代序闻言微抬着头，目光只是掠过烟心手上的书，没敢肆无忌惮的抬了头看着烟心的面容，酒窝深陷，她笑着回话：“这是奴婢的本分。”

烟心顺手将手中的书搁下，右手抚平了衣裳的褶皱，也是带着笑说：“你向来都是个聪明的。”

代序的酒窝浅了些，有些不明白烟心为何冒出这样一句话来，沉默了一会儿还是没敢轻易的接上烟心抛出的话。

烟心也不在意，自顾的唤了声：“棠棣。”

看着眼前的代序站在下边规矩极了，烟心放缓了声音问道：“当初你初入傅府，原是叫棠棣，本王妃可曾记错过？”

代序的心头有些慌乱，总觉得此时的烟心不对劲极了，却也不得不回答了烟心的问话：“奴婢原先是叫棠棣，是在洗衣房中做活，幸而遇见了您，是您给奴婢改了代序的名，还提携了奴婢跟在您的身边。”

说到这，代序停住了声，迅速的看了眼烟心便低着头，本想问出口的：“您怎么想起问这个了？”也吞入了腹中，没敢问出来。

烟心就那么瞧着低了头的代序，心中却是想到了最初她见到代序的样子：整个人都瘦瘦的，明明都是个十岁的小丫头，看着却像六七岁的小丫头片子，手中还抱着一摞比她还高的衣服，那双眼睛黑漆漆的格外明亮，就像是星辰一般璀璨。

烟心想着，许是因为当初的那双眼睛，她才会留下了曾经的棠棣，并给她改了代序。

“抬起头来。”

忽然间，烟心就很想再看看曾经特别干净的眼睛，看看它还是不是跟从前一样的亮。

代序却并不知道烟心心中所想，听到烟心的话，下意识的就抬起了头，对上了那双眼睛又是很快的移开了目光顺势盯着烟心被抚得很平的衣裳看。

烟心她如愿以偿的看到了那双曾经十分明亮的眼睛，却再也没从那双眼中找出半点儿似曾相识的感觉。

烟心笑了一声就低下了头，是她想多了，人都变了，那双眼又怎么不会变？

“可有什么想说的？”

烟心的音调仍是那么平稳，就好似平常聊天一般让人听不出别的情绪来。

代序张了张嘴，只觉得喉咙像是被什么给堵住了一般，发不出声来，烟心那句话给了她十分不好的感觉。

烟心就像是什么也没察觉到，仍用了温柔的语气自顾自的说：“你同清芷都跟了本王妃多年，你也只比清芷晚了三年，你来说说看，我待你们如何？”

话音才落，烟心也没等代序的回答，而是轻笑着又添了一句：“又或者说，我可曾有对不住你们的地方？”

“咣当”一声，代序没挎稳篮子掉在了地上，篮子里的桃花瓣围了篮子开口的地方洒了一圈，一声不吭的脸色有些发白。

烟心瞧着洒了出来的桃花瓣，说了句：“可惜了。”

也不知是在可惜什么，而后又看向了清芷将先前的问题又问了一遍：“你来说，我待你们如何？”

清芷正盯着那地上的桃花瓣，想着是现在趁着当儿收拾了呢还是再等会收拾，就听到烟心的问话，忙回答：“回您，王妃待奴婢们自是极好的。”

这会儿烟心才又看向代序冷笑了一声道：“本王妃可待你不薄。”

代序打了个激灵，压下了心中的慌乱，努力的是自己的声音与平常听起来无异：“王妃待奴婢自是不薄，奴婢……”

代序的话还没说完，就已被烟心打断：“代序，本王妃待你不薄。”

不自乱阵脚而是见招拆招，还妄想着蒙混过关，还真是不到黄河心不死啊，烟心又接了上句轻声的问着：“那你又是怎么做的？”

“奴婢不知您在说什么，还请王妃明示。”代序站的挺直，虽说这话说的是一点儿也不慌乱，可那一点一点白了下来的脸色可看不出半点平静。

烟心就那么盯着不肯说实话的代序，目不转睛。

忽然，烟心展了笑意，只是那笑有些凉，她说：“本王妃再给你一次机会。”

她说的很轻，如此执着的想要听到代序的回答，也许她只是想亲耳听到代序的回答，一个答案。

代序咬着牙，抬了头，眼含泪珠的看着烟心，颤着音说：“王妃，您在说什么？奴婢听不懂。”

此话入耳，让烟心噙着的笑一点儿一点儿浅了下去，还未说什么，送了瑶情出去的亦善从门口进来了，进来的亦善即使察言观色的本事再差了点，也察觉出了此时的不对劲，看了看地上洒出的花瓣，亦善见清芷都没动手去收拾了地上的残局，自己也终是没敢先去收拾了残局，而是行了礼就站到一旁低着头，眼睛盯着鞋尖看不敢多说一句话。

旁边的清芷皱了皱眉，见烟心仍没说话，还是上前蹲下身子准备将残局收拾了。

等着清芷将花瓣都装进了篮子里，将篮子立在了地上又站起身，就听烟心开口了：“是真不懂，还是装不懂？”

没等着代序开口回答了这个问题，烟心手一拍贵妃榻旁的案几上，发出的声响唬得代序双腿一软跪了下来，也唬得亦善打了个激灵，烟心这才提高了音量说：“露珠茶，桔红糕，你还要本王妃说下去么？”

这下，代序不可置信的抬头看着烟心，面色发白，瞳孔微微睁大，而后在烟心的注视下一点一点瘫软在地，头也低了下去，紧咬下唇一声不吭，不甘与愧疚的情绪不断交织让她心中复杂极了。

烟心却是不管代序心中在想什么，有多复杂，她就那么看着代序，看着已是面目全非的代序，一时间也没了兴趣再跟代序说下去。

倒是代序双手撑在地上，一点一点握成了拳，轻喃一句：“奴婢是您的陪嫁啊。”而后又低低的笑出了声，轻轻说道：“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

仅仅就是一句话，惹得烟心冷笑连连，朱唇轻启，满是寒意的截住了代序还想说的话：“你就是这般想要爬上八爷的床？连背主忘义也在所不惜？”

养了这么多年，却养出了个背主忘义的东西来！烟心只觉得心寒至极。

代序握起的手像是再没了力气握在一起，适才怎么握起来的，现下又是怎么样松开撑在地上，没了往日的活力，就像被死灰所覆盖了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