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不恨……”

间月奶奶发出一声意味莫名的低笑声，

“不恨不恨不恨不恨……”

不停的低声呢喃着这两个字，声音越来越低，然而其中所蕴含的情绪却越来越浓厚，

一股莫名的情绪扩散了这片区域，

环绕在四周的雪花雪雾，被一种莫名的情绪的力量所扫除，泯灭。

刹那间，这一片区域变成了一片“干净”清晰的地区，不再如之前那般，被雪雾所笼罩的模模糊糊，看不清人影，

雪花不存，雪地不再，

只留下了一个黑雪云雾的天空与一片纯净透彻的黑宝石般的冰地。

“呵呵呵哈哈哈哈哈……”

间月奶奶全身颤抖，低声轻笑着，最后笑声越来越大，越来越大……

“哈哈哈哈哈哈哈……”

明明是在笑，却又莫名的给人一种撕心裂肺般的感觉，

一滴眼泪不知不觉的从间月奶奶的脸颊上滑落，转瞬又在某种力量下消失不见……

而顾暄则有了来到雪域后的第一个动作

——微微抬了抬眼眸，看了眼身前的间月奶奶，嘴巴微动，似乎是想要说些什么，但最后还是什么也没说，如之前的塑像般，仿若她方才的微小动作只是幻觉……

间月奶奶仍在不停的大笑，似乎是在嘲笑，又似乎在讽刺……

翻涌的情绪从心中蔓延开来……

这本来就是她想要期待的答案不是吗？

但是为什么……会得到这么一种难以置信的答案？

她以为她一直在恨着她们，所以她不希望再看见她，不希望她插手冰雪大陆上的事情，不希望……

因为她对她有愧——可能连她自己也没察觉——所以想要远离，即便她知道这不是她应该要做的事情，

论起心狠手辣，若非誓约制约，只要是有利于“至宝一族”的，哪怕是族人，她也下得去手，

而且还不需要她主动出手，她们自己就会遵照族群利益，自发的牺牲自己……

连族人尚且如此，更何况是别人，甚至只是一个“祭品”？

但这是为什么啊？！

雪域祭坛是一切的开始，也是一切的结局，

所以她一直在有意无意的关注着雪域的状况，因此，当她看见间月梦呓出现在雪域外面的时候，才会来阻拦，

理由是她是她唯三无法主动出手伤害的人，所以不希望她碍事……但实际情况呢？

她也不知道……

她以为她恨着她们，所以一直担心她会报复，故而一直防范着她，

无论是一开始的间月碧伊的感情牌，还是其他的什么……

但现在的间月梦呓所做的行为完全没有妨碍她们，甚至还有些顺水推舟，

而且她现如今的公主服……

她到底要干什么！？

她带着莫名的害怕情绪，担心出现那个她以为不可能的猜测，

所以无论她来雪域是做什么，她都会阻拦，去阻止……

认为她恨着她们自己的间月奶奶，哪怕并不在意，也不会出现心结，心魔之类的东西，但可能，或许她自己也不知道的内心深处有着对她的愧疚，与期望她的原谅，

只是并不抱有期待，所以未曾在意，有意无意的无视了……

但现在的这是什么！？

不是原谅，

是她从来就没恨过她们，甚至还感谢她们！！

哈……

感谢她们将她当成祭品？

感谢她们将她当成随意可牺牲的道具？

这到底是什么啊！！！

这到底是……

什么啊……

……

“为什么？”

瞬息之间，声音重新恢复了之前的平淡，仿佛刚才那癫狂大笑的人不是她一样，

间月奶奶面色平静，眼神淡漠，面无表情的说了今天的第三个“为什么”，准确的说是第二个“为什么”，之前有一个是重复的提问。

“我应该付出的代价还没有偿还完。”

间月梦呓的回答还是那平淡的声色，面色一如既往的平静，就连之前间月奶奶那包含沧桑与多种复杂情绪交错的笑声也没有让她的脸上有丝毫变化，

“不需要。”

“我需要。”

听到那果断的回复，间月奶奶眼睛微眯，

“你妨碍到我们了。”

“不，并没有……”

间月梦呓，平淡的声音第一次有了变化，语调微升，

虽然在旁人听来还是那丝毫没有起伏的平淡声线就是了，

“如果你的计划是以冰雪国葬送为代价的话，那么有我在会更好一点，我们之间并没有冲突，甚至有我在会更顺利，而且……”

间月梦呓眼睛中划过一道莫名的冰色，

“幻舞国已经完了吧……”

“……”

间月奶奶沉默着，没有说话，

“是啊，一切都该结束了……”

间月梦呓微微抬头，看向那黑暗压抑的雪云，

“那就由我来做收尾吧……”

