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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血女商俏佳人》第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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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的,烦闷。自从母亲去世以后,她就不知道快乐为何物了,尽管她仍是沈家的大小姐,锦衣玉食,享受富贵,现在又接掌家业,可以说要风得风要雨得雨,但如果有人能透过她冰冷的面具看进她的内心,会发现她其实仍是当年那个怕雷雨、怕黑暗、寂寞又孤独的小女孩,虽然这些年的磨练早已使她成功地克服了软弱,可是在某些时候,一种莫名的恐惧常会从心底深处泛滥,令她不知如何逃避。

就像此时,走在无人的园里,四周是如此空寂,幽静得似乎连血也要凝固。沈帼眉感到一阵奇异的不安,仿佛有什么事要发生,这种感觉令她心生警惕。记忆中,四岁时母亲去世的那一天,她也曾有过这样的不安,那么是不是预示着今天也会有什么灾祸降临呢?

甩甩头,她暗自嘲笑自己的疑神疑鬼。沈家警卫森严,即使有什么盗贼或不轨之徒,也绝不可能侵入这内府重地。

穿过竹林,前面就是梅花庵,虽然取名为“庵”,但这座小巧的院落并非按照寺庙的形式修建的,六角形的垂花门连着曲折的游廊,正面穿堂的白石插屏后,就供奉着铁如贞的灵位。正走近微掩着的院门,一条黑影迅疾地蹿了过来,擦过沈帼眉的小腿,她一惊,随即明白过来,这是专事看守梅花庵的西域灵獒。

沈府占地广大,要完全戒备实属不易,因此沈帼眉特别差人从西域运回两百只灵獒。这种猛犬性情凶猛,嗅觉极灵,且对主人极其忠心,在府中各处豢养灵獒作警卫,就大大减轻人的负担了。

灵獒绕着沈帼眉打了个转,便上来挨挨擦擦,喉咙里发出讨好似的“呜呜”低哼,显然是认出了主人,沈帼眉轻轻拍了拍它那巨大的额头,“去!”灵獒摇着尾巴蹿进了黑暗里。

推开半掩着的门扉,迎面是一片梅树,四五株百年有余的老梅盘枝错叶,黑压压地遮住了月光,沿着旁边的游廊,沈帼眉走进了正中的穿堂,整个穿堂布置得极其简洁,白石插屏后是一座小小的佛龛,供着南海沉香木的灵牌,两边各有四对终年不灭的佛灯,摇曳的灯光为这里平添了一分阴郁。

拈起香案上的线香,在灯上点燃了,沈帼眉对着“先妣铁氏如贞之灵位”的灵牌拜了拜,然后将线香插在铜香炉内。她不是讲究形式的人,只要心到便算,其实,这偌大一个沈家,除了她以外,也没有人会来祭拜的。既然如此,又何必装饰得美仑美奂,徒耗巨资呢?

沿着来时路回白衣阁,她心头的不安更强烈了,但是仔细思索,却又找不出原由。她自嘲地笑笑,大概是这几天太过劳累,以至起了幻觉吧,看来有必要让自己好好放松一下了。

小楼的灯仍亮着,沈帼眉走进了自己的卧房,在妆台前坐下,动手卸去簪环珠翠,微湿的云鬓乌黑发亮,斜斜挽个堕马髻,横簪着一根攒珠钗,精工雕琢的八宝琉璃耳坠微摇,镜中顿时现出一位高贵慵倦的仙子。

拿起妆台上的生绡白团扇,轻轻扇了几下,突然,她的手停住了,眼睛紧紧盯住镜子,因为从镜中的反光可以看见,在她身后的床帏掩映下,有一双男人的靴尖露了出来!

是谁这样大胆,敢潜入她的卧房?

