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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循》第九章 冥冥天定得明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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烈日炎炎似火烧啊,方循头上顶着正毒的火盆子,官道上往来的行人车马也着实不少,听说是再往前十里左右就有个专为行脚赶路之人设下的圩市,也难怪周遭之人如此步履怱怱,原来是图个歇脚偷闲。

“咦,那后生怎的一头白发?”“嘶,还真是怪哉怪哉。”“啧,你别说,我瞧着倒像是肾气不调,水不藏精,年少即虚啊!哈哈哈”方循闻言,斜睨了那人一眼,自怀中掏出块布将长发包住,这一头白发一路来也招了不少异样的眼光。

方循不再理会旁人,心里头细细地盘算着:办下白事,包着圈下坟地的花销,手头上还剩着九百余两的银钱,此次去往皇城拜师,想必有许多仍需打点之处,还是省着些为妙。

汗水紧贴着前胸滑落,前襟早已被打湿而粘在胸膛上,头巾也焐湿了,方循此刻是心如汤煮,口焦舌燥。他暗自嘟囔:“得在夜间赶路了,就算遇上伙强人也认了,总归比晒死好。”

“哟一一,甜水梅汁儿,北原冰坨坨!最是消暑哦,呜呼,诸公何不趋此!”不知不觉,终究是让方循赶上了这圩市。方循双脚瘫软,捡了张长凳坐下,又驰去头上布巾。

对着正在摊前忙开的妇人朗声道:“店家!”妇人一转身,竟是个暴眼红牙,虎背熊腰,样貌奇丑的:“来了,这位客官,要些什么?”

方循抽了抽嘴角,陪笑道:“嫂嫂,来碗梅汁驱驱暑气。”那妇人忙开后,便倒了碗梅子汁给方循,还将瓮内所藏冰块挑入碗中,又把木盆内用水浸着的浮瓜沉李一并招呼上桌。

故作羞涩地道:“还是个小相公,这白发如雪,生得怪俊俏的,小嘴也够甜,快尝尝嫂嫂这梅汁如何?”方循仰头一闷,只觉舌底生津,通体凉爽。开口笑道:“嫂嫂这梅汁好解渴!”语罢又用了些瓜果,这才恢复了些许元气。

方循正与那妇人打趣:“嫂嫂天生丽质,倾国倾城,就连那号称有着沉鱼之美的施夷光也是万般不及啊!”那妇人听完直咯咯地笑,却又问道:“施夷光何许人也?”方循左眉微挑,违心地道:“是我家乡的一位浣纱女,何能及上嫂嫂这花容月貌?”

继而又面露难色:“怕是要难为嫂嫂了”“怎的?”“我这囊中羞涩……”那妇人掩嘴一笑:“无妨,就当是小公子你途经此地,讨碗水喝,如何?”方循大喜:“多谢多谢。”

一阵寒喧过后,他收拾着起身,又向妇人躬身打拱做一谢礼,就迈步湮没在熙熙攘攘中。“好人呐”方循此刻暑气尽消,端的是心神舒爽。

“马匹,上哪找马匹去,这云都迢迢逾千里,若是因脚力耽搁了青崖开山收徒的限期可就得不偿失了。”在久久搜寻无迹后,方循拉下面子拦下了一位书生。

“这位兄台,小弟我初到贵宝地,以身衔要事之故求取马匹,只是这天地莽莽,良马欲谋无道,不知可否委身指点一二?”方循说道。那青衫儒生礼数倒也周全,报以一笑,回礼道:“大兄说笑,左行百步,但见巷口,里数三家,便是马行。”

方循道谢,待那青衫的走远才长吁一口气,与学儒的说话就是麻烦,礼节繁杂不说,文诌诌的声腔听着也直叫人头疼。摇了摇头,方循依着那书生所指,背手踱进了一家马行。

“堂倌,给我牵匹上马!”方循好不容易逮到家马行,此刻已是迫不及待。堂倌闻言展颜:“好嘞!还请这位客官随我移步后堂马厩挑马。”

