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天已经黑了。黑得伸手不见五指，但是赵弃知道，沈碧君是坐在车头的！而红绿两位老者坐在马车旁的草坪上，没有生火，没有交流，四个人就这样坐着，各想着各的事。

沈碧君告诉赵弃，这里是乱石山。

据说是一个土匪横行的地方，从白天遇到的三波强盗就知道，这里的土匪很多，多得让你难以想象！

所以，这里荒野十里，不可能有旅店，也不敢有旅店！就算是有，你也不一定敢住！

那些土匪，都是舔刀口子的！最凶的一次，甚至其中一个土匪胸膛都被红衣老者的短剑刺穿了，还是冲到了马车前！

可是连马车车辙都没有摸到，就断气了！

这是赵弃第一次如此近距离见死人，而且死的那么凄惨。他犹然记得，那个土匪留着大胡子，脖子上本来就有一道疤！他跑的时候，不知是肠子还是翻开的肥肉，总之，一坨血淋淋的东西喷射出来，挂在他的大肚腩上，他居然还在跑。他的目标，是她——

沈碧君。

武林第一美人，逍遥侯炼成毕的妻子。

这是沈碧君告诉他的。

坐在后车厢，背靠在门上，赵弃觉得今天的月亮格外的暗，似乎是故意躲着谁一样，一直在云层中若隐若现！

沈碧君是一个冷静，胆大的女子。因为那个土匪冲到她脚边的时候，她都没有动，或者求救！

红绿老者是很厉害的人。

三波，还有他没醒之前的，不知道多少波。

只是他们二人，两个看年纪都足够当赵弃的爷爷的两个老人。一人一剑，配合默契，动作敏捷，出手狠辣，刻有倒刺的黑色短剑就如同阎王的索命钩，从来没有人中了一剑还能有力气接第二剑。

赵弃，自认不如。因为，他不会兵器。

白天，绿衣老者说他会死。

刚开始他信了，但现在，他不信了。

这里，不是他原来的那个世界。所以，生死，有了无限的可能！

还有就是，赵弃发现，他的蛮纹没了，左心脏没了。但是，力量还在！

缓缓地捏紧拳头，本应该细微的声音此时却格外的大声。赵弃微微侧头，发现车头的沈碧君看了过来。

黑夜，看不清楚。但是赵弃知道沈碧君应该没什么表情，她一向如此。

红绿老者还是没有动。

他们，在听风。

今晚的风，特别冷。

月上中天，沈碧君已经回到了车内，也不知有没有睡着。赵弃微微缩回了半个身子，风开始有些刺骨了。按理来说这个时候应该不会有这样的风，这种风只有在冬天才会有，而现在只是初秋。

冬天的风是刺骨凛冽的，多少个冬天，蜷缩在单薄的被单下度过的赵弃并不怕冷，只是不喜欢冷。

沙沙沙。

这是地上的沙石被撩起，扑打在树叶上的声音，异常地刺耳，半眯着眼的赵弃浑身一个激灵，手扶上了门延。

这么深的夜，会是谁来？

答案不言而喻。

赵弃本想提醒红绿老者，因为他发现他们并不坏，不过他们的反应更快，已经来到了马车前，目不斜视地盯着前方。

马儿已经醒了，它们似乎比人还要警觉，但却没有发出声响，只有偶尔轻抬一下前蹄。

夜，似乎更黑了。

那是一群黑衣人，准确来说，是一群人手一根拐杖的黑衣人。

咚咚咚！

这次听得真切了。哪是什么沙沙声，明显是拐杖敲击地面的声音。

可别小看这群拄着拐杖的人，虽然拄着拐杖，但他们的速度却一点不慢，从听到声音到他们来到车前，只有短短不到一盏茶的时间。

是七个人。

赵弃挨个数了过去，不多不少，就七个人。这七人很奇怪，左手拿着明杖，右手却我握着把扇子。他们的眼神是黑的，无底洞那样的黑。

“你们本不该来！”

对恃了许久，七人中的一人开口道，是左手边第二个。

“你们也本不该来！”

回话的是绿衣老者。

那人微微叹息:“你们真的不该来！”

“你们也真的不该来！”

回话者还是绿衣老者。

那人语气变得极为认真又严肃地道:

“你们这样会死！”

绿衣老者摇了摇头道:

“你们这样也会死！”

那人道:“我们不怕！”

绿衣老者问道，却不见吃惊。

“真有人不怕死？”

“我们已经死过一回！死过一次的人，又怎么会怕死！”

那人语气森冷，如同阴风吹来，赵弃没由来一个哆嗦。他像是在诉说，又像是再警告。

绿衣老者微微动容，沉声道:“因为他？所以你们才来？”

那人听后似乎有些喜悦。

“对，理应如此！”

“可你们不该找上她！”

绿衣老者有些生气。

“我们只能来找她！”

那人语气还是那样肯定。

“我的剑很快！”

劝说无益，绿衣老者冷声道。

“我知道！”

那人似乎并不惊讶。

“你们是看不到它的，也躲不掉！”

绿衣老者自豪道。

那人道:

“我们本就看不到！”

绿衣老者惊讶道:

“你们是瞎子？”

那人似乎再笑，却笑得有些森冷:

“谁说我们不是瞎子？”

“是因为他？”

绿衣老者动容了。

“对！”

“你们是在送死！看不到，根本不可能躲过我的剑！”

绿衣老者道。

“瞎子不能看，但却可以摸，不到能摸，还能摸到你的剑，摸到，你们就死了！”

赵弃忽然再次感觉到了凉意，仅仅只是听他说话。他说的很荒谬，但却是真话，赵弃觉得，他们说到，就一定能做到。

他们口中的“他”，赵弃知道是谁——

萧石毅，仿佛天下到处都是他的敌人，所有的人都在找他，要杀他。所以他的朋友很少，少到比他的仇人还要出名，因为他的朋友少。

沈碧君说话，萧石毅才是他真正爱的人。

所以，这些瞎子，来找她，也是为了对付萧石毅。

赵弃忽然很想见一见，甚至认识这个萧石毅，问一问。到底是什么？让他成为了天下武林的敌人。

“铿！”

一声清脆让赵弃瞬间回过神来。

绿衣老者动了。

那瞎子也动了。

一人倒在了地上。

是那瞎子。

“我说话，你挡不住我的剑！”

绿衣老者保持着前倾的姿势，他的站姿很奇怪，左脚在前，右脚在左，背部弯躬，握着剑的手还在腰间，但那瞎子的确倒地了。

“可是，我摸到了你的剑。”

“很冰！很冰！”

那瞎子的声音变得很小，小到赵弃都听不太清楚。但他知道，那瞎子死了。

怎么死的，他没看清楚。

但是，那瞎子还是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