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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沧海兄弟传》第六章 风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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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色朦朦亮,万籁俱静。忽然啪啪啪!几声闷响,众少年抱着脑袋跳将起来:“诶哟,谁在打我?”“是不是魔教高手杀到了?”

云中侯冷冷地望着四位少年,直到他们闭口不语,方道:“别睡了!乘着敌人尚未上门,我抓紧时间指点你们几招,做好拼死一战的准备。若能撑过今日不死,你们才有机会睡懒觉!”

众少年听闻情势严峻,不由大感紧张。黄旭道:“前辈,你是不是在吓唬人呀?魔教贼子哪有那么容易找到我们的藏身之所。”

云中侯道:“敌人并非蠢蛋,稍加推算便可知晓我们大致逃亡的范围。没有了夜色遮掩,对方仗着卓绝的轻功来回拉网搜索,难道发现不了可疑之处?这里虽说较为隐秘,但你们千万不要心存侥幸,寄希望于敌人犯错。”

黄旭嘟哝道:“既然躲也躲不过,那我们为何要停下来等死?”

云中侯恨铁不成钢道:“若是连夜兼程赶路,我哪有时间调理内伤?只怕不等敌人杀到,我自己先要累死!”

苏靖忙笑道:“前辈深谋远虑,晚辈们是拍马也赶不上的。不知前辈伤情恢复如何?要不要我六弟出一把力?”陆天富接口道:“若前辈不嫌弃,晚辈愿尽力一试!”

云中侯神色一黯,摇头道:“我伤及经脉,真元大损,单靠金石之力无法复原,须内家宗师相助才有用处。眼下如跟强敌交手,与找死无异。”

众少年心底一沉,均觉大事不妙。

云中侯叹道:“临阵磨枪,不快也光,届时唯有依靠你们抵御敌人了!”扫了一眼独自练功的铁沙,又道:“当然,铁沙会配合你们一起出手。至于能否破解杀劫,尽力而为吧。”

仅仅一夜工夫,铁沙仿佛换了另外一个人,双目充血,面露疯狂,正拼命的压榨身体极限以寻求突破,豆大的汗珠浸透了衣衫。众少年瞧着他练功的劲头,暗暗咋舌,自愧不如。

云中侯不再废话,命令众少年逐一演示武技。黄旭等只是轩辕门的记名弟子,武道修行上远未登堂入室,虽全力以赴,但招式中漏洞百出,惨不忍睹。云中侯越看越是烦心,忍不住厉声道:“你们练武有多少年了?怎么连最基本的武学道理都没掌握?你们师父平时是怎么教的?简直是给姜烈丢脸!”

众少年被骂得面红耳赤,苏靖嗫嚅道:“师父平时很少管我们,有时候一走便是三四个月,所以我们常常照着武学图册自行习练。”

云中侯大声道:“荒谬,荒谬!如果照着秘笈死练就可成才,那还要师门传承做什么用?武功中的精妙奥义,招式间的衔接变化,手眼身法步的配合,内力运行收发的诀窍,难道世上有人能无师自通,天生领悟?远的不论,当今纵横江湖的顶尖高手,哪一个不是幸赖名师栽培,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包括你轩辕门的姜烈,未出道前曾获剑圣曾杰悉心指点十年!”

众少年面面相觑,不好出言附和。

云中侯余怒难消,道:“云某习武二十载才略有小成,因此平生最恨误人子弟者。待我见了姜烈,定要告上一状!”

苏靖轻咳一声,道:“其实师父对我们是极好的。不过他有一次饮酒醉了,曾经说过一句‘乱象隐生,福祸难料,本事越大死得越早’,又说‘习武强身足矣,不必搅入内门之争’。晚辈大胆揣测,或许是师父另有苦衷,不希望我们卷入什么是非争端。”

云中侯愣了一愣,击掌道:“有意思,原来你们师父打着独善其身,逍遥自在的主意。呵呵,如果培养出的是一帮废物,的确难入某些人的法眼,没有争取利用的价值。但既被云某撞破,又岂容你如愿?”当下整理头绪,自最基础的武学道理讲起,深入浅出,细细剖析。

云中侯对武道领悟之深自然非同凡响,众少年一听如醍醐灌顶,拨云见日,许多疑惑关节迎刃而解,里里外外敞亮舒畅。云中侯并不是一味的灌输理念,分别教了黄旭刀法、苏靖掌法、乔鑫和陆天富轻功步法,让他们各自体悟,再予以指正。机会千载难逢,事关自身小命,众少年抖擞精神勤练不缀,没一个喊苦喊累。

