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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汉喜歌》第8章 开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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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节

“什么我们的皇帝陛下?你不是大汉子民吗?”霍去病拍案而起。

“我不是。”

“那你真的是匈奴的细作?!”一拳打在李珂的胸口,女子如飞絮般飘远。

“珂儿!”“珂儿!”

霍去病自知失态,忙去扶住呕血的李珂,公孙敬声也赶到身旁。

“呵呵,霍将军,谢谢你这一拳。公孙大人,谢谢你对我的质疑。我不是大汉的子民,但我……我却流着汉人的血。我这话你们可能永远也不会懂,但……”

“珂儿,不要再说了,对不起,对不起!我真该死,我怎么能打你?”

“打都已经……已经打了,说什么对不起啊?你又……又不是第一次……第一次把我弄伤了,呵呵,请你……请你放开我。”挣扎,只为离开这个怀抱。

“珂儿,你伤得很重。”公孙敬声的手举起又放下,眼前的女子浑身是刺,他还能靠近吗?

“我们……我们是生意上的……上的伙伴,谢谢你还会……还会关心我。”李珂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望着公孙敬声会流泪,只想快点睡过去,希望一觉醒来,能看到爸爸和妈妈。

“珂儿,不要再说了。”已经不想去分辨这句话究竟是谁说的了……

胸口真的好痛好痛,应该是内出血了吧。现在闭眼,不是想装鸵鸟,而是真的不想再见到这两个男人。当生命受到威胁的时候,才能看到自己最真实的想法。没有错,不知不觉,驻进心里的人是他。也正是因为他,才使自己被所有的人怀疑,才使自己遭受这不明不白的一拳!我只有一个愿望,想看看霍去病怎样打仗,可他不但不理解不支持,还派人以莫须有的罪名把我软禁起来。今天的审判真的很好,也顺便把我们的心审判得清清楚楚。是不是应该好好感谢这支突袭的匈奴军队呢?试探出了一代名将的本领,也试探出了一代名臣的疑心。我能理解你们对我误会后那些过激的行为,我却无法原谅心无城府的自己竟然把你们当成挚友,甚至当成……

唉,该死的就让他们死去吧,不要改变历史,只要静静观望……

深秋,风萧萧兮吾心寒。

“她晕过去了,快叫军医!”

突如其来的变故已经使两个男人自乱阵脚。阳石尽管心如刀割,也不得不赶快解决掉眼前的麻烦——主帅乱了,军心不保!

“她不是匈奴的细作!”霍去病已经红了眼。

“我不知道……”公孙敬声还在怀疑。

“我再说一次,她不是!”

其实,不管李珂是不是,霍去病悔了,公孙敬声伤了,阳石痛了。

“流着汉人的血”,这是什么意思?

既然深爱,何必伤害?

清晨醒来,感觉自己仿佛脱胎换骨。抛却烦恼,才会得到逍遥。既然此处再无牵绊,又何必死皮赖脸地留下?不过做人不能不负责任。出走之前,先留书吧。刀笔是不会用啦,就挥毫于桌上咯:我走了,朝西走了。后会无期。

这次走,还是自己打扮一个男装吧。没有络腮胡,没有难看的衣服,翩翩少年公子新鲜出炉。从“天上人间”带出的钱不多,因为古代的货币重嘛。但是这并不代表李珂一无所有哦。赚那么多钱当然不能放着发霉,偷偷换了各种各样值钱的宝石玉石,小巧玲珑,方便携带!现在离军出走,相当合用啊!为了安全,鞋子里放上几颗,帽子里藏上几颗,袖子里装上几颗;关键是,内衣里缝上几颗!

丝绸之路,就让我李珂来会会你吧!

李参军微服出城。城门士兵自不敢盘查。

找个了经商的驼队,骑着骆驼步入漫漫黄沙。倘若是现代,李珂是决计不敢这么大胆的;还好是古代,给点钱,淳朴的商队就能带着你到任何一处他们即将经过的地方。

在骆驼上东颠西颠,珂尊昏昏欲睡。

“喂,姑娘,你可别睡着啊,这沙漠里的天气说变就变,你得跟上大家啊!”商队的老板骑着马昂着头提醒。

“姑娘?老板,难道你没看到我是男儿身吗?”

“呵呵,大汉男子哪有穿耳洞的啊!不过,一个人行走在外,着男装也的确是方便不少。匈奴人最喜掳虐大汉女子,你可要当心啊。”

“老板,你放心好了。我是个随遇而安的人。掳虐就掳虐吧,或许到了匈奴,我便有了新的人生。”

“呵呵,你这姑娘好生奇怪。大汉较之西域富饶得多,为何好地方不愿待,却偏偏要走这黄沙漫漫之路?”

