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界本就是多事之秋，如今魔界老魔尊遇刺身亡又与神界的四殿下堃钺有所牵连，如今神魔两界的矛盾彻底激化估计着一场大战在所难免。我早在无梁殿里守着老家伙的棺椁不肯让任何人靠近半步，如今停棺七日也该将他安葬我却宁死不肯，昨日夜里我那后娘带着人来哭闹被我一耳光打在脸上赶了出去，她在我这里受了折辱便哭着去母族找公道，只不过如今赤羽族掌权之人是亖馫，他又因着我的事情对他这位姨母从来没有过好脸色自然也就当作没有发生过一样将她怎么来的怎么送走。倒是芙暮却是我意想不到的安静，即便她的娘亲闹成那般模样也不见她哭闹过半分只是每日跪在我的身后同我一起为老家伙守灵，等到守满了七日后她便再没有露过脸，仿佛这座魔宫之中从未有过她这号人。

“你难过归难过但好歹也吃些东西，这身子骨垮了别说报仇了，先把自己搭进去也不值得。”我那同父异母的弟弟软弱无能整日只知道斗鸡走狗的魔界之事他半分不肯碰更别提这个时候让他出来主持大局，我如今又是这般模样只能逼着亖馫拖着刚刚痊愈的身子骨出来主事。夜里风凉他披着一条白色斗篷拎着食盒跪在我的身旁。“丫头，你憔悴也瘦了。我原以为你是不会在意的，没想到你比谁都伤心。”我转过头想去擦去眼角的泪滴却发现跪在这里七天，我的眼睛已经一片干涸一滴泪也流不出来了。亖馫端着一碗热粥递给我我只苦笑着摇了摇头：“我……没有胃口。”七日不曾说过话，嗓子也是喑哑干涩难听得很，说话间我剧烈咳嗽着一股腥甜从喉间涌出却被我强压了回去。“你看你，又在逞强了不是。”我只笑了笑没有理他。“你现在这个样子别说查明真相为魔尊报仇了，你连提起一把剑的力气都没了又说什么报仇？不过就是靠着折磨自己让自己的良心好过一些。”亖馫用了激将法我不是不知道，但他的话却像是一把刀子狠狠地插进了我的心口。他说的是实话，我不过是想靠着这幅模样换取自己良心上的安稳，想将自己的罪恶降到最低罢了。“你若是真的觉得对不起魔尊，倒不如好好吃饭养足精神带领魔界将士同神界讨个说法要个公道，神魔两界大战一触即发你现在这幅模样只能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你可想过如今能够带领魔界同神界抗争的除了你再无他人。”“还有你……”“我？你若是事事都指望我那要你何用？难不成只是个摆设么？”

亖馫的话让我陷入了沉默，或者说是绝望。“丫头，若我是你就养足精神争取魔界各族的支持后为魔尊复仇。当时所有人都看见了，是堃钺的残雪杀了魔尊，他抵赖不了。事后你我和几位德高望重的叔伯也查验过了魔尊致命的伤口是残雪所致。人证物证俱在神界无法抵赖。他们若是不能交出堃钺以命抵命，咱们就只能开战了。”我听了他的话沉默的低下头看着自己的双手后笑出了声音：“亖馫啊，原来血真的是烫人的。”说完这话我拿起他刚刚放在地上已经凉了的粥不管不顾几大口喝了下去，食盒里还有一些清淡点心我也是来者不拒全都囫囵的吞了下去。如此才感觉这幅身子不再那么的空虚发冷。“去请各族族长，我要安葬我父尊，同时也要和他们商讨向神界讨债的事情。”我站起身揉了揉已经没有知觉的双腿再抬起头时已经换了一副表情，我想让自己看起来不要那么狼狈。转过头看着棺椁之中躺着的那位，想来他也不想看到我这幅模样吧。

