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中午长安城发生变故，满城惊慌。

没有人知道携剑入宫的李白和武帝具体谈了些什么，也没有人知道大明宫中究竟发生了什么，但李白却全身而退，消失于天下。

两小时后，一队队骑兵奔赴各个路口告示栏处张贴告示，并进行宣传。

因京城地震，陛下有感，特减天下除商税外其余各税一半，为期三年。

围观百姓高呼万岁，把恐惧和不安压下去了一些。

持续三年半税，这是除了新皇登基或者确立太子这样的大事才能发生的大好事。得多少年才能遇到一回，但他们现在遇上了。

虽然这次长安城震感特别强烈，但平常百姓，除了一少部分，损失并不大，和三年减少一半税收来比却是大大的赚了。

真正损失巨大的是豪门巨富，珍贵的笔墨纸砚、价值千金的瓷器名画、彰显身份的屏风等等物品。

哪一种都足够让人心疼，更不用说一下子全部都损坏。

不知多少大家家主失去心态，脾气暴躁。

……

谢伏安静静的跪着。眼睛红肿，布满血丝。

但他从昨天起到现在一句话都讲不出来，他的咽喉处好像有块千斤巨石，把他所有的感情都压在了心里，讲不出。

奶奶的遗体平躺在床上，盖着黑色的长布，只露出脸庞。

此刻平静的闭着双眼，像是睡着了一样。

但谢伏安知道她回不来了，再也回不来了。

人死如灯灭，从此消散在天地间，回归于孕育了万物的世界。

因为就连三岁小孩都知道去世的人将会永远的消散于这个世界，永远的消失，不再回来。

人生何短，世事多舛。

既然早晚都要消逝在这天地间，那为什么不能过得更尽兴呢？

所以，王者大陆的人纵情于性，多桀骜不驯的人。

否则，又怎么会出现李白这样在都城因事不过眼就敢拔剑怒斩官差的狂人。

为什么，为什么？奶奶已经受够了苦，拉扯我长大不知道受了多少罪。

谢伏安双手握着奶奶的手，端详着。

生满皱纹的双手冰冷僵硬。

谢伏安轻轻搓着。

手上有许多的白印，这是被扎伤后留下的痕迹。

五几十岁的人了，手心里的茧子还有厚厚的一层。

第一节指节上也有一层茧子，还有很多疤痕。

谢伏安记得，那是他十二岁的时候，大唐东边的三个国家发生了惨烈的战争。

有很多百姓逃往大唐，甚至有传言说曾经具有破城灭国的十二奇迹都出现了。

就连大唐也因此人心惶惶，粮食的价格一天高过一天。

家里的粮食紧张，他又是长身体的时候，整天饿的嗷嗷叫。

奶奶心疼不过，在原本就有的三个零活上又接了一个编竹篮的活计。

这些疤痕就是那时候被扎的。

谢伏安记得很清楚，那是一天傍晚。奶奶编织竹篮，在扯细竹的时候手扎破了好几道口子，却只是拿布简单缠住就又开始编织。

还笑着看他说不疼。当时太阳西落，奶奶的影子被拉长，他就跑去抓奶奶影子。

他在工作以后才真正懂得赚钱不易，每每想起当时的场景就悔恨万分，暗暗骂自己的不懂事。

现在更是心痛，那一道道伤疤好像变成锋利的尖刀，一刀一刀捅了过来。

“奶奶！”

谢伏安终于喊出了声。

低沉沙哑。

没有任何回音。空荡荡的房间能动能叫的只有他一个。

那个爱他疼他宠他的奶奶再也不会回答一直放在心尖的孙子的呼唤了。

“奶奶，你知道吗，我下个月就要去跟随商队出行了”

到时候我们就可以过更好的日子了，天天吃肉。”

“奶奶，我还有可能成为超凡，超凡。到时候就可以请两个人来伺候你。你想去哪都可以，有人扶着你的。”

“知道吗，奶奶。其实我本来还担心你不同意，觉得那太危险了。”

“没想到，没想到。”

谢伏安哽咽。

“没想到现在你再也不用为我担心了。你再也不用想让我快快取上媳妇而省着吃省着穿攒钱了，再也不用担心我那天会受伤会让你心疼”

“奶奶”

谢伏安大哭。

“我都知道的，知道我给你钱让你买吃买穿你都会存起来骗我说已经吃过了，衣服还新不用换”

“但我还会给你，让你为我一点一点都存着，让你能做梦笑着说‘老伴，儿子儿媳妇，你们放心，安安我照顾的很好呢’。”

“奶奶，都怪我，我真是蠢。”

“这么明显的事，我为什么不跑回来。竟然还买菜。”

谢伏安痛恨自己的傻，痛恨自己的蠢。

“李白！”

“你不是为了天下百姓么，那我奶奶呢，就不是百姓吗，就不是天下人吗？”