他看到的是马,满满当当一马厩的马。“这……在下也不谙相马之术,只想择匹脚程快的上马,还望伙计你莫要行那诓骗之事便好。”“得嘞,承蒙贵客看得起,这就为贵客挑马。”

语罢便动手行挑马事宜,不带粘呼,手脚麻利。不消一会儿,堂倌便牵了匹马过来。却不料那马几度扬蹄甩头就欲挣脱,好在那堂倌也见怪不怪,将其死死摁住。

方循朗声道:“嗬!好家伙,够烈的马!”只见那马通体黑亮,汗如沁血,厮声难驯。方循道:“这马要多少?给个数吧。”堂倌搓手,嘿嘿一笑,比了个手势。“十两?”“非也非也,要个一百两。”

方循闻得此言,双眉高高拧起:“什么?一匹马你要一百两!你还做不做这桩生意了?”那堂倌却也不着恼,淡淡道:“开门做生意,有生意不做,又非癫傻之人,只是这马,着实值这个数。”

“据东家的说,这马是从北原与东海的交界处套来的,那地方的马最是上乘,套来时还是个小马驹,却上了几位大汉才将其牢牢套住,在我们店中也待了有几年了,先前不乏买主,可最终无不因其过于桀骜不驯而遣还,所以渐渐的也就无人问津了。”

“况且这马日日非精料不食,倒也娇贵的很。我观客官你也非什么富家公子,权贵子弟,要不咱们换匹看看?”那堂倌似笑非笑,面上无不尽显讥讽之意。

方循黑着脸道:“不必了,就这匹,就要这匹!”他解下背上鼓鼓囊囊的包裹,取出一百两金交付给堂倌。又从堂倌手中狠狠扯过缰绳,“嘶一一”马儿吃痛,却慑于此刻阴沉着脸的方循,不敢有所作为。

也不打招呼,方循牵着黑马走出马行。里头却还传出那堂倌的笑声:“客官慢走!客官再来!”方循狠狠啐了一口:“呸!奸商,奸商!”又拿起马鞭指着那马:“你看看你,若不是因你,我又怎会当上这冤大头?”

方循是越想越气,白地上拾起块石头,回过身重重砸向那马行的牌匾,又赶忙翻身上马,一骑绝尘,溜得无影无踪。

乘奔御风,方循感受到了策马如风的快意,却又不禁起疑,他先前从未学过驭马之术,再说这马不是烈得很吗?怎么疾驰数十里地仍安稳如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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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明星稀,这是离家赶赴皇城的第十日。云都已近在咫尺,方循勒住马,由官道改入山野小径,他翻身下马,又将其拴在一处树杈子上。“哗一一哗”山间溪涧泠泠作响,瞧见马儿临溪而饮,方循也拿出水袋灌水。

又用火石燃起火堆,他这才感受到光亮。火光映照着,方循将一块硬得闯嘴的高梁面饼掰成两半,仲手凑到那黑马嘴边,那马倒也不嫌弃,把那面饼吞咽入腹。

方循见此,便梳理着马鬃道:“都说你桀骜难驯,可跟着我这几日来是风餐露宿,却也未见你叫苦,莫非你可通人性,知道是随了位明主?”“扑哧一一”马儿仰头,向方循喷了口热沫。

他解下头上布巾,沿溪往下移了儿步,梳洗起了长发。方循顾怜河中影,不禁吟到:“白发三千丈,缘愁似个长。不知明镜里,何处得秋霜。”细思片刻,妙手偶得,向那黑马说道:“从这尾联中各摘一字,一明一霜,日后就将你唤作明霜可好?”

明霜一歪脖子,不置可否。诸事皆毕,正欲小憩之际,明霜高嘶一声,方循睁开双目。只见在这子夜,在这荒山野邻,在方循面前,一步一摇,走来一盏灯。。本书首发来自,第一时间看正版内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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