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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过半百》第十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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累了一晚上,又喝了不少红酒,姗姗觉得有点累,但脑子里还在持续的兴奋中。见到了那么多儿时的同学,说了很多小时候的事情,慢慢也回忆起很多经历过的事,难以忘记的人。

其中最深刻记忆的就是仇帝。

仇帝是班上的学习委员,也是班主任江老师最喜欢的学生,同学们都取笑仇帝,说他是江老师的干儿子。班主任江老师有三个女儿,一直遗憾没有儿子,据说就收了仇帝为干儿子,但这事到底是不是真的,也许只有当事人江老师和仇帝知道了。

仇帝的名字也是很特别,仇字在用作姓氏的时候不念“仇chou”,而念“仇qiu”,帝就是代表了帝国主义,他还有个弟弟叫“仇修”,家里两个孩子,一个仇恨帝国主义,一个仇恨修正主义,特别有着时代特征和赋予的内涵。小学生哪有认识那么多多音字的,按照习惯同学都叫他“chou帝”了,这倒也符合了他名字的真正含义了。

仇帝长得瘦瘦高高的,眉清目秀,学习成绩好,特别是写得一手漂亮的毛笔字,很是让姗姗喜欢。但仇帝言语不多,性格有点内向,很少和女孩子说话,给人一种冷漠、高高在上的感觉,自卑的姗姗不敢接近,只能远远的望着,默默的关注。

在四年级暑假,姗姗的父母亲来接姗姗和奶奶去武昌,想到再也见不到仇帝了,心理不免有点酸楚。趁大人在收拾东西,姗姗出了门,用自己积攒的零花钱去买了一个小小的笔记本和一块手绢想送给仇帝,但又怕仇帝拒绝,思前想后就是不敢一个人去,就跑去和罗玉萍商量,罗玉萍听姗姗说了这事,二话没说就拉着姗姗去了仇帝的家。

那是一个暑假炎热的下午,仇帝正在桌前聚精会神地写字,见罗玉萍和贺姗姗来了,忙不迭的放下手中的毛笔,光着膀子的他拿起一件背心穿上,慌张中还穿反了,引起罗玉萍和姗姗的一阵笑。仇帝羞涩的背过身子穿正了背心,转过来看到傻傻的看着自己的两个女孩子,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罗玉萍说了贺姗姗要搬家去武昌,同时要转学了,仇帝流露出失望的表情。姗姗没说什么,把手里攥着的笔记本和手帕递给仇帝,问仇帝要了两张写好的毛笔字,然后扭头就跑出了仇帝的家。

这算不上恋爱或者暗恋,毕竟还是十来岁的孩子,何况那个年代成熟得都比较晚,但对于姗姗来说,却是内心深处不可磨灭的记忆。搬家到了武昌,姗姗也想再去找仇帝,可始终没有这个勇气。存在心里的那一丝念想也随着时间的流逝而慢慢淡化,今天突然见到仇帝,除了惊讶,还有点激动,心里那一丝念想又开始涌动起来。

看来得找时间约一下罗玉萍了。

姗姗比约定的时间早到了点,姗姗从小就养成了守时间的习惯,每次都要稍微提前一点,从来不迟到,也许是小学迟到被水淋湿的事件让她记忆深刻,以至于习惯性的认为迟到肯定是要受到惩罚的,当然也不喜欢别人迟到了,罗玉萍没有让姗姗失望。

“到底是老公安啊,准时准点!”姗姗由衷的夸到。

罗玉萍呵呵一笑,“第一次约会怎么能迟到啊!”

“那天人太多,也没顾得上多聊,这么多年没见,你过得还好吧?”姗姗边倒茶边问了起来。

“现在单身一个!你说好不好?”快人快语,罗玉萍的直接让姗姗有点诧异。

“离了?”