抬眼,确是沙漠特有的干涩空气。李珂深呼吸以后,慢慢回答:“我的家在很远很远的地方,也许我永远都回不去了。我只想找处新的地方,过新的生活。我不求自己的将来有多幸福,只愿今后的日子健康平安。”

“姑娘的想法还真是令老夫醍醐灌顶啊!”

“谬赞,谬赞了!”

“姑娘可知此番我大汉皇上派来玉门关戍守的将领是霍去病,霍将军?”

“当然知道。他是个冲动的木头,不过也的确是一代将才。”较之这里的风沙,李珂当然很怀念长安那段“歌舞升平”的日子,怀念自己初到大汉的一切。但,无论是霍去病,还是公孙敬声,都不过是过客——过去了就不会再回来的客人。

“姑娘怎么能断定这个年轻人是一代将才?老夫只是听闻他随自己的舅舅卫青有过几场小胜罢了。”

“我是瞎猜,瞎猜的……”没有再说话,也不想再提起他和他们。

……

“姑娘小心,前面有强盗。”

是四十大盗吗?运气还真是好,出门遇“贵人”。

“老板,这些强盗是不是要收买路钱啊?”李珂突然想到了电视里经常播报的乡村公路私设的收费站。

“买路钱?哦,也差不多。我们途经这里的商队,必须奉上一些财物,以求回避这些强盗们的侵扰。”

“那这一路上有多少强盗啊?”俨然“十万个为什么”。

“我们的商队要走到大月氏,这一路上有三队这样的强盗。他们各据地盘,剥削过路商旅。”

“蛀虫!政府必须打黑!”

“姑娘?你在说什么?”

“没……没什么。我只是觉得既然我也随队前行,也该给点儿买路钱。”

没有想到马蹄除了能扬起一路黄沙,也能在这大漠踢出“达达”的声响。循声望去,二十多骑黑衣人以黑纱蒙面,高举马刀,呼啸着由远而近。听不懂他们呼喊些什么,只见一骑突然加速,冲向了商队。

老板也策马迎向那单骑。仅余两个马身距离时,抛出一黑色布袋。谁知接过布袋的黑衣人并未如从前般离去,而是用生硬的汉话吼道:“我这次还要与你们商队同行之人。”

“我们商队这次运货,并无同行之人。还请头领大人明察。”

“我的张老板啊,你可不要以为我们卫律将军的线报是堆废话!”

“你们是匈奴人?”

“难道你不知道我们一直都是匈奴人吗?”抬手之间,马刀就要向张老板的头上砍去。

“慢着!我跟你们走!”骑着骆驼,李珂迎上了真正的匈奴人。

“姑娘!你不能跟他们去啊!”

“没事,张老板。我不是说过吗,或许这就是我新生活的开始呢。”任凭张老板如何呼唤,那头驮着李珂的骆驼还是被强盗牵着,屁颠屁颠地离开了汉人的商队。

李珂做这样的选择是有私人理由的。尽管从此以后大汉人们将永远记住这个大义凛然的姑娘宁愿牺牲自己也不愿连累他人——大汉有个好姑娘叫李珂!

那李珂同学的私人理由究竟是什么呢?大汉降臣卫律!一个肯叛变的人,必定是一个意志不坚定的人;一个意志不坚定的人,必然能为了某些利益再次叛变!这里距离玉门关并不是很远,卫律的线报来得这么快,说明他本人也在这附近!只要能见到他,就让珂同学来改变一下历史吧!苏武,你会谢谢我的,嘿嘿!

沙漠就是这样,昼夜温差很大。白天还烈日当空,晚上就能冻得人瑟瑟发抖!李珂以前从电视里多多少少了解过这西北的大漠苍凉美,如今在特别的环境亲历,又是一番别样滋味——与其留下来赏景,不如跑快点见人。

“喂!那谁!你们卫律将军在哪里?快带我去见他!”与马并行了近两个时辰,看到逐渐多起来的骆驼刺,李珂估摸着快到沙漠的边缘了。这种低矮的植物,把庞大的根系稳稳地扎到地底,尽量多地吮吸水分,是沙漠中最顽强的植物,也同时供养着沙漠中最顽强的动物。第一次亲眼看见这些或黄或绿的骆驼刺,李珂的心仿佛也随之顽强起来——既然说了会是一种新的生活,那么就让这种生活过得更精彩些吧!

