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从心底我也没有足够把握说服夏妍。女人的思维模式与男人是有差异的，女人更在乎能有一个爱她的男人和她一起过安稳的日子。以前同夏妍在一起时，她多次谈到过这一点。

她说不奢求我辉煌腾达，只求能给她一种踏踏实实的生活。

可是我现在做不到，选择了刑警这门职业，注定要冒风险的。这次能和她谈的最大利好是丁总答应我，组织上可出面将夏妍调来省城工作。

为此，我必须全力以赴，不负组织和领导的重托。

这是我能为夏妍去做的，也是一个男人的责任。

省城到常陵二百来公里，在高速上行驶二小时就到了，加上上下高速在市区行驶的时间，差不多三个半小时。

从常陵下高速后，我打了夏妍电话，我们在离常陵监狱门口五十米远的地方把车停下，夏妍袅袅婷婷走了过来。

我在电话中没跟她说什么事，她还在生我的气，不过还没到不接我电话的地步。我有点心虚，嘴巴总要乖点，甜言蜜语说专程来常陵看她，她嘴上装着不冷不热，我感觉得到她心里是高兴的。一个老警察闲睱时跟我聊过，女人哄哄就过去了。上次在党校宿舍，她赌气一早坐班车回常陵了，留下“你好自为之”的纸条我现在还夹在钱包里，这是对我的警醒，我想同样的错误以后不能再犯。

这次在开口谈正事之前绝对不能让她生气，先把她哄高兴了再说。

夏妍还没走到车边，我远远迎了过去，但又不能太亲热，怕她们监狱的同事看见。上车后，我从后座变魔术似的献出九支玫瑰花，这是我在星城精品花店特意买的，包装精美，玫瑰花瓣上还沾着娇滴滴的水珠，透着芬芳。

万头坐在驾驶位上傻笑。我骂了他一句：“死猪头，有什么好笑的！”同时自己忍不住笑了起来。

夏妍被我俩弄得一头雾水，弱弱的捧着花束道:“丛大警官，今天不年不节的，太阳从西边出来了？”

“不是，我很久没给你送花了，还是在学校谈恋爱时，有一年情人节偷偷给你送过一朵，这叫负债累累，欠花无数。”

“恐怕没那么简单吧，开着特权公车，特意跑几百公里就为了给女朋友送花？”

“有什么阴谋快说吧！”

“我觉得还是找个有情调私密点的地方说好一点。我和万头还没吃中饭呢。好事不在忙中，绝对好事。另外在你们监狱门口人来人往的，万一你爸看到了也不好。”

“行吧，到市里金牛角中西餐厅怎么样？”

“太好了！可以吃份黑椒牛排。”

“我可要二份哟！一份吃不饱。”万头扭过头来憨憨的道。

“多的一份你自己出钱，我请不起。”

“真没出息，在女朋友面前都这么小气！”

“行啦，到常陵来了我请你们吃吧，尽下地主之谊。”

“那太好了！”我和万头齐起道。

“啊！敢情你俩一唱一和是想骗我请你俩吃中饭！”

“哪里哪里！特意跑这么远来看你，你总要表示一下吧！”

“好好好，看在千年难得的玫瑰花份上，中饭我请了。”

金牛角中西餐厅。

格调优雅而不失喧嚣，来吃的客人比较多，要排队等候，更谈不上有包箱。我等得有点不耐烦，提出换个吃常陵钵子菜的地方。

于是来到个小排档，老板用屏风隔出个雅间，点了肠子砵砵，湖藕炖排骨，铁板鲫鱼，一个青菜。

万头怂恿我和夏妍喝点红酒，他说他来开车，你俩尽情喝。

夏妍说不喝酒，万头说上次在星城你一口就干掉一杯白酒。

她说那是怕某个人醉倒在桌子低下不得已而之。

“还是夫人体贴我！”我讪笑着道。

“呸！谁是你夫人？你的江满红还在梅山等着你呢！口口声声非你不嫁！”

“你看，你看，又哪壶不开提哪壶。这都过去的事了，今天不提这个事好吗？”

“要提，今天彻底给我交待清楚。万苍苍也在这里，你不要护着丛警，帮他打掩护，你老实跟我交待他跟江满红到底是什么关系？”

万头摸了摸头，憨憨的道：“江满红跟我们是同事呀！她有男朋友的，县领导的公子哥。因为工作关系丛警跟她接触多了点。关键是丛警英雄救美，不顾个人安危把她从康少手里救了出来。常言道对救命恩人心存感激，心生爱慕也属正常的情感表现。但这不是丛烂的错呀！”

