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头戏往往是在后头的，明眼人都能看出来。

那些先出场的普通女子就如同过眼云烟一样，未在众人心里留下一丁点印象，就像一块小石头落在湖里，没惊起一丝波澜就已经沉落湖底。

而现在只有迎月和锦绣没上过台。

玲珑也在心里掐算着时间点，她暗暗观察四周，庆王脸上仍有期待。

看来迎月也不是没有手段啊，短短时间内就把小王爷迷住了。

眼前突然一片漆黑，身后男人拿手挡住了她的视线。

“累了就好好躺我怀里休息。”

谢茗堂的声音放得很轻很轻，可他几乎是贴着玲珑耳朵说的，想听不见也难。

男人的手掌心里沾有梨花白的味，玲珑欢喜极了，她像只小猫似的猛嗅，实在有股娇憨的味道。

谢茗堂只觉得手心痒痒的，还沾染了少女呼吸的温度。

“别闹，阿珑。”

男人的声音有些暗哑，玲珑乖觉极了立刻不敢乱动。

“侯爷遮住了奴家的眼，奴家怎么看接下来的好戏啊？”

“你想看？”

他尾音微微上扬，脸上也是一副情深意厚的模样，众人皆看得出淮南候宠此女来。

玲珑倒是听出了别的意味来，身子僵住，手心里有些冒冷汗。

谢茗堂眼神变得犀利，隔着一层帷帽摩挲着美人的脸蛋，格外专注。

其他女子皆向玲珑投来艳羡的目光，男人们的眼神就复杂多了，但不外乎是鄙夷她身份卑贱。

玲珑面上没有变化，小手一直抓着谢茗堂的衣角。

“阿珑知道本侯在想什么吗？”

谢茗堂一只手捂住玲珑的眼睛，另一只手也在她脸上流连。

即使眼前一片漆黑，玲珑仍能感觉到那些如针刺的目光，她往后倚靠更贴近男人的胸膛"侯爷，那你在想什么呢"

怀里的女人不安分得很，谢茗堂喉结微动，什么也没说，只是捂住她的眼睛。

玲珑连连掩住樱桃小口，笑得含羞带媚，即使外人只能朦朦胧胧看到她的轮廓，也觉得人心痒难耐。

看不到东西，也不太打紧，虽不知谢茗堂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但应该和自己没多大关系。

大概视觉被剥夺了，其他几感就特别灵敏，玲珑只觉空气里似乎有股甜腻的香气，却不似女子常用的脂粉。

还没等她深究，耳边箫声阵阵，悠扬婉转。

“侯爷，开始了？”

“自然，你猜是谁。”

玲珑听出谢茗堂心情不错，顺势一说“奴家猜此女是锦绣。”

“不错，阿珑如何得知。”

谢茗堂有些意外，虽说玲珑和此二女都认识，可她们应该不算太熟。

玲珑这会拿起乔来，不肯再解释“侯爷自己看吧，奴家可什么都看不见呢。”

“啧啧，你这小脾气。”

谢茗堂口上这么说着，玲珑心里却门清他是吃这套的。

要想讨他欢心就不能一味的千依百顺，也不能恃宠而骄，知进退懂分寸。

玲珑脸上是笑着，可心里想什么就只有她自己知道了。

台上，锦绣放下乐器，唱起了小曲儿。

没有伴奏，缠绵嘶哑的女音唱着一首不知名的小调。

玲珑起先蹙眉，慢慢地，她眉头松下来还长长吁了一口气。

台下众人起先还想看谢茗堂的笑话，可现在却说不出话来。

当锦绣上台的那刻，所有人都不会想去押她为头筹。

锦绣在秦家遭到了非人的待遇，原先引以为傲的姿色褪去了八分，精神气也不行，她瘦脱了相，眼窝深陷，尤为可怖。

这样的锦绣会有人看好吗，所有人心知肚明，只有谢茗堂在锦绣身上下了重注，不过大家都以为谢茗堂此举是为了跟庆王唱对头戏。

刚开始的吹萧算得上技巧高超，可乐器本就是青楼女子必学的基本功，短短时间，也不会丢下。

可当锦绣开口的那刻，所有人都震惊了。

如果说她原来的嗓子是一把黄鹂音，婉转缠绵，那现在就是一把破铜烂铁。

初时入耳，玲珑蹙眉，众人轻蔑。

可当她放开歌喉唱起第二句时，她的嗓音就像某些传记中描写的魔音，丝丝入耳。

玲珑突然懂了，锦绣原先骄纵是怎么来的，芹妈妈想保下她也是有理由的。

不同于在座各位的讶异，谢茗堂倒是一脸平静。

庆王姜离挑挑眉，嘴角勾起，率先拍掌叫好“呵，锦绣姑娘果然不负盛名，看来谢小一你还挺有眼力。”