“汉人女子!烦人!”生硬的汉话令人忍俊不禁,但又顿生警惕。

说自己烦人,是不是嫌自己话多啊?嫌话多,电影里一般的桥段都是用臭袜子堵嘴。汗!李珂下意识地用手捂着自己的嘴,鼓着腮帮子,却再也没有漏一句话。

晕晕乎乎的,可能又颠了小半个时辰吧,天快黑了,风沙越来越大。李珂终于明白为何在沙漠穿行的人喜欢把头啊脸啊的都包起来,不仅仅是防晒,更是为了防沙啊。虽然是男人的利落打扮,但鲜有沙漠行进经验的李珂在萧萧风声中又倒下了……

被人重重地摔到地上岂能不醒?揉着肿痛的双眼,凭直觉,李珂感到自己被人包围了。还没待眼睛完全睁开,左臂就被一个钳子似的大手捞了起来。那人瞪着眼睛从头到脚地打量着蓬头垢面的汉女,突然发出“哈哈”的笑声,满嘴酒气差点又把珂宝熏晕过去!

“这就是霍去病的参军?”“钳子手”稍微收敛了一下自己的笑声,问向周围的人。

“根据将军的线报,我们在张老板的商队中截下的。”

“没想到你们这群楼兰狗还真是听话!”“钳子手”对着外面吹了两声口哨,节奏甚是奇怪。须臾,两个匈奴人打扮的壮汉抬进一个箱子。

“你的女人和你的钱,都拿走!”

实在不敢想象,那箱子里还躺着一个怎样的女人?!

强盗头领用马刀砍掉箱子上的锁,立即掀开箱盖,拔掉女子嘴里的布团。奄奄一息的她马上开始大口大口地呼吸喘气,仿佛要把所有的空气都吸进身体。零零散散的金饼铺在她的身上,为她本来就虚弱的身体带来更大的负担。头领弯腰抱起女子,转身出屋,全然无视那些滑落的金饼。只是身边喽啰忙不迭地捡着财宝。

楼兰?传说中消失的民族,典型的“骑墙派”,分向汉匈称臣。卫律果然是个精明的人,才出关不久,如果直接由匈奴军队劫持,势必引起霍去病的警惕;但找条“狗”来做,一切都不同了。可惜啊,这“狗”或许是故意的,在劫持的时候单骑而来,还莫名其妙地跟张老板提到“卫律”的名字……

屋外又响起节奏奇怪的口哨声。

“嘭——”门被掀开,李珂能感觉到来人经过自己身边时的那股风。

“钳子手”弯腰,以手至于胸前行礼。

“李参军?”

“本尊正是李氏珂儿。”

“哈哈,有意思!你可知道我是谁?”

“哈哈,有意思!我可知道你是谁!”

“牙尖嘴利的汉女!”

“见风使舵的卫律!”死就死吧,这种时候,玩的就是气势!

“我本就是匈奴人,只是在汉地长大!”

“你本就是大汉使臣,只是投降了匈奴!”

“大胆!”“钳子手”怎能容忍有人顶撞自己的老大,一巴掌就把李珂拍到了地上。

一阵腥甜。血顺着嘴角滴下。倔强地昂起头,李珂终于在这瞬间的安静中有机会认真审视面前这个未来的“零丁王”了。180左右的身高,俊朗的脸庞,头发用个抹额发冠束着,一低头便耷拉下来,还见得几缕“自然卷”。帅哥一枚!不过,风尘仆仆,走几步都能见着沙子从身上抖落。不爱干净,不喜欢!唉,这都想些什么乱七八糟的啊,见着卫律不是来招降的吗?

“你们把我抓来就是为了打我?”

“伊鲁,你先出去!”卫律盯着地上蜷着的身体,挥退了“钳子手”。屋里只有两个人,连呼吸都听得清楚。

“你……你……你不会乱来吧……”李珂突然意识到危险,忙拖着倦怠的身体站起来,抹干净嘴角的血渍,退到自己所能及的离门最近的位置。

“我对你这样的大汉女子没有兴趣!矫揉造作,自以为是!”卫律踱到李珂面前,一把将其抓住,迫到墙角。

“你要干嘛?”

“这话该我来问你!霍去病派你跟着商队去大月氏干嘛?”

“没有人派我!我是自由人,我想去哪儿就去哪儿!”

