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墨苦笑着说道：“口袋里没有半毛钱倒不至于，也就金店兑换的那么点钱，你说能不急吗？”

“拜托你别说的那么惨兮兮的，好不好？香江人现在的人均月收入也就一千块出头的样子，你随便扔根金条出来抵得上普通人辛苦大半年的薪水。”刘淑贞翻着白眼顶了一句。

杨墨摇了摇头，继续装可怜，道：“我今天刚到香江，身上除了这点行李，什么都没带。而且还是个黑户，晚上连落脚的地方都没有。”

听闻杨墨说起自己是黑户，刘淑贞大吃一惊，道：“你不是从新加坡过来的吗？应该会有护照的啊？”

杨墨摸着鼻子，神色古怪地反问道：“谁说我是从新加坡来的？”

“你不是……”刘淑贞诧异地指着杨墨，话说了半截就说不下去了。因为她陡然想起当初吴丽丽问起杨墨身份来历的时候，对方似乎也像现在这般摸着鼻子，但好像从来没有亲口承认他来自新加坡。

杨墨从一开始出现就一直讲着纯熟的英语，哪怕他中途说了几句普通话引起了刘淑贞鄙夷，并且疑心他是从大陆来的，但后来吴丽丽自说自话地认定杨墨是新加坡来的，杨墨也没有明确反对，刘淑贞也把它当成了事实，随之打消了疑虑。

哪知道……这家伙藏的可真够深，刘淑贞心想。

70年代中后期，本港人仗着经济上的优势地位，顶瞧不起大陆的那班穷亲戚，哪怕十年前又或几十年前大家都是来自同样的一片红色热土，这种偏见也丝毫不加掩饰。

而且，随着粤语的大行其道，香江人与讲普通话的共和国人在语言和文化上无形中进一步加深了隔阂。

此外，随着大陆人偷渡香江的风潮越演越烈，这些初来乍到的偷渡客除了吃苦耐劳和一身力气外别无所长，工资薪水自然低到了极点，深受香江工厂主和资本家的欢迎，无意中抢走了本港人大量的工作机会，因此本港人越发不待见这群一水之隔的大陆同胞。

因此，但凡只会讲普通话说不了粤语的群体，在香江不约而同地都会受到本港人赤果果的鄙视。

当然，会讲英语的除外。因为，英语是殖民地老爷们的母语，本港人对会说英语的群体格外高看一眼。

杨墨也是没法，如果他不想受本地人歧视，势必只能讲粤语或英语，这就是他一直不以母语示人的根本原因所在。

“会不会还看不起我？”杨墨嬉笑着问道。

刘淑贞俏脸微红，显然先前在大街上鄙视的目光让他留意到了，一时呐呐地不知道该如何接口。

“开玩笑的。”杨墨自嘲地笑了笑，道：“了解了我眼下的处境，知道我为什么在大街上堵你的原因了吧？”

“知道一点。但理由不够。”刘淑贞皱着眉头，一心想弄清楚缘由，因为杨墨先前一直有意无意地回避了这个问题。

见杨墨又要去摸鼻子，刘淑贞欠着身子一把扇开他的手臂，道：“看你摸鼻子就来气，我觉得你这个动作一出，要么就是准备撒谎要么就是打算掩饰，”

杨墨愕然地看着刘淑贞，怎么都搞不懂“摸鼻子”就给她留下了如此负面印象，看她鼓着腮帮，噘着小嘴一副气哼哼的模样，不由得将手讪讪地放下了。

“一定要说吗？”杨墨慵懒地靠在椅子上，右手食指有节奏地敲着钢化玻璃，叮叮作响。

刘淑贞斩钉截铁地回答：“你不说，我立马就走。”

见刘淑贞摆出一副不依不饶的架势，杨墨轻叹一口气，道：“第一，你一口纯熟的伦敦腔给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我要出版英文小说，一位深谙西方背景的经纪人的重要性毋庸置疑，而且后来吴丽丽也透露了你的英国留学背景。

其次，你有跳出现有职业格局的可能。毕竟，没有几个漂亮女孩子能耐着性子长期地傻站柜台。我给你提供一份职业前景不错，人身更加自由，并且薪水相对较高的工作，你没理由不动心啊？”

最后一条……”杨墨瞟了一眼刘淑贞深邃的眼睛，见她一脸期待的样子，摆出一副理应如此的口吻，道：“你是娇艳欲滴的绝世美女，我是穷困潦倒的落魄书生，看过《西厢记》吧，里面就有一出红袖添香的戏码？”

尽管刘淑贞没看过《西厢记》，但显然知道红袖添香的典故，见杨墨一副挤眉弄眼的神情，目光不由自主地又想往自己胸口瞄过来，就知道他没起什么好心思，顺手抄起一本漫画准备扔过去但最终没舍得下手，只是嘴里兀自不肯饶人：“你要死了，怎么就没个正行。”

杨墨嘿嘿地笑着，不做声。

刘淑贞拿他这副死样子没办法，又舍不得抽身而去，只能由着他。

杨墨摊着手，做出一副无可奈何的神情，道：“这下你该满意了吧？”

“算你勉强过关。”冷脸板着，嘴唇抿着……似乎在诉说这副面容的主人的些微不满，但她眼神里溢出来的流光溢彩的浅笑，却又暴露了她的真实心绪。

“作为我的经纪人，你是不是该陪我去警察局跑一趟？”杨墨不管不顾地先把“经纪人”的头衔安到了刘淑贞头上。

“干什么？”刘淑贞本来想说她还没答应做经纪人呢，但被杨墨后面半句话吸引住了心神，于是下意识地接了一句。

“我是黑户。你说我想干什么？”

“身份证？”

“孺子可教也。”

刘淑贞抬起手腕看了下表，脸上阴晴不定地迟疑了一会，最终暗咬银牙，道：“我要跟公司请个假，才能陪你去。”

“那我在门口等你好了。”

杨墨朝不远处的服务生打了个响指，道：“买单。”

很快，服务生就从吧台端着盛了账单的银盘，站到了他跟前，道：“先生，您一共消费380元。”

杨墨朝账单瞄了一眼，数出五张百元大钞，扔到银盘里，道：“不用找了。”

服务生千谢万谢地将一对璧人亲自送出了餐厅。

“前一秒还在哭穷，转头就装大款。”站在餐厅门口，刘淑贞拿脚尖轻轻地踢杨墨。

“不装不行啊，服务生就靠着一点小费过日子，你没瞅人家那眼神，再说我也不能在大美女跟前丢了脸面不是？”杨墨嬉皮笑脸地说道。

他往旁边靠了靠，与刘淑贞挨得近些，鼻端闻着从她身上飘来的熟女肉香，有些心猿意马，一双贼眼侧着往她身上扫，娇艳欲滴的脸颊，柔嫩如玉的脖颈，紧接其下的是胸部深深的沟壑，白得晃眼。

“你往哪里看呢？”刘淑贞转过头就要奚落杨墨几句，见他的眼神不对，瞪了他一眼。

“没看啊。”杨墨一脸无辜地扭过头去，摸着下巴暗自嘀咕一句，“会不会把人闷死？”

两人站的近，刘淑贞耳尖，知道自己胸部尺寸惊人，听闻后惊呼一声：“还说没看。”作势要用手包甩打杨墨。

杨墨眼疾手快地跳开一步，就往人行道上跑去，刘淑贞在后面紧追不舍，一对金童玉女打打闹闹地引起了路人的纷纷侧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