“是啊,离了好多年了。”罗玉萍的语气有点沮丧。

“怎么会这样?”姗姗有点遗憾和不理解。

“其实想想也正常,我前夫是我警校同学,毕业后都在公安系统。当初恋爱的时候父母都不太同意,觉得他是农村出来的,家庭条件不好,负担又重,可我没有听从父母的安排,我坚信我在追求我向往的爱情和幸福,坚持和他结婚了。结婚前后都在一线工作,那个时候也都是事业心强,不免有些聚少离多,有了孩子就更多矛盾了,我这人你知道,刚强有余,温柔不足,再加上双方的出生不同,他这个人说好听点就是事业心强,说不好听就是总想出人头地往上爬,所以两个人之间的矛盾越来越多,到后来女儿7岁的时候,实在是闹得不可开交,过不下去了,就办了离婚。”罗玉萍简短而又有调理,把几十年的事一会就说完了。

罗玉萍简短叙述让姗姗觉得整个过程几乎都没有什么可问的了,只能问道“干嘛后来不找人?”

罗玉萍微笑道:“一个女人离婚了,还带着个孩子,而且工作又忙,又不够温柔,也接触过几个男人,总感觉不那么合适,又怕亏待女儿,想想也就算了,已经习惯一个人过了。不过凭良心说,还是有点后悔,年轻时候太争强好胜,眼睛里揉不下沙子。到头来想想,说句不好听的话,和谁过日子不都是过日子了。年纪慢慢大了,没有人陪在身边也是有点伤感和孤独。”

继续还是没有什么可问的,姗姗喝着茶,略有所思。

“不说我了。”罗玉萍继续说道,“你怎么样?”

和人交流最简单直接的方式就是像对方一样说话。姗姗回答得一样简洁明了。

罗玉萍为了爱情结婚,为了婚后家庭矛盾而离婚,显然是不幸福的婚姻,姗姗想到自己不是因为爱情但却是平静如水的婚姻,看起来是很幸福的婚姻,一时间不明白到底怎么算好?

“这次还真是亏了棍子把你找到了,要不然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再见了!”罗玉萍转了话题,有些感慨。

姗姗有点兴奋起来,“是啊,也是碰巧!”

“记得小时候,他可是很喜欢你的哟!”罗玉萍对班上的这些事大都知道。

“是吗?我怎么不知道?小时候有点讨厌他,调皮,不听话,还总是撩女孩子!”

“其实懵懂的少年时期,谈不上情啊,爱啊,男孩子的表达方式就是越喜欢的就越是撩啊,欺负啊,这些行为就是想引起女孩子的注意。”到底是学过心理学的警官,罗玉萍对这些事情分析得很透彻。

“那你说像仇帝那样,不理不睬,高高在上怎么解释?”

“那就是腼腆,害羞!看起来挺清高的,骨子里是有点自卑。这就是不同的两类男孩子对待喜欢的女同学的方式。”

“哦,还真有你的,说得好有道理!”姗姗有点佩服起罗玉萍了。

罗玉萍就知道姗姗要拐弯抹角的谈起仇帝,只是觉得姗姗引起这个话题的方法挺巧妙,一点不露痕迹,看来这个貌似文弱的女同学还是有点城府和技巧的。

“仇帝一直和我有联系,他也离婚了。”

“是吗?”姗姗有点诧异。

“不过又再婚了!”

“哦!”

“他和我小学毕业后一直在一个学校,一个班,直到高中毕业,他去读大学,我去了警校,但一直都有联系,也算是比较好的同学了,我们之间有点像哥们,以前他也很多次的和我聊起过你。”

罗玉萍不等姗姗问,继续说道:“他大学毕业后留校当老师了,刚参加工作的那段时间我们有几个同学经常在一起聚聚,也到我单位来玩过,后来对我的一个同事有好感,她也是我警校的同学,看到仇帝有这个想法,我就创造了一些机会,让他们俩接触,但没有正式介绍他们做男女朋友,我怕万一以后两个人搞不好我还背责任,后来他们就在一起了,我可以算是半个媒人。”

“他们谈了三年的恋爱,就结婚了,两个人感情挺好的,第二年他妻子怀孕了,怀孕三个月的时候出了问题,大出血到医院抢救,最后确诊是宫外孕,当时的医疗条件不像现在这么好,而且怀孕初期一切正常,也是疏忽了。他妻子命保住了,但不能生育了。”

“也都是苦命人了!”姗姗听后忍不住唏嘘,继而说道:“其实不要孩子,过过两人世界也不是挺好的,现在好多丁克家庭啊。”

“话是这样说,我和他前妻是同学,还是比较了解的,她从小在部队大院长大,性格比较直爽,看起来很坚强,但内心十分柔弱。仇帝你应该比较了解的,性格比较温和,非常要面子,又特别喜欢孩子,这样就导致两个人渐渐的交流也少了,感情也慢慢的淡了。”

“那他们可以去领养一个孩子啊。”姗姗说道。

“你还蛮会想的啊,他们确实是有这个想法,但最后还是没有实施,具体原因不清楚,我但我觉得好像是仇帝不太想领养,可能他觉得还是有生育能力,去领养好像有点伤自尊吧?!”