练了近两个时辰,黄旭勉强学会两记刀法,苏靖会了三招掌法,乔鑫掌握了十一个步法变化,陆天富则记住了九个。云中侯深悉凡事过犹不及,让他们停下吃点东西,然后在地上画出方位阵图,另教给他们一套分进合击的阵法。这阵法集合了四人之力,利攻不利守,变化简单却相当有效。

云中侯直白地道:“你们基础太差,内力太弱,全力死守的话只有死路一条。唯一的机会,是把握对方轻敌的心态,一击中的!因此,你们出手时要有玉石俱焚的勇烈,不能畏惧,不能退缩,纵使斧刃加身亦不皱眉。否则,死无葬身之地!”

众少年相视一眼,异口同声道:“生死与共,有我无敌!”

夜色渐渐退去,东方隐露白光,遥远的天际镀上了一层淡淡的红霞。鸟雀啾鸣,山涧流淌,草叶上滚动着一颗颗晶莹的露珠。

忽然,枝叶晃动,两位少年悄无声息地钻出树林,浑身上下插满了伪装用的树枝草叶,乍一看仿佛会移动的树人。他们一边警惕地左右张望,一边迈步走到山涧旁,掬水灌了几口,正欲转身入林,不料腹中同时发出咕咕的响声,在冷寂的清晨格外清晰。

不好!

傅惊涛和叶白宇只顾着饮水解渴,岂知经过一夜消耗,腹中早已空空如也,竟不合时宜地发出抗议声。两人四肢一僵,背心直冒冷汗。

只听疾风骤响,两条人影高高飞起,几个起落间便掠到近前。当先之人短小精悍,头梳发辫,披着兽皮袍子,背后斜背长弓,右手提着一把单刀,满脸都是择人而噬的戾气。另一人瘦削如竿,身着黑色劲装,手持护手双钩,目光凶狠不似善类。他们落地后迅速巡视了一圈,一无所获,绷紧的肌肉不由稍稍放松。

那使刀的汉子奇道:“马雄,我们是不是听错方向了?连个鬼影都没看见!”他舌头打卷,说话时腔调颇为怪异。

那马雄耸耸肩道:“胡都古,或许刚才发出异响的是头野兽,没等我们接近便溜了。这种时候,不会有人蠢到闯向西边吧?即使是没脑子的人,也应该猜到小王子绝不会允许漏网之鱼逃进吐蕃境内。”

胡都古道:“小心无大错,我们还是四处转一转。万一有人漏了过去,可不好向小王子交差!”

马雄想及萧赤狼酷烈的手段,不禁打了个寒颤,道:“那还耽误什么?快走!”两人嗖的跃上树梢,转瞬消失不见。

过了半响,蹲伏在一丛灌木旁的傅惊涛、叶白宇缓缓立起,兀自心有余悸。刚才他们急中生智,伏在地上一动不动,和周围的环境完美的融合在一起,居然成功骗过了经验丰富的老江湖。傅惊涛轻笑道:“幸好他们没长着狗鼻子,不然我们就惨了。”叶白宇道:“若是不赶快填饱肚子,我们还是会很惨。”傅惊涛道:“放心,看我的!”两人立即扎进密林,搜寻食物充饥不提。

当他们走后不久,人影忽闪,马雄、胡都古去而复返,又一次落在山涧旁。胡都古皱眉道:“其他方向毫无异常,也不见有猛兽活动,唯有此地最为可疑。马雄,我们是不是疏忽了什么?”马雄左顾右盼,忽的惊咦一声,指着岸边的一丛灌木道:“这里有些不对!”胡都古一个箭步窜了过去,俯身仔细观察地面,又用手掌轻轻压探,咬牙道:“刚刚有人来过,而且不止一人!”马雄跺足道:“操他娘的,竟然被他们的遁术欺骗,看走了眼!”

胡都古摘下一支鸣镝,正欲张弓射出,忽听马雄道:“慢着!”胡都古疑惑地望向他,道:“小王子有令,一旦有人闯关西进,立即传讯示警,不得有误!难道你要抗令不遵?”马雄狞笑道:“胡都古,我们是头一个发现敌人迹象的,为什么要把功劳让给其他人?待我们割下人头,向小王子邀功岂不更好?”胡都古眼睛一亮,踌躇道:“只怕对方实力太强,仅凭我们两人解决不了。”马雄嗤之以鼻:“狗屁!假如他们身手极高,岂甘心做缩头乌龟躲躲藏藏,不将你我灭口才怪!俗话说富贵险中求,你敢不敢干罢?”胡都古瞪着眼珠子道:“谁说我不敢?!胡都古斩下的人头,多得足以堆成小山!”

