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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血女商俏佳人》第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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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帼眉怔住了,从来没有哪个男人敢当面对她说这样的话,纵然他们觉得她美,也只敢放在心底,因为她凛然不可侵犯的气质令人难以接近。她应该对风若尘生气的,应该板起脸来对他的轻薄言语大加斥责,然而她做不到,眼前这个相貌平凡的男人有一种很自然、很柔和的力量,让人不由自主地信任他。沈帼眉瞪了风若尘半晌,终于还是决定不生气,她微微一笑,“谢谢你的恭维,不过你若见过我的一位朋友,就会知道什么叫做真正的美了。”

风若尘摇了摇头,“即使她的五官比你出色,也绝不可能有你这般如冰似玉的气质。每个人所欣赏的美是不同的,就如赏花一般,有的人喜欢水仙,有的人却钟情于秋菊,有的人视牡丹为国色,有的人却认为梅花无与伦比,而我,欣赏你的这种美丽。”

沈帼眉的心漏跳半拍,对于这种露骨的赞美,她不知如何回答,因此只能沉默不语。

“我说话一向直率,不太懂得委婉,如果冒犯了你,希望你不要介意。”风若尘以为她生气了,歉然地加以解释。

说实话,沈帼眉一点没有生气,她只是不习惯有人当面称赏她的美丽,抬头看了一眼风若尘诚挚的脸,“被人赞美是件愉快的事。”

“你真是一位特别的女子,我以为你要生气了。”

“为什么?”

“因为一般女子是不高兴有人当面夸奖她的美貌的,尤其是男子的赞美。”

“你刚才不是说我是一位特别的女子吗?何况你的赞美很动听,既然我喜欢,又何必故作姿态地生气呢?若是每天都因为这种无谓小事生气,只怕早就五气郁积,少年夭亡了。”

风若尘笑了,眼中闪烁着毫不掩饰的欣赏与愉悦,一时间使得他平凡的脸庞也散发出吸引人的光彩,沈帼眉不禁暗中叹息,假如他有一张俊逸的脸,一定会令许多女子为他迷醉,只可惜……她微昂起头,“其实风先生也是很潇洒的。”

风若尘一愕,随即含笑道,“再说下去,我们就要变成互相标榜了。”

沈帼眉被他逗得“扑嗤”笑了出来,苍白的脸颊浮起两片红晕,好像擦了薄薄的胭脂,被初升的阳光一照,有说不出的娇美,令风若尘目眩神摇好一会儿。

“从先生的名字看,应当是位超然物外、不苟言笑的方正之人,没想到却如此平易风趣。”

“从小姐的芳名看,应当冷若冰霜,绝不假人辞色才对,岂料也这般幽默可人。”

“再说下去又要变成互相标榜了。”沈帼眉率先大笑起来,风若尘也不由莞尔,两人本有些淡淡的拘谨和敌意,现在全被笑声冲得干干净净了。

“时间不早,帼眉要去处理生意,恕不能奉陪了。”沈帼眉敛起笑意,周身再度冰封。她向来将公私分得极清,绝不会纵容自己忘了公事。

“可是还没教你呼吸吐纳……”他忽然很想挽留住她,他爱看她嫣然微笑,虽然她冷傲时仍然很美,可总不如微笑时生气盎然。

“明天吧,明天同一时刻,反正先生暂时不会离开,我们不必急于一时,你说是吗?”

风若尘只有颔首,沈帼眉走了几步,忽然回头来微笑道:“和先生谈话真是一件很有意思的事,希望能有机会与先生做尽宵之谈。”

风若尘以一躬作为回答。望着她消失在竹径尽头的身影,风若尘有些懊丧,该死的,他竟然对弑兄仇敌心动莫名。甩甩头,他试图强迫自己恨她,但脑海中浮现的,依然是她灿若花开的笑。

怀湘幽居的棋轩里,一老一少正在品茗对奕。

梁至信脸容有些憔悴,眼中布满了血丝,从京城快马加鞭地赶到江南,原本就十分劳累,昨夜又因沈帼眉的冷拒而夜不成眠,故而今早一副无精打采的神色。

问世间情是何物,肠断无悔只为伊。

沈德宏看了梁至信一眼,突然问道:“眉儿昨天是不是让你碰钉子了?”

梁至信吃了一惊,英俊的脸一阵苍白,又迅速地通红起来,“沈伯父……我……”他讷讷不能成言。

沈德宏叹了口气,“你不要怪她,会出现这种情形,全是我的错。”他脸上现出一丝苦涩,“我本以为你可以令她改变,谁知……这孩子心结太深,唉。”

“沈伯父,请您把当年发生的事告诉小侄吧,我真的很希望眉妹能开朗起来,即使我与眉妹此生无缘,也不愿见她再如此郁郁寡欢。”梁至信恳切地道。

沈德宏不由动容,梁至信对帼眉,的确是做到披肝沥胆,无悔无怨了。他再度长叹一声,“这要从二十三年前的旧事说起了……”。

“那时我还是个年轻人,家里事务大半由我的父亲管理,所以我还有空闲到处游玩。那一年我到巴蜀去,偶然认识了一个出身贫寒的女子,而且疯狂地爱上了她——连湘湘,也就是沈清沈玉的母亲。她是位典型的小家碧玉,美丽、羞涩,惹人爱怜。为了她,我在巴蜀一住就是大半年,直到父亲写信逼我回去。