“万头越来越有水平了！”我由衷的夸赞了他一句。说实话，我没想到万苍苍关键时刻能说出如此精到的话来，兄弟就是兄弟，总能在需要时超水平发挥，帮危解困，这家伙总算没把我卖掉。

“万苍苍，我知道你和丛警是穿一条裤子、一个鼻孔出气的，你是个老实人，不要跟着丛警学坏了。”

“丛警坏吗？堂堂省公安厅刑警。男人不坏，女人不爱呀，夏妍，你说是吗？”

夏妍被万头反问得满脸娇羞。

火候已到，今天万头的配合很到位。这榆木脑袋也有开窍的时候，他是在帮贺采采弥补惹下的祸。

“夏妍，我想跟你说一件工作上的事，这件事我已答应丁总队长和章支，案件重大，必须保密，你也是警察，保密纪律不多讲。”我开始郑重其事转入正题。

“说吧！对你的工作我是无条件支持的。”

“有你这句话，我就放心了。我很快会到常陵监狱来当卧底？”

“卧底？怎么卧？调我们监狱来工作？”

“不是。”

“那是。。。？”

“当罪犯服刑。”

“啊！不是拿我开心吧！”

“真的！所以必须保密，不能跟任何人讲，包括你父母。”

“你知道那里边关的是些什么人吗？”

“我知道。”

“你知道罪犯的生活是什么样的吗？”

“我知道。目前按实物量保证平均每人每天三块钱生活费。”

“你知道他们每天要劳动多少个小时吗？”

“我知道。不就是做十个小时手工劳务吗？”

“你既然知道。为何还要冒这个险吃这个苦？”

“有些事情总要有适合的人去做。”

“你适合吗？”

“嗯！”

“我不同意，你不卧到常陵监狱来可以，眼不见为净。”

“我已经答应丁总，没得选择了。”

“我爸发现你怎么办？”

“你先不要告诉他，万一发现了再说，省厅领导会有安排。”

“非要这样吗？”

“这是我的工作。”

“我不会同意的，你不要问我的意见。我就知道你们今天大老远开着公车跑过来准没什么好事。”

“抛开责任和使命不说，也不一定是坏事。只要我们一结婚，丁总答应通过组织上照顾把你调到省城工作，公安和监狱随你选择，这样我们就能解决二地分居，一辈子在一起了。”

“谁答应跟你结婚了？”

“这是迟早的事。”

“你这人的毛病就是太自信！”

“不是毛病，是美德！”

“那是，那是。”万头跟着插了一句。

“是什么是？万苍苍你已经成了丛警的哈巴狗了！”

“你说对了，大家知根知底，我就愿意跟着他。”

万头的话很让我感动。

夏妍没再说话，头扭向窗外，盯着大排档后院杂乱无章堆放的物件，心情很不平静。

砵子菜的锅子已经有点烧糊，锅底发出“滋滋”的响声，没人去理会。

我知道她需要好好消化这件事情，来得太突然，又不可思议。对她来讲无疑是一个心理挑战。她从心底不希望他的男朋友成为囚徒，更不希望我去遭这份罪。

卧底的工作，危险又苦逼。

我早有心理准备。我此时多么希望夏妍不是警察该多好，那样的话我完全可以不跟她讲这一切。让她承担我工作上的风险和担忧是不公平的，所以下辈子再当警察绝不找一个当警察的女友。静默许久，我把钱包递给万头示意他去买单走人。

小排档里来喝小酒的人们，喧嚣热闹，吆五喝六，面红耳赤，日子过得逍遥自在。

走出小排档，这里身处常陵闹市区，灯红酒绿下，一片太平盛世，实际不知藏着多少阴谋、丑恶、男盗女娼。

和平年代里的刑警，愰如这灯红酒绿下一把闪着清光的剑，冷不丁在众生的肌体上割上一刀，挖掉脓肿的毒瘤。

回到车上时，夏妍又开口问：“难道这个案件就没有其它侦察手段可供选择吗？”

“如果我不愿意，肯定还会有别的手段。”

“那我不答应，你还会这样做吗？”

“当然，我只是告诉你我的决定，希望你能支持我。”

“万头，停车，你们走吧，我坐公交车回监狱。”

“还是送你回去吧！”我说。

“没必要，不坏你们的正事。你今天跟我说的这些我不会跟别人谈及的，但你不要指望我给你做什么事，我也不会进监房来看你。”

“你是同意了？”

“我能改变你的决定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