山脉逶迤,起伏如龙。旭日初升,霞光万丈。

凌云峰上,大大小小的场地已满是练武之人,或是练习拳脚,或是舞弄兵器,或是吐纳导引,每一人都在尽力提升自己的修为。

六七名长者立于武圣堂门前,俯瞰着众弟子的练武进度,不时评点几句,交换着彼此的看法。当中一位面容坚毅,双目如炬,浑身散发着雄浑威严的气势,只要一开口,其他人都自觉垂首聆听,正是轩辕门第九代掌门人姜烈。他执掌大权近二十载,积威日重,又是跻身天下前五的绝顶剑客,在门派内一言九鼎。

在众长者身后,则是二十余位年青弟子,有男有女,个个头角峥嵘,卓然不群。单以气势而论,其中又有数人超过同辈一筹,不问可知是轩辕门的核心弟子,未来支撑门派的栋梁之才。到了他们这样的境界,枯燥单调的基础功夫已没有太大作用,往往师门长辈的某句无心之言,却能破开修行的迷雾,令他们有所顿悟。

忽见人影破空,一位精瘦如猴的中年人飞速掠来,远远地便叫道:“掌门,出大事了!”

姜烈眉头微皱,斥道:“侯师弟,说过你多少次了,遇事要冷静,不要在弟子面前大呼小叫!”

那中年男子落地后讪笑道:“掌门息怒,我下一次一定改。”说着把一张小小的纸条递了过去,道:“刚刚收到飞鸽传信,虎牙谷昨日爆发血战,云中侯、莫离、洛冥等皆有出现!”

姜烈接过纸条一扫,冷冷道:“云中侯秘密投靠朝廷,以为我毫不知情吗?他隐身西去,多半是要和吐蕃人达成某种交易,可是行事不秘,终遭人狙击破坏。依照不得插手国事的祖训,哪怕云中侯乃同道中人,誉满江湖的中原大侠,我们也不能助他一臂之力。”

那中年男子不服道:“掌门,虎牙谷近在咫尺,若是我轩辕门不闻不问,岂不令天下人看扁吗?”

姜烈哈哈一笑,道:“谁说我不闻不问?既有魔门入侵,我辈自当扬剑出鞘,除魔卫道!”

洮河之畔,白色的营帐延绵铺满河谷,兵甲闪亮,旌旗如林。大营中不时响起低沉的号角声,一队队彪悍的骑兵自侧门策马奔出,向着不同的方向驰去。

营门正前方搭建起一座三丈高的宏伟木台,台上铺着洁白的毛毯,经幡飘扬,庄重肃穆。数百位僧侣环绕在木台周围,口中轻颂经文,颂经的声音汇合成一股神圣浩大的气息,笼罩大地。巴桑法王独立于台上,双掌合什,极目远眺,面色从容淡定,似乎亘古以来便维持着这个姿势,纵使山崩地裂亦不更改。

突然,天空上出现了一粒黑点,在视野中迅速变大,原来是一头疾如闪电的雄鹰。

巴桑法王眉尖微跳,喃喃自语道:“好事多磨呀!”

只见那头雄鹰敛翅俯冲而下,铁爪如钩,猛的抓住巴桑法王横伸的手臂。巴桑法王宠溺地拍了拍它的脑袋,解下信囊,一目十行扫过信笺,脸色顿时阴沉如水。

不待他吩咐,十数名弟子已腾身跃近。为首一人低声问道:“国师,神鹰传信,莫不是汉人中途反悔了?”

巴桑法王缓缓道:“汉人密使在虎牙谷遇袭,全军覆灭,天竺古经如今下落不明!”

“什么?!”“是谁做的?”众弟子不禁勃然大怒。对于佛门信徒而言,这卷天竺古经乃是无价之宝,几乎等同于佛祖舍利般珍贵,不论是谁想要夺走,都是他们的死敌。

巴桑法王蓦地笑道:“也罢,既然下了高原,怎能不领教一下各方高手的风采?我倒想看看,谁配做我的对手!”斗气冲霄,雄鹰振翅高飞,鹰啸声绵绵不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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