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当詹少靠在会议室外的墙上打电话之时，深夜的寂静山岭上，鸭舌帽男人正踱步下山。

二小时前，钱嘉成被炸成重伤，捆在树干上。他惊恐地望向鸭舌帽男人，还能动弹的那只手试图求饶，却见眼前的男人带上手套，倏地将匕首插进他的胸口，一滴一滴，血在脚下流成了河。

转而，鸭舌帽男人，掰开钱嘉成的手指，取出被他拽进掌心的那团皱巴巴的纸。

鲜血，瞬间染红了纸团上的那朵花。

钱嘉成大口喘着粗气，开始拼命呼救。

“求求......你，放.....放了我，好不好？”

“当年的事，你要多少......多少......钱，我都给你，行......行吗？”

“阿茜怀......怀孕了。你能不......能看在.......孩......孩子......”

寂静的深夜山岭，呼救最终只化为了声声回荡。

渐渐的，说话声越来越弱，钱嘉成的视线也愈来愈模糊，忽而，年轻高个的男人脱下鸭舌帽，恰在断气前，钱嘉成认出了他：“你......”

此刻，市局。詹少的听筒里传来震耳欲聋的音乐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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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说大少爷，你总算接电话了。案子破了没啊？三少都到了，就差你了。”

“正想找你问话呢。今天在听闻钱老板失踪的那会，你怎么没去走廊？”詹少在钱嘉成邀请的宾客名单上，看见过叶路远（注）的名字，他也相当了解他这位好兄弟，可是个喜欢凑热闹的主儿。

“我？昨晚闹腾地太晚了，今儿个睡过头了。完美地错过了第一失踪现场。怎么，有什么线索了吗？”

“无可奉告！”忽像是又想起什么，詹少继续道，“不过倒想奉告奉告你，别天天折腾那么晚，夜夜笙歌的，以后的肝、脏、肺、心，可有你好受的。”

“哎哟喂，我说詹大少，你回国也就半个月，天天半死不活地闷在别墅里，今天要不是老钱结婚，你怕是要发霉了吧？我说哥们，我折腾的不是肉体，而是思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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电话里，响起叽里呱啦的说话声：“我的新酒吧要开业了，这几天正做新酒测评呢。可说好了啊，到时，不管你案子破没破完，都可一定要来捧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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詹奕凯与叶路远是发小，好到什么程度呢？好到可以同穿一条裤子的程度。这两人也曾是“乌城四少”里的颜值担当与撩妹担当。

挂上电话后，詹奕凯发现林察正从走廊的另一侧走出来，他嘴里还叼着一根烟，走到会议室的门口时，有意在自己的身边停了下来。

“来一根？”林察递过一根烟，詹少侧身接过。

“梁璐这人啊，就是刀子嘴，她没什么恶意的。”詹奕凯一愣，全然没想到，林察会对他说出这一句话。

“我知道。”他点上烟，转头去看林组，第一眼便被林头额上的那道疤给吸引住了。

这道疤，詹少倒是听俞局提起过，是五年前，林察时任副刑侦队队长时，抓捕抢劫犯留下的。至于为什么从副刑侦支队队长“降职”为一个专案组组长呢？俞局没有说，詹少也不多问。

林组已经四十多了，深浅不一的皱纹早已爬上脸，交织着额前细长的刀疤。年华砥砺间，它们合二为一，安静地躺在骨子里，迸发出摄人心迫的力量。

?在詹奕凯看来，林组也是一个有故事的人。尤其看他抽烟的时候，眼神里会盛上几丝忧愁，似在想什么人。

两人重新走进会议室时，关熠岚他们三个正在讨论案情。詹奕凯发现，无论是在哪一个场合，熠岚与舒皓两人的身体语言距离都很相近，这说明，他们的关系非同一般。

而舒皓呢，每每说到案情时，眼神会时不时停留在梁璐身上，他在寻求她的肯定，同时伴有口水的吞咽现象也表明了一个他至今都还发觉的细节：他喜欢她。

当詹奕凯走到关熠岚身边时，见她重重地龇了下鼻子，转而朝他厌恶地皱了皱眉。两人相识还不到12小时，这漂亮的女警察已经第三次龇鼻了，第二次的对象不是他，而是组长，林察。

詹少一笑，就目前而言，他与林察的共同点，除了抽烟，还能有什么呢？

原来，这女警察不喜欢烟味。

“头儿，有一个情况得报告一下，我发现碎手指的包裹上，残留有红色粉末痕迹。”既然讨厌烟味，詹奕凯便没有挨着关熠岚坐下。他才刚走过桌子的一角，便听见她说：“而且很奇怪，这两根手指上，还有蜜桃的味道。”

“你下午不是说过吗？说割下手指的凶器是一把水果刀。”梁璐提醒道。

“难不成要把近日吃过蜜桃的人，全都抓起来。以受害者来推出凶手？这个要查到猴年马月去啊。”小耗子推推眼镜，道。

“呐，某些人不是在我们警方赶到现场前，就勘察过现场了吗？说说呗。”熠岚忽把目光移到詹少身上，他坐在桌子一角，眼神淡然，似在想心事。

“喂，现在可是你走神了。”熠岚敲敲桌子，詹少冷冷一笑：看来这警花，还挺记仇的。

“我是勘察过现场，但那个时候，茶几底下并没有包裹。”詹少微微皱眉，他起身，走到白板前，转过身去，在上头写上了“三”字。

“这就是我要说的第三点，挑衅。”抬手将“炸.弹”与“碎手指”两词圈了出来，他敲了敲白板，说道，“碎手指的出现，表面上看起来是为了引起恐慌，可实际上，这是针对我们的一次挑衅，也就是说诱导钱嘉成失踪，是凶手设置的一场游戏。而钱嘉成迈进这场游戏的第一步，便是装病。”。

