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离洛阳城不远处，桃源山山脚下，三皇子陆承绚一行人莫名偏离了大路，走到了这里的一处山野村寨之中。

自踏入村寨之后，秦亦可就觉察到了不对，这里的村民绝大多数都是青壮男子，鲜有女子、老人亦或是孩童，且五百兵甲，全副武装，身上还都带着边军那股子酷烈气息，走进这样一座与世无争的小村落之中，人人神情淡漠不说，那些为数不多的老人眼中竟然还都带着一股子毫不掩饰的审视意味。

秦亦可最后进入村寨，很明显，在陆承绚的心目中，他秦亦可还只是一个无足轻重的小角色，带在身边也不过是做一些殿后的工作而已，不过这也导致秦亦可能够观察到这处村寨之中更多的异样之处，在他们进村之后，十几个精悍汉子坐到了村口处，或树下，或屋檐下，他们大都对秦亦可的眼神视而不见，但也有这么一个精悍汉子，抬起头对着秦亦可咧嘴一笑，秦亦可对这个高大男子嘴角歪了歪，算是对他的挑衅做出了回应。

遥望着那座举世闻名的巨城，秦亦可摩挲了一下下巴上那唏嘘的胡须，眼神有些忧郁，这里的待客之道，未免也太过热情了一点嘛，难不成这里是哪位藩王在京城边上的避暑胜地？

陆承绚最终停在了一间不起眼的茅草屋门前，一个身着灰衣的瘦小驼背老人早已在这里等候多时，陆承绚下马后，灰衣老者走到距离陆承绚三步远的地方，因为那个始终侍奉在陆承绚身边的女子已经拔剑寸余，老人的脚再往前多踏半步，怕是就要落到个身首异处的下场了。

陆承绚低斥道：“墨梅，不得无礼！”

被称为墨梅的清秀女子嫣然一笑，归剑入鞘。

灰衣老者负手而立，啧啧称奇道：“一个女娃娃，好重的杀气，你们陆家调教人的手段，真的是越来越好了啊！”

墨梅面对老人大不敬的言语，没有大动肝火，反而对着老人作了一揖，自家主子不想得罪的存在，她这样的聪慧女子，自然更加不敢轻易得罪，灰衣老者冷哼道：“女子脸皮不像女子，反而像个男子，真是奇了怪哉。”

墨梅嫣然一笑，道：“谢过老先生夸奖。”

灰衣老者呵呵一笑，“不过是个小小里正而已，敢问三皇子殿下，如此大动干戈来寻小老儿，所为何事？”

陆承绚回望了眼站在墙角百无聊赖的秦亦可，低声道：“问一件东西。”

“不管问什么，”灰衣老者朝地上吐了口唾沫，又抬起脚跺了跺，“你小子知道找我问问题，需要付出代价的吧，当初你老子，你老子的老子，都没敢空着手来，你小子身上有什么物什，是值得我回答问题的？”

陆承绚动了动手指，就有人献上了两方木匣，陆承绚伸手拍了拍第一方木匣，说道：“这其中，是火擘特使带来贿赂边境将领的玉石。”

灰衣老者嗤笑了一声，正要嘲讽陆承绚，然后让他带着东西滚蛋，不想陆承绚紧接着说道：“乃是火擘教皇的贴身之物，这等因果，我想御龙氏，应当很是需要的吧！”

灰衣老者盯着那方木匣，沉默片刻，摇了摇头，道：“些许因果，不够。”

陆承绚轻轻笑了笑，看来他对于灰衣老者的答复，早已心中有数。

“既然这样……”陆承绚拍了拍第二方木匣，“此中之物，乃是安西都护府中的一块怪石，大不过拳，晨时重若千斤，及至日落，却轻不过鸿毛，煞是神奇，这些年，安西都护可是把这块怪石当做传家宝了，我付了好大代价，才从他手里求得君子所好。”

“相传这块怪石的跟脚，是大蛟走江化龙时脱落的龙鳞，只不过这片龙鳞尚未变换完全，才有此等异状，御龙氏，对这片龙鳞，感不感兴趣？”

说完后，陆承绚打开了木匣，灰衣老者眼神近乎贪婪的盯着木匣中的那块怪石，大笑道：“好，有这样一件宝贝，莫说是一件东西，就算是你们大汉的灭国之祸，我也能透漏给你！”

“灭国之祸？”陆承绚紧皱眉头，伸手屏退了身边的人。

“不错，”灰衣老者笑得很是狡诈，“陆家小子，我知道你想问什么，十几年前有个人到这里来，想问的问题跟你一样，不过他到最后仍是换了一个问题。”

“为何？”

“因为他当初面临的选择跟你一样，”灰衣老者哈哈大笑了起来，“御龙氏自人皇伐天之前便已存在，如此漫长的岁月，我们什么没见过，人世间的美好景象，我们都已经烦腻了，唯独人心，还算是有趣。”

灰衣老者抬起头来，这是陆承绚第一次与这个曾经只存在于传说中的老人对视，那双初见时还迷蒙浑浊的眼球此时已经变成了诡异的金黄色，闪烁着邪恶、贪婪的神色。

灰衣老者讥诮道：“陆家小子你身为皇室贵胄，得知有灭国之祸后，心中闪过的第一个念头是什么？”

“江山社稷竟然比不过一己私欲，就你这样的懦弱之徒，也想坐那把龙椅！”

灰衣老者朝地上啐了一口，“你们陆家真是一代不如一代。”

陆承绚低着头沉默不语，眼神阴晴不定，耳边只有微风拂过的叶落声，老人突然低声笑了，笑声如同夜枭一般瘆人，他说道：“你想找长生大药治你娘的病，可你也不想想，国都亡了，你娘身为皇帝身边的妃子，还能苟活吗？”

“灭国之祸，未尝不是你成就一代明君的千古大业，到时候，你都已经登上帝位了，还担心长生大药难寻吗？”

另一边，百无聊赖倚在墙角的秦亦可，略带悚然的发现，那个一向骄横自大的三皇子的脸颊上，竟然突兀的滑下了几滴泪水。

接着秦亦可就看到三皇子的那个佩剑侍女朝自己看来，面色冷若冰霜，眼中带着杀意。。

秦亦可急忙低下头，撇过脸，心中无奈悲叹，三皇子莫不是这个老家伙的私生子，皇帝陛下难不成被这个老家伙给绿了，看这个老家伙长的也忒磕搀了，着实不像啊。

可再想想老家伙脸上那慈父般的笑容，秦亦可“嘶”的一声倒吸了口凉气，不妙啊，属实是不妙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