小孩,带着永远的快乐飞向远方,永远忘记回家的路......可是,就算现实真的无情,只要你没有后悔,我也绝不会。无论何时何地,御风领与长宁一直都在一起,从来没有分开!”

光阴流转,一幕幕回忆的画面忽然在闪光中飞逝而过。

当年,一个十二岁的小女孩正站在这里,牵着自己的手,用稚嫩的声音说:“苍天明证,御风领和长宁发誓要成为一辈子永远不许分开的朋友!谁要是背弃对方,就死无葬身之地!”

刹那间,无尽的感动在身体里潮涌往复,回顾这一生走过的路,他情不自禁地握住了长宁冰凉柔软的双手,泪水在眼眶中闪烁不定,却不知如何开口。

长宁将头轻轻靠在了御风领的肩上,在这乌托峰顶上,这样的情景,过去从未有人看见过,而现在或是将来,更不会有第二人可以窥见了。

“以前,我几次问过你,你总是不肯告诉我。现在可以说了吗?在我母亲登基的那一天,她究竟对你说了些什么?”

御风领的脑海中再次浮现出当日的情景,他几乎用不着回忆,便脱口而出:“长宁阿玛的幸福就握在你的手上,所以我请求你,以一个母亲对女儿的爱请求你,不管是什么样的委屈或是苦难,都请你坚持,即使在黑暗中孤身一人,也不要背叛光明。拜托你了,请你一定成为一个真正的男人,忠实地履行自己的责任!”

“不要说了,请你不要再说了,”长宁的声音变得哽咽起来,她面向御风领,眼泪汪汪,“我好冷,抱紧我好吗?”

他鼓足勇气,伸手将她揽进怀里,一股诱人的体香迎面扑来,几乎让他醉倒。对他而言,这是一种多么无法理喻的感觉,当彼此的肌肤贴近在一起时,似乎有千万股电流沿着体表传导而下,瞬间点燃了心中隐藏的火源,整个身体都在炙烧起来。

面对怀中的恋人,他的双手完全不知如何用力,生怕一不小心,便会伤害这块温润柔滑的玉。真的不是梦境吗?他一遍又一遍地问自己,可是头脑也正在被奇热吞噬,连思索这样的问题也渐渐力不从心了。

长宁的嘴唇贴近他的耳边窃窃私语,断断续续的喘息,潮红的脸庞,还有凌乱的乌发,使得他体内深处滋生出一种极度酥软。

隐约中,耳边飘起了一曲轻柔优美的歌,有着说不出的好听。

那是长宁自己编写的歌谣,““轻风阵阵,红花翩翩。我在溪涧,我在河边。建木飒飒,其叶靡靡。我衣且净,我思孑然。燕鸟于飞,两两盘旋。啄我发颈,鸣我影单。灼灼瑶草,偏隅而立。我见犹爱,我见犹怜......”声音一会儿很近一会儿又很远,总是莹绕不散。

御风领恍惚中蓦然发现,手臂处的同心印终于消失于无形,仅仅一瞬间的悸醒,便又被汹涌的热潮所吞没。每一个细胞都在亢奋中颤抖起来,他正在失去最后的意识,只感到一切都在天旋地转,也许整个世界就会这样颠倒过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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