“你还想狡辩?你这个狡猾的汉女!别以为你不带一个随从,就能掩人耳目!大汉皇帝能给一个女人参军当,就足以说明你的本事有多大!”俊脸逼近,目光狰狞,呼吸扑在李珂的脸上——心跳,害怕导致的!

强作镇定,直了直身子挣扎一下,姿势没有任何变化:“我的本事就是知道你卫律有被封王的一天!”nnd,豁出去了。一无高强的武功自保,二无有高强武功的男人保护,现在只有寻求自保——不出卖点历史知识怎么行啊?

“你在替大汉皇帝招降?哈哈哈哈!弃我卫律的是他,招我卫律的还是他!我流着匈奴人的血,又怎么会再轻信于他?”

“我是说单于会封你为王!”

逼近的身体逐渐离开,李珂觉得连呼吸都顺畅了不少。一个能知晓未来之事的女子果然不需要什么侍卫随从,只要她点拨一下,多少人能趋吉避凶,永获长生天的眷顾啊!卫律再次审视起这个女子。

在卫律看来,眼前的女子算不上很美,但他倔强的眼神和突兀的言辞还是令人震惊的。大汉皇帝会对她青眼有加,也是因为这些吧。不由自主地靠近她,抬手把她紧靠在墙角的身体扶正,盯着那双略带戒备的眼睛,斩钉截铁地说:“跟我回王庭!”

“不!我要去游历!”

“那就一边游历,一边回王庭!”不知道这算不算是给俘虏的福利,卫律忍不住为自己的这句话抽了抽嘴角。

“最终的目的地还不是你们匈奴的王庭,我才不要去!”

“你必须去!因为从现在这一刻开始,你就是我的奴隶了!主人叫你往哪里去,你就得往哪里去!”

“但是你刚才好像很听我的话哦!起码我说了要游历,你马上就同意了……”这个时候还争个嘴巴上的痛快,有意义吗?

“我同意,是因为我必须要去西域各国走一趟!单于交给的任务我还没完成!”

“哦,哦,哦!你完蛋了!单于肯定没叫你绑架我,你自作主张!军法处置——”

右手高抬,马上就要打下:“闭嘴!”

“好啊!你虐待俘虏!有本事你就打啊,打啊!本尊一定诅咒死你!”

卫律的手停在半空,刹那间失去了先前的气势。诅咒!诅咒!一场巫蛊案迫得他远走匈奴,失了信义。

又是一阵沉默。

“我知道你曾与李广利等人交好,你可知他的妹妹已经入宫,很得圣宠。”

“这些都与我无关了。我已经离开大汉,我现在是匈奴的将军!”

“呵呵,这些与你有关。你们之间还会有交集!”

“你这个妖女,我凭什么相信你的话?”

“就凭你此刻已经动摇!”察言观色是李珂在“天上人间”磨练出的本领。

看着卫律由高傲变得痛苦,又由痛苦变得哀愁的表情,李珂对自己的未来充满信心!当初是怎么忽悠公孙贺那只老狐狸的,今日就怎么忽悠卫律!

“好!我现在决定不要你当奴隶了!”

“谢谢卫律将军的厚待。”擦汗,偷笑。

“我要你当我的女人!”

“……”

“你很不情愿?”

“当然……”

“难道我堂堂将军还要不得你这个小小汉女?!”大脸再次逼近,很不幸地把珂宝又迫到墙角。温热的唇侵略性地落到还扑着细沙的小脸上……

“霍去病,救我!”情急之下脱口而出的竟然是这个男人的名字。李珂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的心思了。

“你好像不仅仅是大汉的参军这么简单吧。”这是一个敢直呼大汉冠军侯名讳的女子。卫律马上停止了动作,黄褐的瞳仁再次清楚地印着一个女子的脸。

“我真的不情愿当你的女人啊!”一哭二闹三上吊,希望这几招能管用,李珂抽泣着言语:“你看……你看我这个……这个紫玉镯!”

“有何稀罕?”

“这是霍去病给我的定情信物,我……我是他……未过门的妻子!”这种时刻,选择当霍去病的女人应该是明智的。霍去病只是来守城的,如果惹了她的女人,该不是守城这么简单了吧。深秋已至,游牧民族赶着过冬,哪里还能有抗击大汉的能力?