不可能是家里的仆佣,且不说男仆是绝对禁止到后面来的,即使来了,也逃不过守护灵獒的嗅觉,并不是所有的沈家人都能通过灵獒的检验,在某些重地,灵獒被训练得只认某几位主人,这使得所有人都只能在有限的范围内活动。

如果不是沈家的人,那么就是外面混进来的,若所料不错,这个人必有相当高明的身手,能躲过重重防卫和灵獒警戒的,放眼天下屈指可数。

此人的目的是什么?财?色?还是……沈帼眉的头脑紧张而飞速地转着,此刻的情势对她非常不利,首先屋里只有她和这个神秘人,守卫离得太远,即使呼救也来不及,只怕人还没到她就已经横尸当地了;大声说话惊醒珍珠和琥珀,让她们去取东西?以珍珠的聪明想必猜得到出事了……珍珠琥珀!

想到这儿,她猛然惊觉,珍珠琥珀不论多晚,都必定要来服侍她入睡,即使吩咐她们先睡,她们也必定来探视一下才肯放心,今天居然反常地没有过来,这是不是意味着她们已经遭了毒手?

沈帼眉只觉全身的血都在迅速地结冰凝固,生平第一次,她尝到了恐怖的滋味。镜中的她脸色惨白如纸,而令她几乎要惊跳起来的是,帘帏缓慢地掀动,那双脚一步一步向她走来。

她必须用尽全身力气才能控制住自己尖叫的冲动,因为她深知,这种幼稚鲁莽的举动只会激起对方的杀戮,何况,她也绝不屑于在敌人面前表现得像个平庸女子。

她缓缓转过身,对方想必也知道她已经发现了他,而他没有发话阻止,应该说明他不打算让他们一直通过镜子彼此认识。

沈帼眉完全转过身的同时,也正是神秘人彻底走出帘帏遮掩的时候,当两人双目交接的刹那,彼此都吃了一惊。

他的第一个感觉就是,她居然如此荏弱,如同一朵随时会被暴风吹折的小花,叫人不忍轻触。这样一个纤弱的闺阁女子,可能是传言中那只手操纵江南沈家,在商海里任意纵横、所向披靡的奇才沈帼眉吗?

出乎沈帼眉意料的,眼前这个黑巾蒙面的陌生男子,并没有她想像中那么穷凶极恶,反而有种令人放心与信任的气质,他很高,裁剪精巧的夜行衣适度地衬出雄健的体魄,一把连鞘长剑斜背在背上,脚下是一双薄底快靴,整个装束干净利落,显示出他是经常习惯于这种打扮的。

“我的两个侍女呢?你把她们怎样了?”在瞬间的错愕之后,沈帼眉迅速调整了自己的情绪,冷冷地问。

“放心,我没有滥杀无辜的习惯。”他回答,但同时,他心中也涌起一阵激赏,临危难而夷然不惧,已是十分难得,更难得的是不顾自身处境,先问身边侍女的安危,确实令人不能不油然敬佩。

沈帼眉暗地里松了一口气,看来这人是完全冲着自己来的,珍珠她们可保无虞,现在只用考虑自己就行了。

“你最好不要轻举妄动,否则后果自负。我可以保证,我的剑会比你想象中更快刺进你的咽喉。”他向她走近一步,“别逼我杀你。”

知道他的话不仅仅是恐吓,沈帼眉微微一笑,“我还没有笨到自寻死路,况且你在没有得到你所想要的东西之前是不会杀了我的,既然如此,我又何必铤而走险呢?”