悲愤的情绪在脑海里涌动。

“不过就是你强我弱，所以我奶奶才会被你殃及。如果我比你强，不，就算和你一样，奶奶也不会有一点事的”

“变强，对，变强。我要强大起来。”

从来没有哪一刻谢伏安有这样强烈变强的心思和欲望。

这是悔恨和仇恨所带来的力量，而悔恨和仇恨常常会刻骨铭心。

“总有一天，我要让你感受到这种因为力量弱小所带来的无力，总有一天！”

谢伏安暗暗发誓。

外面有脚步声传来。

“小安，你去城外的王叔已经回来了”

来人是隔壁的王婶。嘴里说的王叔是她的丈夫。

她身边还有七八个人，都是邻里来帮忙的，其中没有一个谢伏安的朋友。

谢伏安待人温和，平易近人。但和他真正关系好的朋友却没有。

这与他他自幼失去父母，家境又贫苦，性格变得独来独往不无关系。

虽然他和每个人都笑着，想接近他的人却总能感觉到一层无形的隔膜，久而久之，也就没有谁会再来亲近。

谢伏安神思不属，基本什么都没做，都是王叔王婶张罗，其他人帮忙。除了这些，城外还有五六人。

谢伏安和奶奶没有其他亲戚，就隔壁的王叔王婶平时过来串门，其中还是王婶过来的多。

但他们夫妻两个在城外经营一家茶馆，赚点辛苦钱，常常城门刚开就出去，城门关前回来。

这次夫妻俩留儿子一人看着茶馆，两人都过来帮忙。

奶奶身子的清洗都是王婶和另一位谢伏安称呼为刘姨的中年妇女完成的。

谢伏安把奶奶的手放回到身旁，盖好黑布，出去迎人进来。

王者大陆认为人死灯灭，最终会回归自然的怀抱。

所以当有人去世后，清洗身子，保持洁净。然后进行火化，促进回归自然的进程。最后把骨灰撒进挖好的坑里，再种上一棵树苗。浇水，施肥。在树苗上会挂上小小的牌子，写明死者身份。等树苗渐长，会换新的牌子上去，直到最后换成铁牌，用铁链固定。

虽然说每个人都知道人死后就会烟消云散，但仍会回到亲人埋葬的地方对垂掉着的铁牌的树诉说思念之情。

谢伏安在父母刚去世时会经常跑过去对着树对着树上吊的铁牌呢喃。而奶奶却很少去。

而奶奶也将埋到父母妹妹的旁边。

无论是点燃柴堆的火，还是亲手将骨灰撒下，种上树苗，浇水施肥谢伏安都有些呆愣。

直到他双膝跪地细细在树苗上系木牌时仿佛回过神来。

看着面前的木牌，树苗，这些以后就是对奶奶的所有依托了。

谢伏安悲怮，大哭。

将其他人劝回，谢伏安自己一个人在树前静静跪着，缓缓摸着树苗旁的土壤，一句话也没有。

直到城门快关时才起身回家。当推开院门，看着空荡荡房子，他的心也跟着空荡荡起来。忍不住泪如雨下。

天渐渐昏暗，直到黑夜降临。谢伏安打开开关，明黄的光亮起，这是蜀国最新传来的机关灯。

机关灯价值一两，他出去花费，两个月才能攒够。

但谢伏安看奶奶身体越来越不方便，就咬牙买了一盏。还被奶奶念叨了好久。

想到这里，谢伏安又不禁险入回忆。过了大学半个小时，谢伏安才清醒过来。

正了正身体，谢伏安从怀里掏出了一块大拇指大小的石块。

长约三厘米，宽约两厘米，厚约一厘米，是规则的一个长方体。

这是他昨天把奶奶安放到床上，在屋子角落的箱子里找奶奶干净的衣服。

却看到角落裂开了一道口子，显示着震动是多么猛烈。

随即看到一块拇指大小的方石落在墙角。

灰扑扑的毫不起眼，但谢伏安却鬼使神差的拿了起来，在手里打量几下，把灰擦干净收入怀中放好。

此时夜深人静，谢伏安无心睡眠，一下想起了昨天捡的那块方石。

虽然看上去没有任何奇异的地方，可他一直维依自豪的感知却不停的提醒他，这是宝贝，大宝贝。

但谢伏安昨天和今天一直沉浸在失去亲人的痛苦，哪有心情去看这个，只是收在怀里放好，保证不丢就不在管了。

谢伏安端量这方石，上下左右翻动。虽然感知一直清楚的提醒他这块方石不平凡，看他怎么也瞧不出来哪有特殊的地方。

想要扔到地上看看质量，是不是特殊在坚固这方面，又不舍，怕真摔坏了。

谢伏安捏着方石停在机关灯前，盯着看。

他有一种直觉，这枚方石将给他的生活带来翻天覆地的变化。