卫律转身离去,屋外又想起奇怪的哨音。少顷,伊鲁捧着一个大包袱进了扔在李珂脚下,亦果断离去。包袱有一套匈奴人的男装和一床绒毯,看来今晚李珂得在这四面只有墙的屋子里委屈一夜了。

出走第一天就遇到这么多事,李珂还真是郁闷得要死。说什么随遇而安,过什么新生活,都是自欺欺人!最可恶的就是卫律,拿条毯子怎么能过夜?也不想想本来就昼夜温差很大的西北地区,又入了深秋,一条毯子还不把人冻死?要是霍去病在就好了,他的怀里好温暖……不!那一拳!心又莫名紧了紧,就算是借你的名自救,也不代表能原谅你!恨人骗,更恨“我给真心你不信”!

屋外,卫律没有离开,听着风吼,受着沙打。披散的长发渐渐地又密布起细密的黄沙,脸也被风割得有些干裂了。太多的回忆,太多的震惊,太多的疑惑,在与这个大汉女子的几句交谈中都被引了出来。当初在丞相府结识李广利,二人对西域都充满幻想,一个渴望回家看看,一个渴望建功立业。

造化弄人,因自己本就是匈奴人,所以出使的任务自然落了下来。谁知刚出关,就得到消息,李广利被巫蛊案牵连而罢官,幸得丞相相救保了一命。在外的人却再也无法回去,投诚匈奴,又屡屡不得志,总是被外派做些搜集情报的工作。而这些情报,王庭中人能采信的又有几个?呵呵,做了不一定对,不做就肯定错!

那些盛开在大汉的记忆之花,随着这黄沙凋零。剩下只有恨,只有等,只有一个可能永远也无法实现的梦——朋友,你还好吗?

清晨,李珂被伊鲁从睡梦中吼醒。本想咧嘴咕哝两句,谁知喉咙竟疼得厉害。一晚上饥寒交迫,定是感冒引起了扁桃炎。

“能给我一点水吗?”沙哑着声音乞求。

“你难道不知道,在大漠里,水有多宝贵吗?”

李珂扑上去拽着伊鲁的腿,断断续续地喊着:“水……水……水……”

“你这个汉女奴隶!”又是一巴掌,头撞到墙上,更是晕乎。

干裂的嘴唇因为渗出的血液而得到滋润。舔了舔,赶快又咽下。李珂开始后悔了——如果没有留书离开,如果还在他们身边,哪怕是被怀疑,也比在这里受罪来得好啊!伊鲁两次推搡,都呕出了血,估计是把霍去病给的那一掌伤情加重了。

“咳!咳!咳!”忍不住喉咙的痒痛,终于咳出了声,一口鲜血喷出,溅了刚走进来的卫律一身。

“肮脏的汉女!”伊鲁还在喋喋不休地埋怨。

“快去给她弄点水来!”呵斥完手下,忙将倚着墙的李珂扶到怀里。女孩儿身上淡淡的清香和着一股热浪袭向卫律的脸庞——她发烧了。

新疾旧患集于一身,本来对卫律充满敌意的李珂却不得不就这样软绵绵地倒在那个带着黄沙气息的怀里。轻合双眼,嘴边念叨的还是那个简单的字:“水……水……”

一队二十余骑的匈奴商队跋涉在黄沙里,朝着楼兰国的方向进发。走在最前面的黑马背上驮着两个人,这使它比其他马儿走得更加吃力。李珂的烧渐渐退去,不过由于几乎没怎么进食,人还是软哒哒的。卫律用一整张毛毯紧紧裹住李珂的病躯,搂在怀里。这个是大汉的女人!这个是霍去病的女人!

“将军,再过一个时辰,我们就能到楼兰了。”伊鲁从远方策马归来。

“你去探路有没有遇到什么特别的人?”

“没有啊。将军为何这样问?”

“当年我出使匈奴,大汉皇帝就叫我借道楼兰,力争联合他们夺下匈奴王庭。但楼兰王背信弃义,派出他设在沙漠中的军队围击使团,力求得到匈奴单于的庇护。他的军队隐藏得很好,是楼兰的屏障。”

“可是我什么都没发现。”

“我只是希望他们不要发现你!以我们二十几人之力,根本无法对抗他们。”

“可他们不是投降我们匈奴了吗?”

“他们也因为卫青,投降了大汉……驾!过去叫大家都跟紧点,看好我们的货物。在楼兰,我们是匈奴贩卖皮毛的商人!”

太阳在不知不觉中已至中天。前行的人们没有停歇,沙漠太危险。

突然,一声惨叫贯彻耳鼓:“啊!将军!救救我!”

