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秋，把这个拿到集市上去换点米回来。”坐在院子里的小姑娘正在看蛐蛐打架，有些不情愿的接过她递过来的来蘑菇。

小姑娘其实都爱热闹，都愿意去集市上看新鲜玩意，可是，她不愿意，因为，她从出生就少了一只眼睛，别人都嘲笑她，都说她是怪物。

可是，娘的腿脚不方便，她没有办法，只能背着箩筐去集市。

“大家快看啊，瞎眼姑娘又来了。”她刚刚出现在集市，就有调皮的小孩儿对着他喊，还有几个小孩拿菜叶丢到她身上，她只能埋着头走进米铺，跟老板换米。

老板是个好人，心疼她，每次都多给她换一升米，她小声的说谢谢，然后走出店，老板叫住她：“清秋，来，把这个带上。”

老板递过来一串肉，清秋想拒绝，老板说：“回去给你娘补补。”

“谢谢。”小声道谢，就靠着街角走，她害怕遇到那些人，所以尽量的缩小自己的存在感。

却不曾想，还是遇见了那些小孩，他们好像无处不在，又似乎全都是在某一处专程等她那般。

小孩都围着她，对她指指点点，丢菜叶的，拍手叫好的。一个小孩拿鸡蛋丢她，她小声的说：“等……等等……能不能……把鸡蛋给我。”

“给你？给你做什么？”

“我……我想，反正你们都要丢，不如，不如给我，我拿回去给我娘吃……”她说得很小声，却换来一群孩子的嘲笑声。

“来，给你，你接住。哈哈哈”小孩将鸡蛋扔到她身上，砸出的蛋清和蛋黄满地都是，她想用手去捧起来，却换来他们更大的笑声。

那些笑声，令她头晕目眩，耳鸣不止，她大叫一声，将背篓顺势甩了出去，跌跌撞撞跑回了家。

挽氏见她两手空空的回来问她怎么了，她也不说话，只是咬着唇，埋着头踩地上的石子。

了然于心。

挽氏没有追问，心疼的摸摸她的头，转身用刚摘的野菜煮了一锅汤，母子俩相对无言，默默端着碗吃饭。

她爹在她出生的那晚，跑出去就再也没回来，现在不知是生是死，她娘也在那晚染了风寒，大病一场，后来腿脚就不太方便了。

屋外一阵喧闹，有人在外面气势汹汹的喊她出去，她放下碗筷，说了声我去看看。

院子里，是今天用鸡蛋扔她的人，因为太胖了，所以大家都叫他小胖，以至于，原本他的名字，都已经被大家忘记了。插着腰在院子里大叫大骂的，就是小胖的娘，武氏，此人是十里八村有名的泼妇，平日里横行霸道，谁都不敢惹她。

清秋清了清嗓子喊了声：“张婶”

“挽清秋，你还敢出来你看看我儿子，被你打成什么样子了。”武氏插着手。

“我……我没有。”她试图解释，还没说完就被武氏打断：“什么你没有，你瞎啊，你看看，这手臂，上面全是乌青。哦，我忘了，你就是瞎。”

挽氏拄着拐杖出来，咳嗽了两声，他们家太穷了，又没有一个男人，随便一户人家都可以随意的来欺负，这些年，都已经习惯了。所以她一直告诉清秋，要本本分分做人，这些年，清秋从来不跟人接触，哪怕被欺负了，也从来不回家说，因为害怕娘会难过。只是没有想到，今天武氏会找上门来。

“清秋，快给你武婶赔不是。”

“是。”清秋也不争，反正已经习惯了。

她走上前，跪在武氏面前，俯首一拜：“我不该打小胖，我错了，还请武婶原谅。”

“这么说，你承认你打人了？”武氏居高临下的看着清秋。

“是，我给武婶和小胖弟弟赔不是了，请原谅我。”又是一拜。

“好。承认了便好。”武氏轻蔑一笑：“既然承认了，那便赔钱吧。”

清秋抬头看着她，从前有人来闹事，娘就告诉她，你给人跪下赔不是，别人就不会为难你了，她照做了，可是今天，武氏竟然让她赔钱。

挽氏拄着拐杖看了看，她们身无分文哪来的钱啊，今天去集市上米都没有换到，家里都快要解不开锅了，哪里有钱赔给她呢？

“她婶，你看清秋也给你赔不是了，小孩子在一起打闹，哪有不受伤的道理，你看这事。”