平淡却又莫名的声调在这块冰地中回响……

当“幻族”或“冰族”的所有皇室血脉，也就是至宝一族的直系血脉其中的一方全部来到另外一方的“领域”中，并刻以铭契，那么真正的至宝一族将会再现，

至宝之力需要真正的至宝一族才能主动发挥出来，像分裂的“冰”“幻”二族，所享有的只有至宝无意识的冥冥庇护，并不会刻意保护她们，

而当初他们“吵架”分裂的时候，就已经用了特殊手法断截遮掩了双方的联系，所以他们就不再是真正的至宝一族，虽然还可以享有至宝的庇护，但却无法主动动用至宝的力量，

而既然连至宝一族都能分裂，那么在这封镇界中，总会存在以下犯上的可能，更别说已经无法动用至宝之力的两族，

虽然守皇一族不存在背叛的可能，忠于皇室、至宝直系一脉是无法更改的律条，但其它的，就无法保证了……

而通过刚刚间月奶奶那缭乱却又明确的讲述，已经可以确定一件事

——幻舞国完了。

哪怕幻舞国还存在，但若没有“幻族”直系血脉在的幻舞国，也就不是幻舞国了……

既然如此，那么就该轮到冰雪国了。

两千年前，间月梦呓的献祭只是单纯为了两族可以动用至宝之力，但两族仍是没有重新融合的，仍是相互隔阂的，

甚至可以说，若非当初因为不知名的原因而导致献祭失败，两族都可以动用至宝之力却没有重新融合的话，那么至宝一族就是真正的名存实亡了，

双方的矛盾会急剧加大，几万年累积下来的矛盾再加上至宝的牵扯，以他们身为“至宝一族”的骄傲，绝不会存在投降的可能，

因而双方必然有一族灭亡，而若是其中一族灭亡，那这个名为“冰幻”至宝一族就可以从九十九个至宝一族中除名了，

哪怕她可以动用至宝之力，哪怕“至宝条例”中并没有这么说过亦是如此，那是一种关于“至宝”的隐晦规则，

所以之前间月奶奶才会后怕，甚至是说出当初她们“脑子塞翔”的不雅之语。

“……”

“……”

双方一时间陷入了沉默，

并非惆怅，并非不舍，甚至可以说她们都不反对甚至支持冰雪国灭亡，

之前是幻舞国那边态度不明，加上各自内部在关键时期总会时不时出现一些幺蛾子，还有那名为“界之影”的神秘组织，所以条件一直不是很成熟，

但这次，那个“界之影”的组织这次并没有在拖延

——没错，就是拖延。

他们的目的应该是为了“至宝”而来，那么他们要达成目的就应该要让至宝一族动用至宝才可能达成他们那不知名的目的，

至宝除了它所认定的至宝一族以外无人能动用，这是封镇界的常识，

他们与至宝一族的目的应该是大体相同的——起码在至宝启动之前是相同的——然而他们却又一直在拖延了几万年，直到现在他们才不再拖延，甚至顺水推舟……

不然，冰雪国早就亡了。

两人对于冰雪国的态度是一致的，虽然原因不同，

间月梦呓只是单纯的为了至宝直系，或者说是冰雪皇室，

虽然两者可以等同，但其中对于间月梦呓的含义却不太相同，

她所关注的只有那么几个，她们想要葬送冰雪国，那么她自然会支持，不问缘由，

这是她所认为她应该做的……

而间月奶奶则是早已厌倦，冰雪国之外的事情她早就知晓了，或者说整个冰雪大陆很少有她不知道的，

那些冰雪国的居民是什么模样的她一清二楚，但她也懒得管，毕竟高高在上的神明，又怎么回去在意凡尘生灵的俗事？

只不过总会觉得碍眼，毕竟他们所带来的利益对于她们来说不过可有可无，甚至说是多余的也没错，

说他们只是单方面的享受冰雪国所带来的便利也可以说是没错，他们自以为的等价交换带给冰雪国的“供奉”只是他们自以为，

就像蒙昧时的凡人，供奉神明的祭品就是一些常见的鸡鸭鹅之类的……

神明会在意这些？

哪怕身为“祭品”的间月梦呓也只是作为连接至宝的媒介罢了，并不会真的认为这是用来“供奉”至宝的“祭品”。

他们所带给她们的不值一提，而且还碍眼，哪怕其中有实力可以比肩她们的亦是如此，

可以说是傲慢，可以说是自大，

但没人能否认至宝一族的骄傲，哪怕他们无法动用至宝之力亦是如此。

所以，冰雪国亡了就亡了吧，甚至可以让她们更加轻松，摆脱俗事，重归之前的隐居，

至于是否存在无辜的……那他们也就自怨倒霉吧，

反正无论是他们还是她们，都不会去在意的。

而且，如今想来，间月梦呓这个个体很特殊啊……

真的是他们“冰”“幻”两族制造出来的吗？

真的可以肯定没有外人插手吗？

那个让她们“脑子塞翔”的方案又是怎么通过的呢？

她的存在是在别人诱导的情况下出现的，又真的是她们所知晓的吗？

想不通啊……

间月奶奶莫名的悠悠叹息，

不过，现在这些细思极恐的事情都不重要了，重要的是……

“你可以回来吗？”

这是请求，也是对自己过错的弥补……

平淡的声音中所蕴含着的是浓郁而又深厚交错的复杂情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