伊鲁调转马头正准备冲向那个惨叫的士兵。“不许去!那是流沙!”卫律的喝令吓退了已经扬起马鞭的伊鲁。

在沙漠中行走的人最怕的就是流沙。人畜陷入几乎只有死路一条。“马已经陷下去了,快拿绳子套住他!”卫律不愿意在路上丢失任何一个人。一个合格的将军绝对不会放弃自己的士兵!

“不要……不要拉他!”听到“流沙”,李珂强打起精神回忆着在网上看到的自救之法。

“闭嘴,汉女!你想我匈奴族人死吗?”说话间,绳子已经扔出,套住了下陷者的胳膊。

“伊鲁,不要拉,听她的!”

一双血红的眼睛盯着卫律,伊鲁恨恨地把绳子松开。

“叫他……叫他不要挣扎,动作……动作一定要轻缓。慢慢……慢慢移动身体,把……把手脚……手脚张开,就会……就会慢慢浮起来。大家……大家一定不能着急,看他双腿……双腿浮起来以后,才……才能拉他……”李珂说完这些话,人瞬时虚脱得倒在卫律的怀里。

“照她说的做!”卫律搂紧了这个虚弱的女子,抚着她的背脊,看着自己的士兵慢慢浮起来,获救。这是第一次看到遭遇流沙的人活着从沙里钻出来,卫律对怀里的女子又多了几分好感——没想到这个看似娇气的女孩儿能战胜大漠给人类设下的陷阱!她究竟还有多少能耐?

给李珂和那个受困的士兵强灌了些水后,队伍继续前进。伊鲁受命再去探路,回来时却带着刀伤。

“可是遇到楼兰军队了?”卫律手一挥,队伍停止前进。

“哪里是什么军队?我呸!又遇到那伙强盗了!他们是送那个女人到楼兰城里找大夫的。真是冤家路窄!”

“你倒是命大,这样都逃得回来!速速止血,继续前进!”

经过一番折腾,李珂的体温又升了起来。卫律用嘴唇轻轻挨了一下她的额头后便决定进城以后的第一件事情,就是去找大夫。

“伊鲁,你刚才说那伙强盗去找了大夫?”

“将军,难道你还想把他们给——”一个抹脖子的动作足见伊鲁的报复心有多强。

“不,我是想你带两个人去把那大夫带到我们的地方!在楼兰,我只是个商人。”

“就为了这个汉女?将军,你——”

“她救过我们的弟兄!”

“可是将军,那伙强盗……”伊鲁瞅着自己身上的刀伤,有些犹豫。若是要他为匈奴大战,他定不会后退;可现在是为了个汉女,他是决计不想冒险的。

“卫律,我……我不用他们去。给我……给我找些酒和姜水,对,还有大量的水。”依稀记得高考前的那场感冒,不敢吃药怕睡觉,不敢打点滴耽误时间,妈妈就是用物理降温的方式和姜水解决的问题。

“好!伊鲁你带两个人去办!顺便带些退烧药回来!这个女人不能死!”是啊,这个女人不能死!

脸上飞起不正常的红晕,嘴唇干裂得快要碎掉。卫律突然扯下衣服的一角,拿出水壶将其沾湿,直接贴在了女子的额头上。水滴顺着鼻翼滑向双唇,女子闭着眼贪婪地舔舐着,仿佛甘泉般……

马背上,卫律一手抱着李珂,一手拉着缰绳,进城后,径直走向一处客栈……

伊鲁带回来的退烧药还是起了作用,李珂的额头和脖子上已经明显地看到汗珠。卫律守在身边,一边为她擦汗,一边用凉湿的帕子抹着额头。女孩儿双目紧闭,口里喃喃地嚷着:“我要回家……我要回家……”

是回你大汉的家吗?卫律的心抽了一下——大汉也曾经是我的家。那里有我的朋友,我的回忆。

“将军,你为何对这汉女如此细致?”伊鲁从第一眼见到李珂就对她没什么好感。

“因为她很特别。”这是实话。

“她能有什么特别?难道一个能随军打仗的女子就算特别?我匈奴也有许多女子武艺超强,堪比男人。在我眼里,这个女子就是个人质,能够威胁一下那个大汉的皇帝和将军。”

“她知道的东西不是你这样的人有资格知道的!”卫律的态度突然变得严肃。

伊鲁自知无趣,转身离开。

又过了许久,李珂终于有了睁眼的力气。手指僵硬得似乎已经不属于自己!这大西北的深秋还真有些冻人了。

卫律:“你醒了?”

李珂:“你看到了。”

卫律:“你一直昏睡。”

李珂:“你一直守着?”