“哼，不赔钱，那我只能去报官了，说你家挽清秋突然发疯打人。”武氏说完拂袖就要走。

挽氏抬起拐杖狠狠的打在清秋的身上，一边打一边骂：“我叫你不听话，我叫你打人。”拐杖一下一下狠狠的打在清秋的身上，她一声不吭，咬着牙承受。

“不要在我面前演苦肉计，你就算是打死她，这钱你也得赔。”

挽氏愣了愣，扑通一下跪在地上，痛哭出声：“她婶，我们真没有钱，也求你不要报官，我们清秋没有发疯，她不能被抓走。”只要报官说有人发疯，官差就会直接抓人然后与那些真正的疯子关到一起，无人问津，且，这辈子都不可能出来。

挽氏抓住武氏的裙摆，武氏一脚踹过来将张氏踹翻在地，清秋能受罪，但是不能看到娘被人欺负，她跑过来扶起张氏，眼睛有些隐隐作痛，这是每次她生气的时候都会有的症状。

武氏口中还说这些难听的话语，不知道从哪里来的勇气，她转身走进灶屋，拿起菜刀走出来，这一刻，她步履从容，内心平静，从未有过的感觉，以前被人欺负想反抗，心砰砰直跳，不知今日为何，似乎是隐忍了许久的怒火，即将要得到宣泄那般。

“你……你要干嘛？”武氏看到清秋拿着菜刀出来。

“既然你说我伤了人，那我今日便伤你一个，就算被官府抓住，也不算冤枉。”声音依旧很小，但是铿锵有力。

“你敢！”十里八村的人都知道清秋是软柿子，武氏当然也知道，她只是吓唬人而已。

清秋慢步走到小胖身边，弯下腰看着小胖，捏了捏他的胖脸：“说，我打了你哪里？”

“这……这里……”小胖抬起手，指着手臂上的乌青。

“很好。”清秋轻笑，眼中似乎有火要冒出来，手轻轻一甩，菜刀在小胖的手臂上划拉出一道口子，不深不浅，有血流出来。

“你……你疯了。”武氏的叫骂声伴随着小胖的哭声，拉着小胖就要出院子门，清秋快一步拦住：“我这院子，可不是你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

“你想做什么？”武氏这会儿确定清秋是疯了，虽然她蛮横不讲理，但是，看到有个要与之拼命的，依旧是害怕的。

挽氏很害怕，想拉住清秋，腿却疼得厉害，只能看着清秋，却什么都做不了。

“我告诉你，你和你儿子怎么欺负我都行，但是，你敢欺负我娘，我今日只是划伤他手，下次，是直接剁了。”清秋傲然而立，站在武氏面前，不卑不亢。

“疯……疯子。”武氏想拉着儿子急于离开。

“慢着。”清秋抬手，刀在日光下显得白晃晃的，闪着了她的眼睛，有些灼痛。

“你伤了我娘的腿，看到了吗？”清秋朝母亲的方向努努嘴。

“她自己摔倒的，管我什么事？”

“那你儿子手上的伤也是自己弄的，管我什么事？”

“你……你到底想怎么样。”

“呵呵……”清秋轻笑：手起刀落，武氏的脸上有了到血痕，武氏尖叫一声，就要大哭大喊，清秋似乎早就知道她有这手：“只要你张开嘴，我就在你舌头上划一刀。”武氏被吓得赶紧闭嘴，眼泪不停的流，眼中全是畏惧。

“如果再来找我们麻烦，犹如此树。”清秋一刀砍在身边的树枝上，树枝应声而落。

武氏吓得急忙点头，拉着儿子落荒而逃。

清秋弯腰扶起挽氏，却不曾想，一巴掌落在她的脸上，挽氏指着她的鼻子：“你可知你在做什么？”

“清秋知道。”

“跪下！”清秋如挽氏所言乖巧跪下：“我让你本本分分做人，你不听，今日惹下如此大祸，往后该当如何。”

“清秋知错。”挽氏沉默，清秋抬起头泪眼婆娑：“娘，女儿知道今日做错了，可是我不能看那个武氏欺负你，我做不到。”

挽氏痛哭出声，扶起清秋：“孩子，你快逃吧，再不逃就来不及了。”

“不，我不走，娘，我走了他们就会难为你，我们一起走。”

“娘只会拖累你。”挽氏拉着清秋的手，一瘸一拐的进屋，从里面拿出一个包袱递给清秋：“孩子，以后的路，你要自己走。”

“娘，我带你走，快点，我扶着你，我们从后山走，后山那么大，他们就找不到我们了。”

挽氏推开清秋：“你走吧。”然后进屋，将门合上。

清秋使劲拍门，里面也不开。挽氏只说了一句话：“如果不走，我就死在屋里。”

清秋擦干眼泪，在门外跪下，三跪九叩，而后，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