“不对吧，第一步应该是买花，不是装病。”梁璐提出了不同意见。

“对，捧花在婚宴前夕被莫名其妙的掉包，这的确是个疑点。”詹少看一眼梁璐，道，“但是，甘伟已经告诉我们，早上八点半时，捧花事件已经发生了。新郎官明明知道宴会是在午时开始的，为什么偏偏选择在这个时候去买花？这说不通吧。”

“所以你认为，买花只是借口？那么他装病的目的呢？”熠岚扬眉，朝白板前高长的身影望去。

“我前面说了呀，这是诱导他失踪的第一步。”詹奕凯沉重的眸色，忽而一跳，饶有深意地看向关熠岚，那眼神仿佛在说：现在愣神的，可是你喽。

熠岚：“.....”

“按照你们的意思，钱嘉成是被诱导失踪的，会不会诱导者就是那个引爆炸.弹人呢？”林察适宜地插话进来，“引爆炸.弹，目的真的只是掩盖罪行吗？他想掩盖什么呢？”

林察的这句话，像是说过自己听的，又像是说给大家听的。转而他敲敲舒皓的肩膀，道：“小耗子，你调一下酒店监控，把所有关于钱嘉成的部分，都找出来。”

“卧槽，老大。你这和凭借蜜桃味找碎手指的凶手有什么区别，大海捞针啊。”

“让你调你就调，哪那么多废话！”林组目光犀利地盯了舒皓一眼，小耗子转头吐了吐舌头。

一旁的詹少，脸色一沉，说：“先选出这几个时间点，把相关时间点的前后监控，拉出来看看。早上进酒店的时间，甘伟说过他们是八点到的酒店。钱嘉成今天两次进盥洗室时间，一次是早上九点，一次是十点。还有，他说身体不舒服要去休息室的时间，十一点半。”

小耗子手速快如子弹上膛，忽然，有一个异常画面，蹿入众人的眼中。熠岚是第一个看到钱嘉成在走进酒店的前一分钟，弯腰俯身一瞬间的画面。她眼疾手快，替舒皓按下了暂停键：“看看他在捡什么？”

“是纸团。耗子你放大，看看纸团上都写了什么？”随着林察话音落下的，是舒皓颇为失望的声音：“看不到，头儿，他是背对着摄像头。”

“那你截取他转身之后的脸部特写，放大看看。”詹奕凯若有所思，说道。

“停，就这一帧画面。”詹少指了指屏幕，彼时，他的眸里皆是自信的神采，“眉头上扬，眉形扭曲，嘴唇紧闭，这表明那时的他内心倍感压力。”

“人在惊讶和恐惧的时候都会睁大眼睛，但是惊讶的眼睑是自然睁大的，可是恐惧的眼睑是试图睁大的。”詹少说着，注意到大家又将目光投递到他的身上来，不知怎的，在那么多双眼睛里，他第一个撞上的视线，竟是关熠岚。

“耗子，你把钱嘉成走进酒店的那一帧画面单独拉出来，然后放大他的上眼睑。”詹奕凯一面示意舒皓，一面扫了一眼关熠岚。

“耗子，眼睑是眼皮的意思。”舒皓一脸懵逼，得亏坐在一旁的熠岚小声提醒他。

尽管她的声音极小，可詹少却听得清清楚楚，他的眼神下意识地朝她瞟去，四目相对，两人都没有说话。

这已经不是两人的第一次对视了，他的目光中，依有一丝纨绔，但更多的是深沉。一种冷如地窖的深沉。这两种不同神情交杂在一起，是矛盾的。

熠岚心念：这样好看的一双眼睛里，到底藏着什么样的故事呢？转移视线，她又朝他身上的长袖看去，没过一会，她听见他说：“上眼睑的褶皱很明显，这是因为，受到了眼轮匝肌和皱眉肌挤压的反向影响.....这是恐惧。”

“恐不恐惧，我不知道。我只知道，他走进酒店时候，脸上一点儿都没有新郎官该有的喜悦之情，这就是他看完纸团之后的第一反应。”接下他话茬的，正是梁璐。

“你们看，纸团就是游戏筹码，装病是钱嘉成自己设的关卡，而后的取钱、消除sim卡信号，既说明了他想去见一个特定的人，同时，又不想让我们在第一时间找到他。凶手一定站在远程引.爆区的某一个地方，正在观摩着皇冠大酒店，午时混乱的一幕幕。”这一次，詹少没有再将目光，投到任何人身上，他靠在桌子上，似有若无地抬抬眼皮，补充道，“纸团、远程引爆、碎手指——诱导失踪的同时，也不忘向我们挑衅，这就是凶手的犯罪心理。”

“等等，不是说的碎手指吗？怎么说着说着，又绕回到钱嘉成的身上了？”碎手指，是关熠岚起的头。她本想借此机会将话题重新绕到这上面，谁知，一旁的詹奕凯顿了一下身子，双目微阖，道，“碎手指的主人一定和钱嘉成认识。”

“我看这碎手指啊，先交给法医组，让他们看看.....”说曹操，曹操就到。林察话音未落，门口就站了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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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美姗礼貌地敲敲门，随后说道：“都在呢。”女人举止优雅，径直走进会议室，“我在皇冠大酒店窗台的黑色粉末中，检测到了一种很特别的物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