卫律:“我没有睡。”

李珂:“看出来了。”

……

怎么能看不出来呢?眼睛红成那样,血丝都快爆出眼球了!一张俊脸胡渣满布,完全褪去了英武。不过,比记忆中的印象要好很多——虽不是好人,但也算是好男人!

“这是什么地方?”勉强支撑起身体,李珂开始环顾周围的环境。

“一个客栈,专门做买卖,交换东西的客栈。”

不知为何,脑海里浮现出“龙门客栈”的景致——苍凉的沙漠边缘,一幢零丁的建筑,一方酒旗,一个女人。凄婉的歌声穿透过往行人的灵魂,贪财好色者命丧黄泉,武艺卓越者演绎非凡……

“你在想什么?”

“龙门客栈。”

“你如何知道这客栈的名字?”卫律眼里明显腾起一股杀气,一手抓起女孩儿的衣领,“说!你还知道什么?”

“这里是龙门客栈?!”是巧合,还是未来的艺术本就来源于这样的生活?

“这里当然是龙门客栈!你不是才从长安到边关吗?你如何知道这龙门客栈?你们大汉的细作还真是无处不在!”

“我怎么知道会这么巧?我就知道个龙门客栈又怎么了?是碍着你打探消息回去邀功了,还是碍着你做生意发财了?”李珂已经料到七八分,这客栈不仅仅是个商人们交换东西的地方。

“在楼兰,我卫律就是一个皮货贩子!你如果还想活着离开这里,就闭上你的嘴巴,无论看到什么都别说话!这里最初的老板是个汉人,他儿子转手把客栈卖给了我。所以,你别指望能从这里逃出去!”卫律从未想到李珂会知道这里。既然已经暴露,就必须撤离。而且那群沙漠中的强盗也随时会去楼兰王那里通风报信!

弱肉强食的时代,没有永远的敌人,自然也不会有永远的朋友!

翌日,卫律带着匈奴商人的身份独自穿梭在客栈中的人群里。交易,往往不一定需要语言,有时候一个眼神便能做成买卖。这一阵活动下来,就有四五个商人带着货物离开了。卫律也开始在后院收拾自己的货物。看样子还没有等到合适的买主。

下午,伊鲁带回来一个好消息,大汉派了一小队人马沿途搜索过来了。看这队人马的素质,该是一支精锐。再过了一会儿,来了个大车,拉走了卫律的货。卫律准备出城离开了。

这些,李珂都看着。她也听话,什么都没有说。

好歹以前也跟着妈妈追看过一些谍战片,现在卫律的行为就使人不得不想起什么《潜伏》《旗袍》之类的。那几个看了眼色离开的商人肯定是刻意回避的匈奴人,至于为什么急着离开,就不知道了;那辆来拉货的大车无非是个幌子,因为货一出手,卫律就有了离开楼兰的正当理由。不离开,又怎么能去对付那一小队汉军精锐呢?

李珂又被迫踏入了沙漠,不过这次是一人一马。而那个被自己救起的士兵正好就是李珂的看守人。恩将仇报!

“将军,您要找的地方已经安排妥当了。那龙门客栈要不要脱手?”伊鲁跟上队伍后就直接去找卫律说了。

“这倒不用,多买几个客栈才能显得我卫律财大气粗啊!”卫律长舒一口气。

“以后他们几个要不要——”

“换到新的地方去,龙门客栈不安全!”

什么叫不安全?不就是被人知道有这个地方吗?

“我们要去哪里?”李珂终于忍不住说话了。一个正常人憋着不说话,容易引起口臭哈。多说多健康!

“送你回大汉!”

我晕,你们是不是有病啊?把我绑架了,带到这儿来逛一圈,什么都不做,又把我送回去,车马费不要钱啊,我生病了不是命啊?

“既然要送我回去,干嘛还跑到这里来折腾两天?”

“不诱,敌怎么会深入?不去楼兰,我怎么能知道你们大汉已经掌握了我们交换信息的方式?”

所有的问题得到答案:龙门客栈是卫律的中转站,他把信息给人,自己不回匈奴王庭。抓李珂不过是想把霍去病引出来,真正的目标是大汉的主将!唯一令霍去病措手不及的是李珂误打误撞地道出了“龙门客栈”四个字,迫使霍去病还没有来得及交换此次收获的情报,就不得不把那些假扮匈奴商人的细作打发走。

其实,此时此刻,在卫律的心里,也有很多矛盾:这个女人似乎比霍去病本人更有价值;主帅被抓,还可以再派一个,但这个女人能未卜先知,巫术了得,能力堪比一名主将,难怪大汉要派她共赴边疆。所以——带她回王庭,宁愿舍弃大汉的密令!

