抬手示意满脸激动神色的袁勇稍安勿躁，那站在欧阳老狗身前半步的年轻人转头看向了刚从地上爬了起来的康老八：“康八爷，照着打行的规矩，旗号的主家出头站场面说话才算数，该是没错的吧？”

也不知康老八脑中在想些什么，在听到那年轻人朝自己问话时，连答话都有些结巴起来：“这个……该是没错的！可是……”

也不理会康老八那磕磕巴巴的应答，身穿着一套西装的年轻人慢慢解开了西装上的两颗纽扣，微微晃动着肩膀脱下了西装，交到了站在自己身后的欧阳老狗手中：“既然规矩没错，那就照着规矩来吧！过三关，我欧阳铁栾接应了！”

当真像是一条忠诚而又温顺的老狗，欧阳老狗在接过了欧阳铁栾递过来的西装后，翻手便从长衫下摸出了一对色泽赤红的指虎，递到了欧阳铁栾手中，这才低眉顺目地后退了半步，摆出了一副眼观鼻，鼻观心的架势垂手而立。

难以置信地看着慢慢戴上了指虎、举步走到了自己身前的欧阳铁栾，手持靠山旗的袁勇赶忙低声叫道：“少爷，对面的是康老八手下的沙家两兄弟，从小就练过功夫的，您……要不，还是我来吧？”

回头看了看眼中满是担忧神色的袁勇，欧阳铁栾的嘴角蓦地浮起了一丝微笑：“小勇，出门的这些年……我也练过！”

虽然对骤然出现的欧阳铁栾很有些陌生，但在上下打量过欧阳铁栾并不算是健硕的身板之后，沙家两兄弟彼此对望一眼，再看看已经退回了己方旗门下的康老八并无阻止之意，沙家两兄弟和马三儿猛地从腰后抽出了同样款式的薄刃尖刀，围绕着欧阳铁栾站成了个品字形的围攻阵势。

几乎是在沙家两兄弟与马三儿刚刚站成了围攻阵势，甚至还没来得及进行试探攻击的瞬间，欧阳铁栾已经闷吼一声，猛地朝着自己正面的马三儿撞了过去。左手摆动之下，一记干脆利落的刺拳直打向了马三儿的眉眼之间！

尽管变起仓促，但极具街头搏杀经验的马三儿依旧做出了正确的反应。在身子侧移规避拳锋的同时，马三儿也没忘了朝着欧阳铁栾的手腕处狠狠划出一刀，摆明了是要借机废掉欧阳铁栾一条胳膊！

压根对划向自己手腕处的刀锋不加躲避，欧阳铁栾脚下飞快地迈出了一个标准的拳击滑步，早已经蓄势待发的右手狠狠一记直拳，端端正正地打在了马三儿的心窝上！

色泽赤红的指虎上，几枚只有半寸长短、但却异常锐利的钢钉，在马三儿的胸口留下了几个沁着血迹的小窟窿。而金属指虎与骨骼之间的全力碰撞，更是让看着很是魁梧的马三儿在一声骨骼碎裂的闷响声中，惨嚎着软软地瘫倒在地！

眼见着马三儿只是一个照面的功夫便颓然倒地，挥舞着薄刃尖刀的沙家两兄弟又惊又怒，齐刷刷低吼一声，挥刀朝着欧阳铁栾身子后侧斜刺而来。两柄薄刃尖刀一刺后腋、一割肾囊，在空气中划出了两声毒蛇吐信般的嘶鸣。

也不回头看一眼两把薄刃尖刀的来势，欧阳铁栾脚下踩着碎步轻轻朝前一跳，整个身子顺势转了半圈，刚好迎上了原本朝着后腋刺来的薄刃尖刀。

闪电般地一晃身子，欧阳铁栾侧身让过了直刺而来的薄刃尖刀，戴着赤红指虎的右拳猛地划了个弧线，重重地砸在了紧握着薄刃尖刀的把掌上。几乎是在骨裂与惨叫声响起的同时，欧阳铁栾横身踢腿，狠狠踹在了另一柄走空的薄刃尖刀上，将那柄薄刃尖刀踹得横飞了出去。

只是眨眼的功夫，沙家两兄弟与马三儿已然两伤一退。长街两段围观的精壮汉子之中，顿时一片哗然。而紧握着靠山旗矗立街心的袁勇更是喜上眉梢，扯开了嗓门叫嚷起来：“打得好！”

像是没听见身侧周遭的一片哗然，欧阳铁栾朝前一个跨步，朝着被踹飞了薄刃尖刀、正仓皇朝后退去的沙家老二接连不断地打出了一串组合拳。赤红色的金属指虎与皮肉撞击的闷响之下，只来得及双手报头护住了要害的沙家老二被打得惨叫连连，声嘶力竭地朝着傻楞在一旁的康老八叫嚷起来：“掌杆子……掌杆子……”