“临走时,我与湘湘约定,非卿不娶,非君不嫁,可是想不到我竟负了她。一回家父亲就大发雷霆,坚决不承认我与湘湘私定的婚约,并很快为我选订了一门亲事,女方是当时兵部尚书的千金。我原本抵死不娶,但最终强不过父亲,违心地娶了她——帼眉的母亲铁如贞……我并不是个意志坚强的人。”沈德宏自嘲地一笑,几分凄凉,几分沧桑。

“我曾派人给湘湘送过一封信和三千两银子,叫她不要再等我,趁年轻找个人嫁了。但她将银子退了回来,附带给我一张笺,写着‘蒲柳之姿,难受殷勤,从今以往,勿复相思’。从此就没有了她的消息。”

“父亲为我娶的妻子是个外柔内刚的人,性情很贤淑,她不但善于治家,还长于理财,是我的贤内助。凭良心说,我应该满足了,但我仍对湘湘念念不忘,很自然地对如贞也就不怎么体贴爱护。对于这些,如贞一向都尽量容让,时间长了,我难免心有愧疚,于是着意好好待她。第二年父亲过世,家里事务由我接掌,第三年,眉儿出世。有了女儿,再加上事务繁忙,对湘湘的思念也渐渐淡了。”

“如果日子就这么过下去,我想会有一种平淡的幸福,可是老天爷似乎打定主意不让我如此过完一生。三年后又一个偶然,我再次遇到湘湘。”

“这次我不顾一切娶她进门,虽然‘薄命怜卿甘作妾’,却也是‘只羡鸳鸯不羡仙’。我原以为以如贞的贤淑,是可以容忍湘湘的出现的,没想到她的反应激烈异常,不但与我割发断义,而且将眉儿带走,闭居梅花庵,发誓绝不再与我相见;也不许我去看眉儿。我这时才知如贞对我的爱意竟如此之深。”

梁至信领悟地点了点头,爱之深方能恨之切,这本是世上不变的道理。

“整整一年我没有见到如贞和眉儿,更料不到一年后如贞竟因郁郁寡欢而辞世,她临死也不要见我,唉,她的性子真是太倔强了。”

“如贞死后,湘湘就把眉儿接到她那里住。眉儿性情变得很厉害,小时候她最喜欢要我抱,现在却总躲着我,也不与沈清沈玉她们玩耍,甚至连照顾她的湘湘也从不亲近,每天只是读书习字。她越来越聪明,言谈举止竟然比大人还成熟,叫人不敢相信她只是个四岁的小女孩。”

梁至信微微一笑,想起他第一次在书房见到的沈帼眉,小小的苍白的脸上有警惕的神色,冰封的眼眸中盛满排斥与不信任,他终于明白是为什么了。

“眉儿越大,性情就越冷漠。像她母亲一样,她治家经商的天分也越来越明显,到后来,家里的事就全由她来管理了,一切都安排得井井有条,完全不用我多费心。

前几年我的身体不如以前,那时天赐只有十岁,其他宗族子侄也都不能担当重任,我只得将掌门人的担子交给眉儿,事实证明她的确是经商的天才,唉,她若是男儿身该多好。”

梁至信苦涩地一笑,她若是个男子,他也就不会为她心碎神伤,但,他还是宁愿她身为红妆。

“身为沈家掌门,她是不能嫁人的,除非将这一职责交卸给另一合格的沈家人才可恢复自由。我本希望她能钟情于你,你是梁家最小的儿子,没有承继家业的责任,若你娶了眉儿,就能接替沈家掌门人之责,不算违反祖宗家规,而眉儿也能得到幸福。可惜这孩子对我始终不谅解,连带的对所有男子都不假辞色。照这样下去,我怕她真的要独守空闺一辈子。这叫我怎么对得起她,怎么对得起她那早逝的娘。”

终于说清了前因后果,沈德宏频频苦叹。铁锁易开,心结难解,这些年的疏离,早就造成了父女隔阂,又岂是一时半会儿可以消除的,何况以帼眉的倔强个性,若是先入为主,只怕一辈也不会谅解他的。

梁至信的心抽痛不已,想不到在帼眉冷漠的外表下,原来掩藏着这样的不幸,难怪她总是将感情深埋起来,不肯让任何人轻易走进她的内心。

“至信,我是真的希望你能成为我的东床快婿。我相信你会好好待眉儿,不让她受一丝委屈,是不是?”

“可是眉妹她……”

“我知道她拒绝了你,不过我可以肯定,她自己对感情也是懵懵懂懂的,而且对你绝不像她说的那么无情,这么多年来,你是她惟一肯接近的男子,除了你,还有谁能给她幸福呢?”

梁至信的脸兴奋得红了,他一扫愁绪,满怀豪情地道:“伯父您放心,我一定会让眉妹打开冰封的心,并且,为我而欢笑。这一次我绝不会再轻言放弃了!”他的语音坚定,充满了志在必得的信心和一往无前的勇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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