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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义侠录》第三章、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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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已经很深。

雨,下得很大。

暴雨里不时夹杂着电闪雷鸣,把整座水仙居都晃得时黑时亮。

韩寒山此时丝毫没有睡意,和衣躺在一张木床上,细细思考着这些天发生的每一件事情。

一件令他颇为意外的事,便是水柔柔在回到水仙居后,对他坦言了十字坡老柳头与水仙居之间的微妙关系,也毫无避讳地承认了韩寒山对她主仆两人的采莲之疑。

原来老柳头是丫鬟萍儿的父亲,十字坡茶铺则是水仙居在外设的暗哨,当水柔柔接到老柳头传回的密信后,就同萍儿扮作采莲女一起在江边守株待兔了。

想到此,韩寒山心里不由暗叹侥幸。

倘若他不是乔装县令又恰巧对水柔柔有所帮助的话,那他今天不说大祸临头,不小的麻烦肯定少勉不了。

毕竟女人对贞洁这种东西的重视和反应都是不可预估的。

韩寒山心里微微发苦,他又想起了这次来水仙居的目的。

在短短两天之內,凶手就连杀两人,下手之残忍,可谓旷古绝今,令人闻之心悸,韩寒山要破此案,就须弄清以下疑虑了。

为什么凶犯不一刀斩杀水思齐?

为什么水思齐会在临死前要让水柔柔离家?

为什么凶犯在杀水柔柔二娘时如此干净利落?

两起凶杀血案是否同一个人所为?如果是同一人作案,那手法为何截然不同呢?

凶犯杀人的迹象表明,这并不是江湖中一般的仇杀,显然是在找寻一件物事或是逼问某个秘密,那他要在水仙居找寻什么?这两件命案的背后,究竟隐藏着哪些不可告人的秘密?

就在韩寒山推敲这些疑问之际,在距水仙居十里之外的山坳里,一个面目黝黑的青袍老者在竹林里快步走着。

只见他头戴斗笠,身材又高又瘦,双腿极长,一步跨出去就足有两米的样子,身影只在竹林里晃动几下,转眼就到了一座茅屋外。

“你回来了?”

茅屋内一个老妇沙哑着嗓音幽幽问道。

“是的。属下已按照你的指示,将祝玄香引进了水仙居。”

青袍老者对屋内老妇极是尊敬,站在门外,摘下斗笠躬身答道。

“嗯,我知道了,你这几天就留意下水仙居的动静,有什么风吹草动,及时报与我知道。”老妇淡淡吩咐道。

“属下领命,时候也不早了,如没有其它的事情,属下这就告退。”

“嗯,你下去吧。”

青袍老者躬身一礼,这才戴上斗笠,转身一溜烟的消失在竹林深处,一时间山坳间只闻雷电轰鸣,风雨滴打竹林沙沙之声。

过了良久,茅屋里的老妇才传出一声深深地叹息,自言自语道:“十年了,你忍了十年了,终于忍不住要出手了!哼,当年我没有得到的东西,你也休想得到。”老妇说到这,又阴仄仄的笑了起来,心里颇为畅快。

相对老妇人的高兴,水仙居的地下密室里却有十个红袍人显得极为不爽,只见他们你望望我,我看看你,一副很是无奈的模样。

“嘿嘿,在我们眼皮下,水思齐和那娘们被人无声无息的谋杀,这人本领着实了得啊!”

一个身材矮小的红袍人终于忍不住站了起来,有些不耐烦的叹道。

一旁中年红衣美妇一听,杏眼转了几转,沉吟了片刻,略显狡黠的说道:“四哥,这人能躲避我们‘青城十义’的耳目杀人,本领何止了得这么简单,我看是大大盖过我们才是。只是不知此人是何来历,杀这两人是为了什么?”

这中年美妇口中所说的“青城十义”自是他们自诩的尊称而已,以他们十人一贯的辣手作风,江湖黑白两道上的朋友可不会这般承情,往往更愿意叫他们“青城十魔”。

而这矮小的红袍人和中年红衣美妇却是一对夫妻,男的在十魔里排行第四叫万灵川;女的排行第九叫紫茵茵。

这两人一老一少,按理来说老夫少妻古来有之,这说来也没啥稀奇古怪,但怪就怪在这两人形貌极不般配,高矮美丑暂且不论,就两人往人前一站,横看竖看也不会给人有丝毫的夫妻相,若不是万灵川有一头斑白的头发,真会有不知情的人会以为这是一对关系融洽的母子!