夜里在无梁殿内我坐在台阶上等着那些位高权重的叔伯们的到来，亖馫也坐在我的身旁陪我等着。下午已经命人将父尊的棺椁安葬妥当如今这无梁殿内彻底的空荡了下来，我不自觉的紧了紧身上的斗篷却依旧抑制不住彻骨的寒冷。亖馫见状向我这边靠了靠伸出手将我揽在他曾经宽厚如今却也瘦削了许多肩上。我靠着他却是说不出的安心。“对不起。”亖馫愣了一下有些意外我竟然会说这句话。“什么？”我笑了笑：“当初……我舍弃了你选择了堃钺，你一定被我伤的遍体鳞伤吧。”亖馫沉默的低下头叹了口气：“说实话，当初……我恨不得杀了你和堃钺，可是后来我却释怀了，爱你并不一定是要得到你。只要你高兴我便觉得高兴。所以啊，我也学着放下，直到后来你被堃钺挖心奄奄一息之时我才下定决心无论用什么代价都要将你抢回我的身边。你这辈子都不可能再摆脱我了。直到你又一次遇见堃钺，又一次次的同他纠缠不休，他也像个瘟神一样缠在你的身边时我才知道……即便你被他伤的遍体鳞伤但你心里最爱的还是他，终究不是我。我就算再怎么争取怎么努力最后得到的也不过是一个假象罢了。”我伸出手轻轻的触摸着他好看眉眼想张口安慰他什么却发现自己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只能这样呆呆的看着他像是一个做错了事情却又不知道该如何辩解的孩子。“你不用安慰我，这些都是我心甘情愿的。感情这种事情，事过无悔，我既然愿意那无论是什么前路我都受着绝不会埋怨你半分。”

我哭笑不得的看着他：“你要知道我最怕的就是你这幅情深似海一片痴心的模样，我总觉得自己欠了你好多，恐怕还都还不清楚了。我总是仗着你喜欢我逞凶，如今想来却是我欠你的太多了吧。”亖馫摇了摇头：“你欠我的何止是太多了？估计千万年都还不清楚了。”“想要我如何补偿你？”亖馫听了这话低下头一双好看的眼睛看着我半天才扯动了嘴角露出了一个好看的笑容：“我还没有想好，等到以后我想到了自然会告诉你的。不过你放心，我不是趁人之危的小人也不会用什么卑劣手段。一定都是你做得到的而且不会有任何负担的要求。”我靠在他的肩膀上蹭了蹭道：“瘦了，真是硌着我了。”他颇为无奈的道：“我这几年的身体……大不如前了，即便有你替我捡了一条命回来，想要恢复元气估计也是需要有一段时间了吧。”我愣了一下想了想道：“若是……若是日后你我还活着，便和我一起去大荒山隐居吧。我陪着你调养身体，可好？”亖馫没想到我会这么说愣了一下道：“好。”只一个字，我却听出了他心底的欢愉快乐，原来他也是这般简单的。正想着却听见门口吵吵嚷嚷的想来是那些个位高权重的魔族族长们到了。

“请他们进来。”我起身捋直了衣服上的褶皱闭上眼睛，再睁开时已是从前不曾有过的凌厉和尖锐。“见过姼婼殿下。”因着之前父尊下葬之时我已经在他的灵前宣称自己暂涉魔界政务，有几个不服气的也都被亖馫的铩羽一剑斩杀为我立了威信，如今站在这里的诸位除了大伯父外也都是自小看着我长大对我极为疼爱和信任的叔伯长辈们。“漏夜请各位前来无梁殿，只为了一件事情，我已经下定决心要与神界开战，已经让亖馫写好了战书上书神界的四条大罪，今日叫各位叔伯前来就是想让各位听听看可有什么不妥之处。”说话间亖馫已经将他誊写好的几张薄纸送到了他们每个人的手中。他们一边看着亖馫一边道：“神界多年来对插手魔界政务，在魔界安插神界细作其罪一也；神界天帝逼死天妃嫁祸魔界，其罪二也；挑拨鬼妖二界与魔界反目，私自派人接手妖界政务以至于妖界背叛魔界此其罪三也；神界堃钺刺杀我魔界尊主后逃脱害我魔界动乱不安此其罪四也。此四条大罪若是神界不能给个说法恐怕就真的是要刀兵相向，到时候六界大乱也怨不得我们了。”其实在我看来这话说的都是颇为勉强，除了最后一条是真的意外事件，前面三条都是我和亖馫费尽心思凑出来的，只是为了我这场报复能够更加的名正言顺一些。