他微感惊愕,看来他的确太小看她,如果说柔弱是她的外表的话,那么强硬与机智则是她的本质,谁若是被她的外表所迷惑而忽略了她的潜在威胁,必败无疑!他不由得再度打量沈帼眉,清水脸蛋,巧笑倩兮,比弱不胜衣还要弱不胜衣,小小挽了个发髻,眉清得像黑羽毛,一双眼珠橄榄般恰到好处,当她凝眸的时候,令人感觉到一种风情掺和深情之美,还带着一分深深的倦意,此时的她又只剩下“荏弱”二字,方才那一瞬间的深沉机警早已消失无踪,仿佛一道闪电划破长空后,夜幕依旧浓重,面对这样一个变化无穷不可捉摸的女子,他不由自主地被眩惑了。

沈帼眉不动声色地看着这个陌生人,直觉告诉她,他已经开始踩进她一手布置的圈套了,因此,她好整以暇地欣赏着他的迷惑。他有一双充满男性魅力的眼睛,如果更换一下时间地点,冷酷就会变作温柔,坚强也会化为同情,他的鼻梁想必很挺,唇想必很秀气,他应该是风度翩翩的,这样一个人怎么会变成一个强盗呢?她好奇地想,但随即就责备自己,好奇心毒死猫,不管怎样,她不应也不能忘记他们现在正处在对立境地,而且那个人还用一把剑威胁着她的生命!

“你冒险潜入我沈家,不会只是为了要见我一面吧?”沈帼眉决定速战速决,她很累了,而这个人却还死赖在她的卧房里不走,更反常的是,她居然没有自己想象中那么愤怒,正是这一点令她恼火。

他愕然一惊,随即醒悟自己的失态,沉声道:“我此来是要问你几个问题。”

如果他再走近一步。沈帼眉的右手已经捏住了手中团扇的柄,只要他再走近一步,她就有把握让他见不到明天的太阳。这把看似普通的白团扇是川中唐门的杰作之一,扇骨中装有二十七枚追魂夺命的梨花针,针上喂了剧毒,只消一按扇柄底部的突起,就能全部疾射而出。这是她无意中得来的,没想到今天有了用武之地。

“问是你的事,回不回答是我的事,你凭什么认为我应该受你的要挟?”

他惊奇地睁大了眼睛,她居然如此大胆!她应该明白,激怒他没有好处,是什么让她这么有恃无恐?

他惊疑地踏前一步,但还未等他开口,一蓬乌光闪电般迎面击来。与此同时,那窈窕荏弱的倩影也以羚羊般的矫捷直向左侧的床上扑去。

一切都如此出乎意料,快得令他来不及思索。只是出于本能地,剑倏在手,绞起一轮耀眼的光华,那蓬可怕的乌光与剑华相碰,发出不绝于耳的“叮叮”脆响,纷纷弹射出去,而他的左手,也疾快无伦地抓向沈帼眉的右肩。

“刷”地一声,他感觉已抓住了她的衣服,但随即手中一轻,那条倩影已消失在轧轧闭合的床壁里,手上只剩下了那幅缣绡。

收起剑,他拔下钉在壁上的银针,针尖乌黑发亮,显然附有奇毒,再看看手中的那幅缣绡,他不由低声道:“好聪明的心思,好毒辣的手段!”连他自己都感到惊异的是,他心中除了钦佩外,竟没有一丝愤怒。

直到落入通往宅外的秘道,沈帼眉的心仍如小鹿般乱跳不休,全身无力地倚在墙上。真是好险,方才若是再慢一步,她就又落入那人之手了,想必这一次他会毫不犹豫地一剑杀了她。

本来现在她应当马上叫人来围捕这个胆敢夜闯沈家的神秘人,但她却一动不动地坐着,一半是因为没有体力,另一半原因则是没有必要,他既然能神不知鬼不觉地潜进来,自然也能够出得去,现在只怕早已走了,何况只看他抵挡暗器的身手,就知道沈家没有人是他的对手,又何必叫人去送死呢。

他是谁?有什么目的?这个疑问在沈帼眉脑中固执地跳动,不肯让她似乎快要爆炸的头脑有一丝安静。无力地抬手摸了摸额,触手是火一般的热,她这才感觉到喉咙干渴至极。她挣扎着要站起来,可是脚软绵绵地不听使唤,眼帘重重压下来,她不出一声地昏睡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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