“哦”

“男人的抗压能力其实是很差的,压力大了,就要有发泄和倾诉的地方,在家里不能面对羸弱的妻子去诉苦,反而还要坚强地去抚慰妻子,和同事之间也不好说这些私事,但不管哪里,总得要有一个出口。据说仇帝后来和他的女研究生有了婚外情,就和妻子离婚了,重新结婚后,现在的妻子生了个儿子,现在才8岁,现在过得挺好的,就是工作、家庭比较忙,不像我们都已经忙过了。他也很少参加同学聚会,这次能来聚会,还不是是冲着你来的,还是你有魅力啊!”

“哪有?!”姗姗觉得罗玉萍是在开玩笑。

“真的,不骗你!他不在同学群里面,林昆先电话联系他,他说没时间来,林昆就要我再联系他,我和他说了好半天才答应来的。”

姗姗沉默了一下,这才相信罗玉萍说的是真话。可脑子里还在想着罗玉萍的事,仇帝的事,越发感叹人生无常。

“满足你的好奇心了吧!”罗玉萍笑着对姗姗说。

“嗯。”姗姗一时语塞。

罗玉萍想起当年事,说道:“还记得你要我陪你去送笔记本和手帕给仇帝?”

“啊?这事你还记得啊!”姗姗太佩服罗玉萍的记忆力了。“我肯定记得了,嘿嘿!”

“还在念念不忘啊?”

“有点,毕竟是我第一个有点喜欢的人,这么多年还是有点牵挂的,也不是有什么想法,只是希望他过得好。”姗姗诚恳的说道。

“说完了你爱的人,想不想知道爱你的人呢?”罗玉萍呵呵笑道。

姗姗有点不好意思了,“别取笑我了!那有什么爱我的人,我当年就是只丑小鸭!”

“逗你好玩的啦!不过你这么多年没有和同学联系,好些人都忘记了吧?”

“是的,那天聚会其实我好多同学都不记得了,就记得住在附近的同学。对了,我们班的体育委员呢,好像是叫欧阳国强,怎么没有来?”

“他小学毕业就搬家转学了,没有和我们一起升上同一所中学,好像没有同学和他有联系,也不知道怎么找他。”

“哦,还有以前住我们里弄最前面那栋房子里住的那个同学,叫什么名字我忘记了,也是很调皮的,好像当时他爸爸是个军官。我们小时候出去春游的照片都是他拍的,好像就他们家有照相机。”

罗玉萍帮姗姗想起那个同学了,“你说的是曹红军啊,他死了!”

“啊?!怎么会死了?”

“前几年吸毒过量,死了!”

“怎么会这样?”姗姗帮罗玉萍倒了茶。

罗玉萍喝了口茶,说道:“他父亲好像是抗日的干部,我们小时候他爸爸官当得挺大的,起码是个师级干部,要不怎么住我们里弄最前面的一栋房子里,曹红军是他爸爸老年得子,从小就比较娇惯,大了以后还是调皮捣蛋,不务正业,他爸爸在世的时候还管得住他,老爷子去世后就像开了闸门了,和社会上的人混在一起,后来就吸毒,被我们抓过几次,始终戒不了,大概是前6年吧,吸毒过量,抢救不过来了。”

“哎,挺遗憾的!”姗姗惋惜到。

“自作自受!没什么好遗憾的!”罗玉萍停了一下。

“听林昆说他也离婚了?”

“好像是的,他没和我说过,还是沈丽霞和我说的,不过棍子离婚也是迟早的事。”

姗姗不解的问道:“为什么呢?”

