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心没有搭话，而是一直看着外面，见外面依旧十分亮堂，才问：“外头是谁负责添灯油的？”

王府中的人都是各司其职，每夜的灯油都是由每夜门外的守夜婢女添的，而今日外头的守夜婢女总共四个人，清芷只是记得面容，而不记得名字，不过幸而适才因觉得秋纹懂事，就问了名字，这事也算是给清芷提了个醒，距离面面俱到她还差些距离，思索不过一二秒：“是秋纹。”

“有心了。”烟心道了这么一句话就静静地坐在那。

清芷垂了眸思索着烟心的话，不多时心中就有了答案。

橘色的烛火跳跃在灯芯上，那影儿也被拉长印在了墙壁上，已经凉掉了的茶看着就十分苦涩，被风扬起的嫩柳条一遍一遍在空中划出弧度，不知疲倦。

连带着那些长明灯也在夜色中微微摇晃，那月牙儿也比前头亮了几分。

“外头起风了。”

“奴婢去给您灌个汤婆子？”

清芷是明白烟心为何说起风了的，无非就是担心王爷会不会冷。

烟心抿着唇摇头道：“八爷今早出府时没带披风。”

“常青会伺候好王爷的，您宽心。”清芷低声宽慰着，而后见烟心看了眼跳跃的烛火，便起身从托盘中取了铜剪，将灯芯剪短了些，放下铜剪见烟心伏在案上，不知在想些什么，也就站在了一侧不再说话。

长明灯扔在燃着，照亮了门前的路，烟心又撑了一会儿，呼吸就绵长了起来，到底不曾熬过夜，所以这会儿又睡着了。

清芷站了一会儿，只觉得上下眼皮像是沾到了一起，强打了精神看这两人都没有醒来的迹象，便放轻了脚步推了门出去。

外间厚重的门发出了“吱——”的一声，在寂静的黑夜中显得格外突兀，惊得坐在门前台阶上，头倚在柱子上的秋纹坐起了身，转头见是清芷，便慌忙站起了身问道：“这天儿凉，您怎么出来了？”

风吹在脸上，吹走了些困意，清芷道：“有些困，便想着出来吹吹风，驱散些困意。”清芷顿了顿，见此时门前就只有秋纹一个人，又因心中打着主意，便多问了一句：“守了多久了？”

“不过才守了一会儿，刚把前头的姐姐换下去休息。”秋纹拢了拢衣袖，将右手搭在左手背上。

清芷并未错过被秋纹用动作遮住了的有些潮湿的衣袖，转移了话题，也没去拆穿秋纹的谎言“你来府上多久了？”

“奴婢是王妃大婚前从内务府分下来的那一批，起初是在后院子里做杂务的。”秋纹正说着，见清芷向下走来，便侧了身子，好让自己站的落后些。

清芷也不在意凉与不凉，直接坐在了台阶上，伸了左手拍了拍身侧的台阶，对秋纹笑道：“坐。”

秋纹只是犹豫了两秒，就依言坐在了清芷的左侧，只是显得有些拘谨。

“你不必在我跟前自称奴婢，都是伺候王妃的人。”清芷望着散发着亮度的长明灯，对着秋纹说着不明意味的话。

秋纹起初先是一愣，很快就绕通了弯弯儿，藏了笑意的眸子低垂，顺着这话就改了自称：“虽是如此，却仍是不同，我这初来乍到的，还需要清芷姐姐多提点着些，别出了错才是。”

清芷喜欢聪明人，跟聪明人打交道能省不少事，当下就道：“犯错不要紧，只要不是不可挽回的错就好。”

秋纹隐隐的便察觉到，也许代序被罚并不是恃宠生娇怠慢王妃那么简单，只是眼下不能深究，往后也最好不要深究，除非王妃有意让自己知晓，她也知道，此时的清芷说得此番话是敲打也是提醒，敛了思绪，道：“我省得。”

这边的秋纹心思百转，那边的清芷又轻声的说：“亦善的茶是泡的极好的，”顿了顿，又问了句：“你觉得那些鲜花所制得各味头油中，哪一味好闻些？”

秋纹一听这话就来了精神，却不知如何回了这话，迟疑了一阵才给出了模棱两可的答案：“都是由各种花儿朵儿所制得，有的闻着甜腻，有的闻着淡雅，也算是各有千秋了。”

清芷听了秋纹的话，先是看了秋纹一眼，才给出了答案：“确实是各有千秋，只是那桂花油味儿的略重了些。”

秋纹点了点头，见青志协站起了身，紧接着自己也跟着站了起来，还未说出口，就听清芷说道：“夜里凉，你年纪也还小，去换下一个人来守着，我要进去了。”

秋纹见状还想说什么，就听见清芷打开门后停下动作说：“将衣裳也换了吧，夜里更深露重的，当心着凉了。”说完后清芷就进了门将门关上。

秋纹站在那，手摸了摸衣袖，耸了耸肩，才搓了搓手往她们住的房间走去，准备换下一个人来。

说这清芷进了屋内，坐了那么一会，瞧那香炉仅剩了些许淡薄的烟雾，就填了些烟心惯用的香料，而后就搬了张矮凳坐在矮几旁，头拄在胳膊上用因夜里有些迟散的思维思考着一些事情，想着想着就入了神，当隐约的打更声将她的思绪惊回，她才发觉已经寅时了。

许是已经过了最困的时候，此时的清芷十分的清醒，她起身将还在睡梦中的亦善叫醒了。

看着亦善揉了揉眼睛都声音还带着未睡醒的音儿问她：“清芷姐姐，什么时辰了？”

清芷道：“已经寅时了，王爷一夜都未回府，再过一两个时辰天就大亮了，王爷怕是也要回来了。”

“啊！我睡了这么久？”亦善虽是刚刚被叫醒，思维还不活络，潜意识里还是秉着规矩，压低着声音说着，心中也是有着分寸没有去埋怨清芷没早点叫醒她。

“外头还吹着微风，你若还困，就出去吹吹风，只是仔细些莫吹久了。”见亦善小幅度的打了个哈欠，眼角渗了点水莹，清芷小声嘱咐着，顿了顿又道：“再过会儿那些洒扫的婢女也都就出来了。”

在清芷说前头的话时，亦善不好意思的笑了笑，清芷怕是一夜没睡，此时瞧着倒是精神，自己已经睡了一会儿，却还打了个哈欠儿。而后又听清芷说到洒扫婢女，就有些疑惑，那些人不都是那个时辰起的身么？清芷又为何特地这么一说呢？

虽是有些疑惑，亦善也没问出口，而是道：“等熬过了这会子的困劲儿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