大伯父看了半晌后摸了摸下巴看着我道：“你既然已经写好了我也不多说什么了，只不过阿婼你要分清楚，你这次究竟是因为自己的私心还是真的想要为魔界在六界之中争回地位和颜面。”“大伯父，无论我为的是什么，只一样，魔界如今需要一场大战来唤醒这些兵士骨子里的魔性和血性。魔界沉寂了太久也窝囊颓废了太久。”我冷眼扫过在场的所有人只哼了一声道：“无论我心底所求为何，但各位别忘了曾经的魔界可是同神界并肩齐驱的，当初元尊在时魔界的可是压过了神界，可如今魔界却是无声无息放任他们欺辱。”在场之中有许多也是经历过当年魔界风光盛世的，即便没有也大都听过一些自然也是明白我话中的意思都一时间沉默无声的看着我又转过头看着大伯父，似是在等待他最后的一句话。“大伯父……”他只抬头看了一眼我后道：“臣，谨遵殿下之命，定已阖族之力为殿下身先士卒，死而后已。”我愣了一下只一瞬间干涸许久的眼眶里滑落了几滴温热。“臣谨遵殿下之命，愿为殿下身先士卒，死而后已。”我看着台阶之下我的诸位叔伯虔诚的跪在地上，站起身一步步的走下台阶跪在他们的面前重重的叩头在地：“阿婼，多谢各位叔伯成全。”

万事已定，我却一时间难以入睡只躺在床上看着床幔上垂下来的流苏出神。“丫头睡了么？”我听见是寰谲的声音才猛然想起他还在魔界连忙披上了外衣去开门。“你怎么来了？可是有什么事情么？”他愣了一下看着我垂眸躲避着我的目光低声道：“我要走了。”“走？也是，你也该回鬼界了。如今魔界和神界已经是乱做了一团，你早些回去了也免去了他们的担心。”“今早收到了我父王的传书，神界有意拉拢鬼界共同对抗魔界，如今妖界已经归顺了神界，仙界和人界都选择了避而远之不敢掺和进来，我们鬼界……因为之前的一些事情……恐怕也要……所以丫头，我……”我笑了笑摆了摆手：“立场不同我能理解。既然鬼王已经下了令让你回去了你便早些启程。将来战场再见你我便是敌人了。”我笑了笑从怀中取出用火漆封好的信封地道他的面前，“这是我写给你的，一定等你回到鬼界之后再行打开，这里面我想说的想做的都交代的很是清楚，有些事情拜托给你还望你能替我完成。”寰谲看着那封信神色郑重的接过贴身放好后向着我躬身行了一礼后道：“日后战场再见你我也就没什么旧情可念了，今日一别后会无期。”我回了一礼后转过身去不再看他，等身后的脚步声彻底消失后我才伸出手擦去眼角的温热深吸一口气走出了无梁殿。

“丫头，你可知道你如今亲自带兵后果是什么？若是你有个好歹我们该如何同你父尊有所交代。”魔界大营主帐之内大伯父苦口婆心的劝着我，我却笑了笑握紧手中的毓霜剑看着大伯父笑了笑道：“大伯父，我必须身先士卒，如今魔界能主事的人有很多，但能亲自带兵的只有我。这场战争不仅仅是魔界和神界多年的积怨，里面还参杂了我同神界的私人感情，只能我带兵，换了任何人都没有说服力。”正说话时我看见门口一道火红身影走了进来，那一身火红如同一团烈火在我眼前熊熊燃烧，我看着来人皱起了眉头道：“你不能去。如今你身子刚好些这种事情不能让你去以身犯险，魔界可以失去我但绝对不能失去你。”“可我，不能失去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