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

漫眼黄沙，平展的沙漠直铺过天边，在天地交接的地方，一轮血红的落日正紧贴着沙漠铁硬的棱线缓缓坠落，托着落日的沙漠浪头凝固着，像是睡着了的海。

一匹黑色瘦马急行在广阔天地间，马背上是一个戴着硕大斗笠的干瘦老人，斗笠下满是皱纹的脸像是风干的老树皮，没有一丝表情，漆黑沉静的眸子仿佛深不见底的黑洞，吞噬了所有射进来和想要逃逸出去的光。一块黝黑宽大的铁片突兀地挂在老人腰间，一如它的主人般沉默无言。

当狂风裹着黄沙排山倒海般呼啸而过，天空变得水洗般干净。抖落掉一身的黄沙，抬起头时，一片苍翠的绿洲忽地横在了眼前，犹如绿荧荧的宝石镶嵌在沙漠边缘，老人轻轻拍了拍想要加快步伐的马儿说:“老伙计，难道你已经到了老眼昏花的地步了么?那是海市蜃楼啊！那边，才是我们要去的方向啊！”

老人眯起眼睛望向天边一个模糊的黑点，嘴里喃喃道：科-布-多！

当地面上逐渐出现一些低矮的骆驼刺，老人知道，他已经走出了这片荒芜沙漠。再往前走，植被渐渐多了起来，大犀角、绿之羚、罗布麻、红柳，甚至还有娇艳的沙漠玫瑰。植被越茂盛的地方，就是越靠近水源的地方，这是任何一个在西部生活的人都知道的常识。果然又走了两三里地之后，一座废弃的土堡掩映在几棵茂盛的白杨树绿茵里，出现在老人眼前。

刚汲上来的井水清凉爽口，甚至还带着一丝寒气，当黑马突然停止啜饮，从水桶中抬起头竖起耳朵，老人也已察觉到周围的异常。

从土堡里那些已经坍塌破败的房间里，走出来十几个衣着破烂、面目狰狞的汉子，手执短而尖的利刃，缓缓地向老人和黑马围了过来。

“识相的就不要乱动！”为首的黑胡子大汉狞笑。

老人摊开双手，稍稍抬起，表示他不会乱动。

“真他妈晦气！半个多月好容易等来个活人，还是个穷鬼！”一个獐头鼠目的家伙向黑胡子大汉抱怨，“头儿，老家伙身上除了一块大黑铁片子，一个大子儿都没”

“老棺材瓤子！”黑胡子大汉呸了一声，“宰了，连马一起！”

“以前我认识的马匪们抢劫，可只是图财，从轻易不害人性命！”老人张了口。

“什么？”黑胡子大汉回过了头。

“头儿，老家伙说以前马匪抢劫，只图财，不害命。”獐头鼠目的家伙说完，和其他人一起哈哈大笑起来。

“以前？呵呵”黑胡子大汉冷笑了一声，“以前爷爷我还是个地主少爷呢！现在世道早他妈变了，都做了马匪还哪来这么多破规矩！”

“那你们就不怕西部之王将来找你们麻烦？”

“我呸，西部之王知道老子是个屌毛，他老人家已经三十年没露面了，谁知道死在哪个角落里了。就是他还活着，他也没空管老子，有人把整个城都屠了都没人管，还来管我这棵小芨芨草？”

“头儿，少跟老家伙啰嗦！”獐头鼠目的家伙拿着枚短刺，一个挺身，朝老人胸口刺了过来。

众人都以为老人要倒在这致命的一刺之下，然而众人只觉得眼前一花，下一幕便是那枚短刺插在了冲动鬼的胸口上，獐头鼠目倒在地上，连抽都没抽一下，已经死得不能再死了。

“弟兄们，点子挺硬，并家伙上！”黑大汉招呼，众人呼啦一下围了上来。

“真主从不吝惜取走暴虐之人性命。”老人并未因为众人的包围而改变姿势，从容地说道。

一个小个子马匪紧张地靠近黑大汉说：“头儿，这老头儿好像不是从官道上过来的，那边的眼线没递消息过来，不会是。。。。。。”

“别他妈自己吓自己，老子还没见过有活人能从死亡之海穿过来的，给老子上！剁了他！”

马匪头子一鬼头刀朝老人的头剁了下来，众人只觉得一股凌冽的刀气从脸上扫过。老人眼睛眨都没眨一下，只是轻轻向旁边挪动了一下脚步，就轻易让过了这势大力沉的一刀，又以众人肉眼看不见的速度，把手搭在了马匪头子的喉头。

“我想起来了，你以前确实是地主少爷，那时你父亲是一个小领主，是一个正直勇敢的人啊！闹狼灾那年，是他第一个带人出去杀狼，最后死在狼腹中。而他的儿子，却做了一个不入流的马匪？”

“你到底是谁？”马匪头子的声音里带了一丝颤抖。

老人另一只手摘下斗笠：“你那时也有个六七岁了，想必还记得我的样子！”

马匪头子瞪圆了双眼，死前用力喊出了一句：“西部之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