经紫茵茵这么一提,坐在几人当中身为“青城十义”的大哥韩啸,老脸神色微微一动,起身一拍桌子,脱口说道:“莫非那人也是冲着那宝物来的?”

正所谓一石激起千层浪,片语惊醒梦中人。韩啸这话一出,顿时引起密室内众人一片哗然,纷纷各抒己见,道出了一大堆疑虑来。

就在青城十魔猜测凶手杀人动机之际,一阵细碎轻微的脚步声徐徐传进了韩寒山耳里。

韩寒山一惊,从睡意朦胧中觉醒,立即睁开了眼睛。

天空电光闪闪,接着“轰隆隆”一声雷鸣震天撼地,其威力之大,给人一种不将天地撕裂不罢休的错觉。

此时瓢泼大雨丝毫没有停歇,借着电光,只见雨水顺着屋檐的瓦槽一股股倾泻而下,落在水沟里溅起了无数水花。

韩寒山被这天雷之威惊得愣神间,一个妙曼的身影出现在了窗外,虽是隔了一层窗纸,也觉此人眉目如画,竟是一个绝色佳人!

“水柔柔!”

韩寒山心里不假思索的蹦出了这个人的名字,双眼一闭,假装熟睡打起了鼾声,心道:“先看看你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水柔柔在窗外停下后,用手轻轻地敲击了几下窗格子。

韩寒山心里好笑,心想:“这大小姐的江湖阅历可是肤浅之极啊,这么明目张胆的敲击窗户,一个平民百姓也怕是瞒不过去吧。”他心里如此想着,呼噜声不由得更响了。

水柔柔听到了呼噜鼾声,站在窗外略一犹豫,从窗门缝隙中伸进了一把短刃挑开了窗栓,双手轻轻推开窗门,然后高挑的身子一拧,使招“鲤鱼跃龙门”钻进了韩寒山房间,反手又将窗户关好。

窗外电闪雷鸣,借着电光,屋子里虽然仍旧模模糊糊,但是也能勉强看得一清二楚了。

只见水柔柔莲步轻移,慢慢地来到韩寒山床前,四下一打量,调皮的眼睛就落在了韩寒山枕畔边上的一块令牌上。

韩寒山半阖着眼,对水柔柔的一举一动看得分明,正当水柔柔伸手拿令牌的刹那间,他突然一把将水柔柔的纤手牢牢抓住,口里发出梦呓般的声音喊道:“美人,不要走啊,心肝,不要……陪大爷快活快活!”

水柔柔只吓得脸色惨白,但听韩寒山鼻中鼾声依旧,七上八下的心方始渐渐稍宽,轻啐了一口,没好气地骂道:“色鬼!做梦也不老实。”

无奈她的右手被韩寒山紧紧握住,几次试着挣脱无用后,只好娇声嗲气在他耳边轻语道:“哎哎呀,公子,奴家不走就是了,你快快松开手嘛,你弄疼奴家了。”

韩寒山心下得意,口里仍旧喃喃道:“不嘛,大爷我怕这一松手,你就……”他一句话没说完,突觉胸前一疼,全身顿时瘫痪,握住水柔柔的手也无力的松开了。

水柔柔右手挣脱束缚后,又轻啐几口,恼道:“本来不想这么整治你的,可你今天也实在是太欺负人了,韩大人,你可怪我不得啊。”说罢,她转身从书桌上拾起一支毛笔,浇了浇水墨,一阵挥毫泼墨后,分别在韩寒山的额上、脸颊两旁画了三只乌龟。

水柔柔做这一切一气呵成,丝毫没有半分疑虑,想是在她来之前就已深思熟虑过了一般。这时她偏着头端详了一阵,觉得满为合意后,将笔往书桌上一掷,顺手把令牌揣进怀里,这才嘻笑着打开房门扬长而去。

韩寒山向来最重仪表,尤其是这张脸平日里更不知道花了多少心思来保养,此时被水柔柔这么画来画去折腾后,心中焉能不气?他虽还不知道水柔柔在脸上画了些什么,但看她那幅十足得意的模样,显然不会是有什么好的事情了。

就在他哭笑不得时,突听窗外又是一阵细碎的脚步声响起,韩寒山此时犹如惊弓之鸟,第一个反应便是水柔柔,心道:“这鬼丫头又来做什么?难道还嫌整我得不够吗?”

