痛！火烧肉皮一样的痛！

我忙把刚伸进去的脚缩回来，脚已经没有了，还剩一根光秃秃的腿杆，没有血，如同一根磨光的木杵。

“主人，别拿出来，赶快放进去，忍着点一会儿就好！这种疼痛在所难免。”叫五妹的女鲛人柔声劝我，说着想走过来扶我。

“五妹，不能离开你的位子，要不然八卦方位一乱，主人就会烟飞烟灭的，等一会儿他全化成至微物后，没有组合顺序，就无法回复原型。”盘巡急忙止住五妹。

我又痛又怕，慌忙把已融化了一半的腿又放进歙漏里，一咬牙，另一只脚也紧跟着踏了进去，我清楚地感觉到血肉和骨头在消失，一粒一粒地散开，散开的颗粒再一粒一粒分散，分散，分散，再分散……，一直分散到我感觉不到为止。

我身体在自然下沉，很快融化到臀部，疼得我全身发抖，冷汗淋漓，黄豆大的汗珠顺着脸颊滴落进歙漏里面，发出嗞嗞的声音。

“大哥，动手吧，要不主人会越来越痛苦，我真的不忍心看主人难受。”我听到盘二在和盘巡商量，盘巡举起锋利的鱼鳞向我捅来，捅了一半又停了下来，不知是什么原因。

我低头看了一下自己，就这一会儿功夫，半截身子已经无影无踪，臀部也已完全消失，肚子剩下一个肉圈，像悬挂着的一只没有桶底的水桶，肠子盘在桶里甩来甩去，正一点一点被歙漏吞噬，我想大叫，已经不能发出来声音，声道从喉腔下去直通腹腔，全是空的，我痛苦地闭上眼睛。

“大哥，动手吧，别等了！”盘二和五妹又一起哀求盘巡。

“看主人难受，我比你们更心疼，可我不能把他捅碎的太早，要不分化的至微物会迷失先后顺序，只要不打乱他头部以下的肉体，他分化以后的dna基因代码都会有自动记忆，相比之下，头脑以上有脑细胞主宰，很容易重新组合，这样出去就会省下很多不必要的麻烦。”盘巡带着哭腔解释。

我听得清切，明白了盘巡的一片苦心，勇敢地再次睁开眼看着自己的身体，尽量加深记忆把消失的过程记在脑子里。

融化的速度真快，肠子已经很快化光，左心右肺也已去了半截，还剩半截心和肺露在歙漏外面，肺和心都在发出声音，肺噗呲噗呲的接上气不接下气，一蹦一蹦的大动脉还在支持着心发出咚咚的声音，听起来空洞而又遥远，我看清楚了歙漏里面被分散的至微物，这消失的肉体真有代码，每分解一下都写着数字，60几万亿的细胞，分到心脏的时候，还才分出去30几万亿。

我抬头看向四周，周围八个鲛人一动不动，盘巡的鱼鳞还举在半空，他们眼角都挂着泪珠，晶莹透明，荧光闪闪，鲛人的眼泪很少能有人见到，据说每一滴都是无价之宝，孙殿英炸开慈禧的墓时，曾在慈禧口中发现过一粒。

鲛人头顶的火苗变得很小，我从他们头顶的火苗看出来了他们的心情，全部都很低落。

“喂！不许忧伤，所有的离别，只为下次相见！”我飞舞着双手张嘴大喊，想安慰他们，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快把双手放进去，不能放在外面。”盘巡焦急地喊，他一张嘴，眼角的泪珠滚落下来，其他七人也在哭，霎那间下方堆成一堆。一时这虚无的空间被泪珠照得通亮，如同白昼。

我突然发现，鲛人淌出来的眼泪，原来是一堆夜明珠，每一颗都是价值连城啊，看着眼前这些无价之宝，又想起了曾经在地宫里面发现的九火铜菩萨，人类无尽的贪婪，真不知道是为什么？钱财原来真的只是身外之物。

“快啊，快点把手放进去！”盘巡大声催促。

听到盘巡的催促，我连忙乖乖地把双手垂进歙漏里面，片刻无影无踪。

“呜呜！呜呜！”八个鲛人放声大哭。

“不许哭，不许哭！”

我拼命去跺双脚，才发现早已没有了双脚。我心疼鲛人，却表达不出来，我只好裂嘴冲他们微笑，我用口型不停地发出“我爱你们”四个字，想用气氛去传递这一份情感。

鲛人看不懂我的口型，但明白了我的微笑，心情顿时好了一些，他们头顶的火苗又旺了起来，我也跟着开心起来，一开心，疼痛也减轻了不少。

很快我的肉体消失到脖子处，脑海中出现了三个脑袋，像要各自挣扎着离开，盘巡看准时机，对准我的头颅一鱼鳞铲过来，霎那间我头分成两半，在三个脑袋没有分开之时，盘巡的鱼鳞像雨点一样不停地铲在我的头上，我的三个头颅不自觉的被融为了一体，像被绞肉机绞碎的肉泥，彼此纠缠在一起。

“二弟，你知道吗？维度过滤一定得有讲究，最关键时刻，必须要保证过滤之人的三体完整，不能让肉体灵魂和精神三者分离，要不然就是万劫不复。”我隐约听到盘巡在和盘二说话，后面的话越来越模糊，已经听不清楚。

盘巡还在不停地用鱼鳞捣着歙漏，鱼鳞碰到歙漏的构柱上嗡嗡作响，歙漏里面好像还有什么东西，也跟叮当叮当地响个不停。

我的思维剩下最后几百个小点，一点一点继续分解，一直分解到最小，剩下最后一点的时候我终于明白，原来这一点就是精神，他是精神的精髓，聚集着整个人体。

被分解的身体在前面飘着，先后挤进一处狭窄的时空里面，思维也跟着一个一个进去，当最后一点思维挤进来的时候，只听轰隆一声巨响，所有分散的至微物一起从狭窄的时空里面射了出来。

最后一点思维首先停下来，紧跟着有思维围过来，几百个思维围在一起开始一点一点凝聚，形成了一个很小的核。

1234567……

带着编码的至微物有条有序地组合，从脚开始，很快组成了原来的人形，五脏六腑，四肢毛皮，一样不缺，只是衣物再也组不回来，这些纤维制品虽然都是化成了至微物，可惜它们没有思维，只能永远消失。

“恩人，可否是你？”

我脑袋还没成型，木鸢见到没有脑袋的肉体，连忙紧紧抱在了它的怀里，它也开始哭泣，我心一阵绞痛，世间万物原来都是有情义，都很害怕生死离别，就连一只木鸢也不例外。

盘巡没有说错，被捅乱的部分组合时真的很麻烦，我脖子以下的46万亿个细胞组成没花多久时间，脑袋以上的14万亿个细胞，却花了半天。

最终还是全部顺利成型，我脑袋摇晃着连接在了身体上，木鸢兴奋至极，它抿着嘴朝我脸上亲来，一股臭味袭来，熏得我睁不开眼，几千年没有刷过牙的嘴，这酸爽真有滋味！

我不忍心伤害它，只好闭着眼睛让它亲了几口。

“好啦！好啦！别亲了。”我大笑着推开木鸢，挣扎着从它怀里站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