奇怪的口哨声又响起,所有的马头掉转,向匈奴的王庭驰去……

硕大的军帐伫立在面前,李珂为之震撼。很多东西,在电视里见到,不过是感慨一番,在现实中领略,就不得不热血沸腾了。这就是匈奴单于的王庭!这就是他们的朝廷!没有汉宫那样的富丽堂皇,却有大漠草原共同的粗犷豪放!

“将军,你确定要带着这个汉女去见单于?”伊鲁对卫律的决定既不满又不解,部署了很久,本来以为可以借楼兰伏兵之力全歼霍去病的精锐,甚至灭了那个大汉的少年将军,谁知卫律为了一个名不见经传的黄毛丫头放弃了一切。

“是的,我必须给单于一个交代。”镇定从容,牵着李珂坚定地走向大帐。

“卫律,站住!”一个虎背熊腰的匈奴汉子突然挡在面前。

“乌师庐,你又想做什么?”卫律一见这人,眼里就像有火要喷出一般。

“汉狗!你杀了汉人将军了吗?听说你带个女人回来,这算什么?”

“我是匈奴人!不要以为你是汗孙,我就不敢打你!”

李珂开始搜集整理脑海中的资料:乌师庐,匈奴单于伊稚斜孙,前105年即位,因嗜杀成性,三年后被叛杀。

“瞧瞧你那张脸!连撇胡子都蓄不起,一个吃汉狗的奶长大的阉人!”这算是极大的羞辱了吧,造谣生事就罢了,还把人家男子的那啥给灭了……

李珂突然感到手腕上的力道消失,卫律的拳已经挥向乌师庐。

一把握住卫律的拳头,乌师庐的嘴还未停止:“女人般无力的拳头!”说话间就要扭过卫律的手臂。

借着乌师庐的力,卫律一个腾身,双脚砸向对方的胸膛。乌师庐应声倒下,鲜血涌出那张臭嘴。

“力不一定要大,但一定要把你打倒!”掸了掸身上的沙灰,继续拉起李珂,迈入王帐。女孩儿回头望了眼还在地上挣扎的汉子,难以想象,造物弄人——一个十来岁的娃也能长得这么“沧桑”!

“卫律,你带回的汉将人头呢?”伊稚斜单于似乎对眼前的降臣从未信任过,也难怪他的孙子会如此对待卫律了。

“回单于,我虽未带回汉将人头,但带回的这个女子比汉将更为有用!”

“一个弱女子能有何用?”

“她是汉将霍去病的未婚妻,是大汉皇帝亲封的女参军。”

“这又如何?她对我匈奴没有任何威胁,也没有任何利用价值!”

“我们在绑了她以后,很快就引得霍去病带着精锐出关寻人,看来这个女子对他来说,不仅仅是个未婚妻子啊。”

“呵呵,卫律,不要告诉我,你放弃了歼灭孤军深入的霍去病的计划,而是选择了带着这个汉女回了我的王庭!”一掌拍在摆着烤羊的小机上,震落了插在肉里的匕首。

李珂本一直纠结于被卫律握得生疼的手腕,揉了半天却被这掌声吓得抬起了头。这就是伊稚斜单于——与大汉长期交锋的好战单于!这个匈奴的王者依然经不住岁月的侵蚀,头发已然花白,就连胡须也染着霜雪。满脸的皱纹还带着朔风吹出的皲裂,束发的抹额上缀着红、黄、蓝、绿各色宝石。虽是坐着,却也挺腰直背,好一派王者气度!

“你拍桌子吓唬谁啊!”因为卫律救过自己,在这个人生地不熟的地方,李珂已然将卫律视为唯一的亲人,不帮他帮谁啊?

“哼!好大胆的女子!”伊稚斜挥手拦住了准备上前擒住李珂的侍卫,玩味地盯着这个还带着一丝病态的年轻女孩儿。

“呵呵,单于好眼力!我穿着你们匈奴的男装,你居然看得出我是女子;我才说一句话,你居然看得出我的胆色!厉害!”外表镇定,却已汗流浃背,权当再次退烧!

“汉人历来嘴利,你这个女子倒是承袭了这一点!卫律说你对我匈奴很有利用价值,你就说说看,给我一个不杀你的理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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