眼见着欧阳铁栾几个照面的功夫便占定了赢面，站在袁勇身后站立的那些精壮汉子，总算是出了方才被人打得走投无路时的一口恶气，纷纷扯开了嗓门吆喝起来：“服软吧！一个照面就分了输赢，还不低头三拱手？”

“守三关的都没顶过一锅烟的功夫，这身上的手艺是师娘教出来的吧？”

“就靠着这几样货色撑场面，乱云旗下真是站不住人了！”

“靠山旗从来是靠山立旗杆，任谁都打不倒！”

阴骘着面孔，康老八就像是压根都没听到沙家老二声嘶力竭的叫唤，更不理会站在靠山旗后的那些精壮汉子或是奚落、或是耀武扬威的吆喝，一双三角眼死死地盯在了不断挥舞着双拳、将沙家老二逼得连连后退的欧阳铁栾身上，倒背在身后的一双手，却是接连不断地打出了一连串的手势！

眼看着康老八打出的那一连串手势，站在康老八身后人群中的一名精壮汉子顿时一缩脖子，悄没声地摇晃着肩膀朝人堆中缩了进去。可还没等那精壮汉子朝后退出几步，站在一旁一副眼观鼻，鼻观心模样的欧阳老狗，却是低沉着嗓门开口喝道：“打行的规矩，但凡动了过三关、立旗杆的场面，那就容不得再有人伸手多事！八爷，我老眼昏花，没瞧明白您手上那几下子活动，到底是个啥意思？您赏我个面子，在众人面前，再把你方才打出来的那几个手势给亮亮？！”

也都不看一眼满脸惊愕神色、整个身子都骤然僵住了的康老八，欧阳老狗自顾自地抖了抖胳膊，将那柄只有茶碗大小的手弩握在了右手中：“太久没回云归城，估摸着打行里的老人，也都不记得我这条老狗，一天就呲三次牙的臭毛病。八爷，您还记得么？”

脸上勉强露出了个笑模样，康老八下意识地朝后退了半步，讪讪地干笑着应道：“云归城里打行七杆旗，各有各的顶门好手、看家能耐。靠山旗下龙虎狗的本事规矩，打行里有个耳朵的都知道……”

不等康老八把话说完，欧阳老狗已经缓缓地抬起了头，一双看似昏花的老眼之中，也蓦地闪过了一丝精光：“闹了半天，您记得？我还当……您忘了？！”

话音落处，在欧阳铁栾疾风骤雨般攻击下的沙家老二蓦地发出了一声凄厉的惨叫，捂着被金属指虎砸得变了形的鼻梁翻倒在地，如同被煮熟的虾米般佝偻身子翻滚起来。

回头撇了一眼脸色铁青的康老八，再看看地上或是昏迷不醒、或是哀哀惨嚎的沙家兄弟与马三儿，欧阳铁栾轻轻摘下了手指上沾染着鲜血与碎肉的金属指虎，顺手扔给了一脸喜色看向了自己的袁勇：“小勇，给我拾掇干净了！”

飞快地伸手抄住了欧阳铁栾扔来的金属指虎，袁勇眉花眼笑地连连点头：“少爷，您就交给我吧！从小到大，您使唤过的家伙什，哪一件不是我给您拾掇利索的？您出门之前使唤的那一副罗汉环，我天天都擦得锃明瓦亮，就等着您回来使唤呐！”

含笑朝着袁勇点了点头，欧阳铁栾转身看向了康老八，脸上的笑意分毫不减，但话音里却多多少少带上了些许的冷厉意味：“康八爷，今儿这场面……照规矩，该怎么了？”

扫了一眼被欧阳铁栾三两下打得翻到一地的马三儿与沙家两兄弟，再看看欧阳老狗手中那茶碗大的弩弓上寒光森森的钢质尾羽弩箭，康老八狠狠地咬了咬牙，强撑着朝欧阳铁栾挤出了一副笑脸：“照着打行规矩，今儿这场面，靠山旗过了三关，那就各自收拾、两不相问！有啥今儿没闹明白的是非由头，咱们两杆旗号另约个日子，盘马弯弓的再走一场！欧阳少爷，您今儿得了头彩，照着规矩，您赏个日子？”

抬头看了看天空中有些苍白的太阳，欧阳铁栾脸上的笑意渐渐淡了下去：“康八爷，我不在云归城的这些日子，您可算是没少照应我欧阳家靠山旗下锷兄弟们！就凭着您这么厚的一份人情……七天后，咱们约个过门局？”

只一听‘过门局’三字，康老八脸上的笑容也蓦地消失得一干二净，一双三角眼里也明显地透出了一股子狠戾之色：“欧阳少爷，您刚回云归城，这就要约过门局？！这打行的规矩……您定日子，我定场面？。”

坦然点了点头，欧阳铁栾应声说道：“云归城八门九道十七路，康八爷挑个地界？”

狠狠一咬牙，康老八狞声应道：“既然欧阳少爷这么赏脸，那三天后，我给靠山旗下点香敬酒上拜帖！过门局，说死了？！”

“七天后，我靠山旗下兄弟，候着康八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