但听“吱”的一声响,门突然被人从外面一推而开,一阵风随着吹了进来,卷起了书案上摆放的一沓纸屑,弄得满屋飘飞。

韩寒山大骇,来的人哪里是水柔柔,从这人的脚步声和内息听来,分明是一个武功超群的绝顶高手呀!

那这个人究竟是谁?半夜三更的到韩寒山房里又要做什么呢?

韩寒山几次运力挣扎,怎奈他穴道被点,全身根本就不听使唤。那人慢慢走到了床前,口里喃喃念道:“罗浮梦里真仙,双锁螺髻,九晕珠钿.晴柳纠柔,春葱细腻,秋藕均圆。酒盏儿里央及出些腼腆,画睁儿上唤下来的婵娟。试问尊前,月落参横,今夕何年?”

韩寒山听了,心里大骇下又不由得一阵纳闷,心想:“这人阴阳怪气的诵词,难不成是一位文武双修的怪人?”

岂知他此念未消,那人突然冷笑了一声,叹道:“自古红颜多薄命,英雄难过美人关!真是没有想到呀,名满江湖的‘精灵神探’祝玄香也会被一个女子弄得如此狼狈不堪啊。”

那人说完,又是一阵嘿嘿冷笑,也不知他是看到韩寒山脸上的乌龟觉得滑稽,还是因为能轻而易举的灭杀韩寒山而得意。

韩寒山一听,这一惊非同小可,心想:“这怪人怎么知道我的真名?”情知自己身份已被暴露,在怪人面前隐瞒也没有必要,当下笑道:“哦。这个有什么好奇怪的,祝某也是个男人呀。男人嘛,总有些臭毛病是改不了的。”

怪人也笑道:“不错,天下男儿皆风流。像水柔柔这么漂亮的女子,任谁见了都会动心的。至于得意忘形下,咳咳,中了道儿也不算丢人。”

“说来也是。没有被女人暗算过的男人,其魅力也就可想而知了。如是这般,嘿嘿,我倒宁愿多中些道儿,多亲香泽为快。”

“好啊,祝玄香果然是祝玄香,死到临头了还是念念不忘你‘好色’的嗜好嘛。”

“‘温玉抱怀,柔香销魂。’,教我怎么能够忘得了呀。”

“嘿嘿,说得好!不过你休想拖延时间冲解穴道了,明年的今日就是你的祭日,哈哈……”

大笑声中,怪人眼中凶光一闪,举掌朝祝玄香头颅一拍而下,强劲的掌风直逼面门压去,几乎令人窒息!

祝玄香没有动,穴道被封,就算他再想动,也动不了一丝一毫。现在他唯一能够做的事情就是等死!于是只好紧紧地闭起了眼睛。

过了好久好久,祝玄香都等得有些儿心下发慌了,可那开山裂石的一掌却始终是没有击落下来。

“你……你……”

怪人断断续续的吐出了几个“你”字之后,就在也没有了下文。

祝玄香好奇之心顿起,缓缓睁开了眼睛。只见一只苍老的手掌停在距自己面门一寸之处,不住地微微颤抖。

“啊,不可能,不可能……”

怪人大叫一声,身体往后一弹,整个人如离弦之箭般从门口倒飞了出去。

外面雨越下越大,和着呼啸的风雷声,无情地摧残着大地万物。

草木经过这一夜风雨的洗礼,也许会更加茂盛,也许会弄得枝折叶残。人赤条条的从娘胎破脐而出降临人世间的那一刻起,就一次次承受着风风雨雨,其中困难生死又何其相似?

天地无情,世事无常,冷暖凉薄唯有自知!

祝玄香重重地叹了一口气,死里逃生的他,心里暗叹侥幸之际,同时也猜测着这个怪人的来历。

正是:

死里逃生几惊心,

雾里看花疑云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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