姗姗原本只是想了解下仇帝的情况,着实没想到和罗玉萍聊天能听到这么多有关同学的事。林昆的事也开始让她好奇,想到最近他也帮自己做了不少事情,也想了解下这个人究竟是怎么样一个人,至少已经有点改变了儿时对他的看法,待人大方热情,还能够很细致,说话也挺让人受用的。通过上次的聚会,发现班上同学对他的态度完全是两级分化,一部分很挺他,一部分很鄙视他,也不知其所以然,正好今天可以问下罗玉萍,好像罗玉萍的态度比较公正。

罗玉萍从卫生间回来问道:“不好意思,刚才说到哪里了?”

“说到林昆离婚的事!”

“对,林昆结婚的时候宴请了一些同学,我也去了,那是我第一次见他前妻,感觉好像和棍子不是一路人,他前妻比较江湖。”

“比较江湖是什么意思?”姗姗不懂这句话。

“大概意思就是不太拘泥于小节,比较讲义气的意思吧。”罗玉萍继续说道,“好像他是在带人去澳门赌博,在澳门赌博是合法的。但带人去也是不合法的啊。可能因为我是公安的吧,他为什么离婚,还有去澳门这些事,他都不会和我说的,平时也有点回避我,即使是我问,估计他也不会说真话啊。”

“不过去年我听沈丽霞说他又结婚了,还生了个儿子!”罗玉萍的消息可真是灵通。

“是吗?”姗姗有点吃惊,林昆好像只提过离婚的事。

“我开玩笑的口气问过棍子,他否认了。沈丽霞退休后没什么事,和他走得很近,有时候还帮他跑跑腿,棍子还给点费用,她说的话应该有点靠谱,不过说的时候也是喝酒时候说的,不知道真假。”

姗姗又想起了袁智勇,“我觉得袁智勇的变化挺大的,小时候就比较沉闷的一个男生,现在蛮开朗直爽的了。”

罗玉萍说道:“其实袁智勇现在话也不多,也可能是见到你了吧。但人还是比较义气和大方,现在在做实业,好像在开发区和别人合伙开了一家做汽车配件的厂,挺忙的,一般也没多少时间参加同学的聚会。”

“现在实业也不好做,也是个操心的事。”说罢,姗姗低头看了看手机,“时间不早了,要不我们就在这里点菜吃?这里的简餐还不错的。”

罗玉萍也看了下手机,“哟,还真是不早了,时间过得快啊,不在这里吃了,我还要赶回去给老娘安排晚上的伙食。”

“老娘怎么了?”

“前年中风了,半身不遂,只能坐轮椅,平时就只有老爷子一个人在照顾,要帮他们请保姆,他们也不同意,只有我每天过去帮下忙,把老两口安顿好了。”

“那你也够辛苦的了,要不我和你一起去看看老头老娘?”

“下次吧,你知道我老娘的脾气,强势了一辈子,现在这个样子她觉得见不得人了,所以一般就呆家里,不愿意见人!”罗玉萍摇了摇头,有点无奈。

和罗玉萍分手后,姗姗开车回了武昌,一时间不是很想回家,于是开到了东湖边,停好车,找了一个长椅,一个人坐下来了。

傍晚时分的东湖,在夕阳映照下,湖面粼粼泛着金光,静谧安详的外表下掩饰不住火热的激情,如咸鸭蛋蛋黄般的太阳缓缓退去,淹没在远处的树梢里。

听罗玉萍讲了那么多的故人旧事,姗姗不由得想起自己这大半辈子是怎么过来的了。年轻时的理想和抱负早已是水中花,追求至高之上的爱情也成了镜中月,浑浑噩噩的过了这么多年。追求物质上的富足成了生活中唯一的事情,可钱有了,人也老了,也变得平庸不堪。

儿时那段不愿回首的日子,终于在沉寂了多年后被唤醒。原本以为是很痛苦的事情,却在同学们的热情洋溢中灰飞烟灭,天真浪漫又成了主旋律。也许其中夹杂着阿谀奉承等一些不好的行为,但姗姗宁愿相信一切都是真的,是美好的,自己也乐在其中。

通过林昆,罗玉萍等人了解了部分同学的情况,有过得幸福的,也有不幸的,还有更不幸的,但这都不会影响姗姗寻求快乐的心情。同学中有原来对自己好的,姗姗想着要去感谢、去报答,也有对自己不好的,那也只当是儿时顽皮、年少无知,自己也会一笑而过的了。

就这么坐着,想着,华灯初上,湖面飘来阵阵寒意,姗姗才起身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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