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低下了刚刚一直仰着头，苦大仇深，愁肠满肚，看着网球场崭新的地板。

“张小城，体育老师来了。赶紧回你们女生阵营去，省得等等又闹出什么笑话来。”刘炜揶揄我道。

我怒瞪了他一眼回到肖瑶边上。然后我光明正大地瞅了一眼严小艺，她的目光终于不在高逸凯身上了，因为她正看着我。我毛骨悚然，鸡皮疙瘩四起，但仍然给了她一个礼貌的微笑。

我心想，严小艺应该不会因为我跟高逸凯说话就把我当他女朋友吧？如果会，那是最好了，她立马死心，我也晚自习有保障，皆大欢喜。但又转念一想，她暗恋高逸凯那么久了，哪有那么容易放弃。谁是不是高的女朋友，严小艺一看便知的吧？

我们的网球课老师是四十五六岁、身高1.70左右、古铜色皮肤的王刚老师。

王老师让我们男生两排，女生一排站好，我这才发现在我跟高逸凯说话期间，多了环境学院两个女生还有朱晓翘，环境学院的男生也多了几个。这样我们这个网球班就是7个女生加上22个男生（环境学院20个男生），不过29个人的小班。

王刚老师首先对我们选择网球课这件事表示赞赏，夸我们很有眼光。接着介绍他自己，说他原来大学的专业是足球，后来看中国足球实在太烂了，觉得多他一个还是少他一个都没什么区别。于是他转向了他的第二专业——网球。如今，除了偶尔带校队参加一些足球比赛，他一心扑在网球上了。希望我们也都能喜欢上网球。

我们的体育课将从大一上到大二下，共4学期。每个学期除了网球还要测试跳远、短跑、长跑、游泳等等项目。这学期考颠球，还要测试立定跳远、助跑跳远。

介绍完毕，王老师让我们慢跑一圈并带我们做了热身操，之后，就开始教我们如何拿球拍，如何颠球。

脑子里头想着高逸凯说过的话，手里头拿着那个有点儿沉的网球拍，我这体育课上的心不在焉的。

体育课不擅长，到时专业课也上得一塌糊涂的话，我大学毕业后可怎么混。

再说，高逸凯屡次帮我，哑巴帮的那回都直接是救命之恩了。从小受的教育让我得知恩图报，不报恩是不应该的。可是假装人家的女友，我从来直来直往，不擅长演戏，有可能再出糗，帮倒忙。

帮了高逸凯报了恩，然后我又能安心地去自习，便是一举两得的美好结局。

我左思右想，心里一横，下了体育课后跑到高逸凯身边，告诉他“你说的我答应一半。”

高逸凯一脸好奇地看着我，等我把话说完。

“我不用假装你的女朋友就可以搞定严小艺的眼神。只要严小艺的不用那种痴迷的眼神看你，你是不是就可以答应我晚自习同我一起走回来？”

高逸凯点了点头。“deal（成交）”

他露齿而笑，小麦色的皮肤加上一口的白牙。不知是不是因为我体育课上跑动太多，竟看得我有点儿发晕。

我如释重负，回到宿舍。

但是想到如何开口跟严小艺讲，感觉心里头重新又吊起了一块大石头了。想得人怔怔的。

直到猪猪对小小帮她打回来的饭菜里头有西芹炒腊肉颇有微词的时候，我才觉得我心里头有了8成的把握，我觉得我有了灵感，找到了突破口。

吃完晚饭一会儿，我就溜达到严小艺可能住的308-312那范围，溜了两圈。锁定严小艺住的是308。

我有点儿不好意思地走进她们宿舍，走到她的座位边，她正在看什么八卦杂志。

看到我有点儿惊讶，但毕竟下午刚刚一起上了体育课，严小艺对我微微一笑。

我也笑着跟她说，“我有事找你，我们聊聊。”

出了宿舍，我把她带到了每一层宿舍楼都有的活动室前面的走廊上，我倚着栏杆。

周五的傍晚，同学们要嘛跑去外面玩乐，要嘛窝在宿舍看闲书、看片。除了我和严小艺没有谁在外面，所以我们可以安静地在走廊聊天，不用担心被谁打扰。

“是高逸凯让我来找你的。”

严小艺眼睛冒光。

“别误会。”我不能给她希望，一丁点儿都不可以，不然等等又要浇灭她的希望，她痛苦，我也为难。

“你接着说。”第一次听到严小艺的声音，是上海味道的女生的声音，嗲嗲的。

“高逸凯让我假扮他的女朋友，说为了让你死心。我没有答应。但我还是决定找你聊聊。你是不是喜欢他很久了？不好意思。我说话很直白，希望你不要介意。高逸凯曾经帮过我的忙，受他之托，想帮他解决问题。”

兴许我的话还是太直接了，而且完全出乎严小艺的意料。她红扑扑的脸蛋变青白了不少。

但，开弓没有回头箭，话都说出口了，不往下说也是不合适的。

我继续说道“我不想扮什么女朋友。因为就算我那么做，你应该也不会相信。我不可能是他的菜，他的菜应该是你们的系花邵艳，我猜。”

听了我的这番话，严小艺的脸色缓和了一些，没那么难看了。她应该是感受到我的诚意了。

于是我乘胜追击，“你会挑食吗？有没有什么不能吃、不爱吃的东西？”

显然严小艺觉得我这话问得有点儿跑题了，一脸茫然地看着我，但还是配合地答道“有啊，苦瓜、西芹我都不吃的。有什么关系吗？”

“有关系。你不爱吃的这两样菜，是不是无论你妈怎么变着花样做，你都是不吃还是会吃一点点呢？”

“你怎么知道我妈会变花样做给我吃？我一点点都不吃的。（ohyeah!‘一点点都不吃’就是最想听到的答案。）”我来摧毁她的暗恋，她还能同我谈挑不挑食，严小艺真是个可爱的姑娘。

“你不觉得有时候暗恋一个人，跟你妈千方百计想让你吃下苦瓜和西芹是一个道理吗？我不知道你曾经有没有采取什么行动让高逸凯喜欢上你。但是至少你的心里头盼望着有一天他能喜欢上你，成为你的男朋友吧？”

严小艺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眼睛直直地正望着对面男生宿舍楼。我也侧过脸去。

每两栋宿舍楼之间隔着一个7、8米宽的草坪，对面阳台上的人和物都能被看得一清二楚。4号楼214的阳台上，高逸凯正挤了挤洗洁精，刷洗着饭盒，动作不大熟练，有点儿笨拙。

不知道高逸凯有没有看到正在走廊上谈话的我和严小艺。不管他看没看见的，我先得把我的话说完，我担心把严小艺给说哭了，我得速战速决。

“小艺同学，你有在听我说话吗？”

严小艺把目光收回，看着我，示意我继续说。

“跟你说句非常难听但我又不得说的话。有可能你对于高逸凯来说，就好比你不爱吃的苦瓜和西芹。所以别费劲了。与其花那么多时间关注他，不如好好读书，然后找到自己真正的白马王子，高逸凯注定是别人的白马王子。你长得怎么可爱，还是f大……”

“哇……”伴随着哭声，严小艺豆大的眼泪夺眶而出。

我不知所措，只是靠近她，抓着她的肩膀，然后拍拍她的背，说了两遍对不起。

我不过就是想去晚自习，然后希望下了晚自习后能安全地回到宿舍，怎么就这么费劲呢？怎么就得去伤一个人的心呢？

我很无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