谢茗堂单手举起酒杯，隔着几个人朝姜离遥遥举杯“不敢和庆王比，指不定庆王看中的女子身赋绝技呢！”

谢茗堂说完话，一干而尽。

“侯爷好酒量。”

“侯爷这眼力果然非凡。”……

谢茗堂这酒喝的痛快，姜离也没法找他麻烦。

其他人自然也就跟着胡夸一顿，吹得是天花乱坠，天上有，地下无。

玲珑即使一直被谢茗堂捂住眼睛，没法看到这场面，听着也觉得乐。

“侯爷，奴家瞧，锦绣姐姐就算拿了这头筹，最大功劳还得落在你身上。”

玲珑忍不住打趣，反而被某位侯爷将了一军，他还趁机蹂.躏了一把她的长发。

“我的就是你的，不用客气。”

锦绣下了台，跟其他女子一同待在一块小角落，等着最后的宣判。

最后登场的是迎月，也就是所谓的压轴。

这个出场顺序还是迎月自己求来的，可现在有了锦绣的珠玉在前，这个位置竟没那么好了。

琴瑟丝弦渐渐入佳境，人却还没有个影子。

众人耐性也算不得有多好，本来庆王还对迎月抱有期待，可一刻钟过去，人还没出来。

“来人，进去把那个女人捉出来。”

庆王脸色黑如锅底，其他人见他在气头上也不敢多说什么。

侍卫听了庆王的指令，立刻破门而入。

“嘭”一声响，映入眼前是一副不堪入目的场景，是胡家那位和迎月……

“啊！”

只听那躺在地上的女子一声尖叫，她似乎才意识到自己在干什么。

庆王姜离脸色不可谓不好看，由黑转红又转青。

其他人眼中流露出各色情绪，紧跟在众人背后的锦绣眼里也闪现一丝快意。

“王爷，不是这样的，是有人陷害我。”

迎月捡起地上的遮羞布套在身上，她声嘶力竭，似乎想证明什么。

迎月眼里满是怨毒“对，是锦绣还有玲珑。都是她们俩，我是无辜的。”

对于迎月的话，姜离压根一个字也不信，他只信他眼中看到的一切。

“你觉得，我还会再信你吗？来人，把这个贱.人给我扔到湖里去。”

姜离原本对迎月还是有几分好感，可眼前这一幕只让他作呕“至于胡公子，你怕是连胡家都不想要了吧。”

庆王一向是出了名的狠戾，一旦有人得罪他，下场只有一个。

胡公子这时不敢精虫.上脑了，他不顾自己什么也没穿的狼狈样子，扑到庆王脚边，打着哆嗦“王爷王爷，我错了！就是借小的千万个胆子，小的也不敢冒犯到您头上来啊。”

“对，这一定是有人在陷害，有人在陷害我。”

胡公子慌了，他的视线穿梭在人堆里，可是人家正主根本都不在。

姜离对这位的印象本来就不佳，此刻哪会容忍他脏了自己视线。

他狠狠一脚就将人踹的远远的“说完了没有，说完了本王就告诉你，本王就要以权压人，滚！”

＊＊＊

“侯爷，结束了？”

周围一片安静，脚步声好像是往里间去了。

谢茗堂这时才松开捂住玲珑的手，他眼里写满了胜券在握“差不多，还缺了个尾声，还想看吗？”

男人的语气里有些莫名，似乎夹杂着揶揄。

玲珑直觉危险，她笑得甜蜜，连连摆手“不了不了，奴家只想好好回府睡一觉。”

“阿珑这鼻子倒真是灵敏。”

好在谢茗堂也就这么一调侃，没有继续说下去。

“赵年，带她回去。”

赵年向来是他身边的得力助手，如今倒是让赵年送自己回府，倒真真是大材小用了。

玲珑从谢茗堂腿上起来，她笑着福了一礼“那奴家就在府里等候侯爷归来了。”

＊＊＊

此次所有人都是乘兴而来，败兴而归，没有人再提起选头筹，说起这件事，众人都三缄其口。

若走漏风声，日后难免给老百姓的饭后茶余又添一笔浓妆墨彩。

谢茗堂倒无所谓，反正他的名声已经这么差了，再差一点也无所谓了。

庆王姜离是第一个坐不住的，他急冲冲就打道回府。

“侯爷，这该怎么办啊！”

“对啊，还有这些女人呢。”

这时候倒想起来找他了，谢茗堂看着那一张张油尖嘴滑的面孔，心里未免唏嘘。

他微微扫过那些女人，大步离开“老规矩发卖掉。”

众人心中也有数了，今日之事，越少人知道越好。

突然女子中间有一人冲出来。

她神色有些狰狞，却多了分别人没有的姝色“侯爷，今日锦绣可是帮了您！”

脚步顿住，谢茗堂倒料想不到竟会生出如此多事端“哦，那你的意思是？”

“求侯爷开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